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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濯霜园记

谁还记得,那间教室的一角,课间肆意的笑闹;何人知道,你专心看书时,我怦然的心跳。

时光远去,最美的流光,是那濯霜园的相遇……

古老的墙壁被茂密繁缕的藤蔓覆盖,构成了错综复杂的迷宫。行走其中,总觉得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感觉在心底沸腾、汹涌。是哪不对劲呢?是哪不对劲呢?

迷迷糊糊地走完整个迷宫,才恍然大悟:这个迷宫其实是个复杂的电路图啊!

“哇——”从梦中惊醒,苏子莫喘着气,环顾四周,见夜色深重,舍友梦香,才渐渐平静下来。

苏子莫从小到大就经常做些稀奇古怪的梦,比如说梦见被人追杀,吓醒后躺下继续睡,就梦见那人凶神恶煞的脸:“小样,你还敢回来!”

抵不住滔天的困意,苏子莫再一次沉沉睡去,意识渐渐涣散,尚存理智的最后一秒,心想:老天啊,我不要再做梦了,让我睡个好觉吧。

唉,这又做梦了不是?

打量四周的环境,不是宿舍,白茫茫的一片,辽远而混沌。

耳畔的散发被撩起,有风?苏子莫回头,就见一个大大的落地窗。远方,落日血红,烧灿云霞。

自己貌似身处在一个大厅里,人来人往,密密麻麻的人群攒动。

“苏子莫!起床!”一睁眼,牛奶姐姐元气满满的脸就闯入视线。

睡得蓬头垢面地起身,揉揉眼睛:“我做梦了。”

“嗯,梦见什么了?”牛奶姐姐不假思索地问道。

苏子莫下意识咬着嘴唇,努力回想:“唔——这个梦好像没做完,貌似只是一个很平常的梦欸。”

但为什么鼻头会酸酸的呢?潮湿的眼角,又究竟是怎么了?

谁说,有的梦境不是冥冥中的预兆呢?

到V城的第二天,自火车上的相逢之后,考神君所在的小队就再也没和苏子莫所在的小队有任何交集。

苏子莫捧着脸颊仰望天空,无奈地叹了口气。牛奶姐姐不知何时早已出现在她身边,笑意盈盈:“在思念呢?”

苏子莫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就由惊诧转而纠结,指尖传来的灼热预示着发红的脸已率先暴露了内心。苏子莫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小声道:“思念有什么用,又遇不到。”

牛奶姐姐揉了揉苏子莫的头顶:“笨,明天去参观‘那什么园’的时候,在园内是自由活动啊,到时候指不准会遇到哦。”

那概率也太小了吧!苏子莫这么想着,但看着牛奶姐姐一脸信心满满的笑意,内心也不由得浮上一丝期待。这期待就宛若在水面滴了一滴墨,渐渐晕染开来,直到整颗心都成了那般墨色。

刚开始听牛奶姐姐说“那什么园”,苏子莫还以为是个普通的园林,直到今日一见,才晓得是V城大名鼎鼎的濯霜园。

濯霜园的一大特色是那奇巧曲折的回廊。在游览示意图上细细端详,苏子莫除了啧啧赞叹外,还有就是垂头丧气。濯霜园这么奇葩的设计,遇得到炎褚祤才怪!

一入园,苏子莫就被面前人山人海的架势震慑住了。于是乎,她机智地展开游览示意图,迈开步子朝着园内景点最少的地方走去!

你想啊,景点多的区域人肯定也不少,那到时候究竟是看景点还是看人群呢?对于从小就对密密麻麻的人群有心理阴影的苏子莫来说,一个景点稀少的地方无疑是静享时光的最好去处。

惯以雾霾著称的V城这几天却是碰上了难得一见的大好晴天。抬头仰望湛蓝无际的天空,有稀疏的白云点缀,苏子莫只觉得心底隐隐悸动,不免想到了一个词:休祲。

翻开初中语文书中的《唐雎不辱使命》一文,你会找到这个词的注释:吉凶的征兆。

但我们不妨用更通俗诙谐的方式来解释这个词。

每到初三,各个初中就会带领学生参观一中。

倘若你去的那天,天空乌云密布,阴沉沉的架势压迫得人喘不过气,这时,老师说:“喂哟,这是要下雨的节奏哦——同学们,那咱们就在外边看看、不进一中了哈!”

好好咀嚼一下这话,是不是觉得胸口凉飕飕的?

再比方说你去参观一中的那天,晴空万里,空气清新,气温适宜。正当你站在一中气派的大门口发愣时,老师说:“愣什么?进去啊。”

然后你走啊走啊,走到某班教室门口时,你总觉得这间教室有什么吸引着你挪不开步伐,这时某不知情的一中老师夹着书走过来,对你微微一笑:“进去吧。”

你抬头一看班号,哎呀妈呀,不得了了,24班(理科实验班)!

是不是有几分领会“休祲”的意思了?

她深深地吸气,觉得有酸甜的气泡在胸腔内翻滚,而斑驳陆离的草木连同水光潋滟的湖泊便成了催化剂,惹得心中的悸动更甚。

远远的,看见桥头伫立了一个少年。

早知道就戴上眼镜了,苏子莫想着,缓步向石桥走去。不会是他吧?这欣喜来得突然,却也飘忽不定。像梦,却比梦还虚幻;像戏,却比戏还凉薄。

待只隔了五六步远,苏子莫看清了桥头何人,忙撤步欲逃,已来不及了。

“这么巧,你也在这里?”

苏子莫不以为然:“我不喜欢人声鼎沸。”

“更巧了——我也不喜欢。”

苏子莫无意再逗留,抬腿刚迈了三四步,身后人又开口了:“既然都躲到一块儿了,何不一道看看桥头风景?”

苏子莫一时被哽住了。她总不能说:“柯盏,你我还没熟到一起看风景的地步吧。”顿了顿,“不必了,濯霜园的特色是九曲回廊,廊上风景更胜。”

“既人人皆知,再去也不过是挤热闹而已。”柯盏脸上漾开狡黠的笑意。

“我想看的不是景。”她说得轻描淡写。

柯盏脸上的笑意一沉。苏子莫,你跟炎褚祤相处久了还真变聪明了——竟知道往人最痛处下刀。

“再待三分钟,我告诉你他在哪里。”

苏子莫行进的步伐这才止住:“我凭什么信你?”

“呵,”柯盏凄怆一笑,“我凭什么骗你?”

我苏子莫是那种为人指使的人吗?你叫我待三分钟,我就如你所愿?

苏子莫恶狠狠地瞪着柯盏。柯盏被她这副气势汹汹的样子逗乐了:“你答不答应?”

“少废话,已经过去半分钟了!”

“喂!”柯盏先是又惊又恼,忽地叹了口气,“你就那么讨厌我?”

苏子莫不回答,看天看地看草坪,就是不看柯盏。

“你不要总像只刺猬好么?咱们怎么就不能心平气和地聊聊天呢?”柯盏循循善诱道。

“呸,咱们为什么要心平气和地聊聊天呢?”苏子莫抱着胳膊,急性子害得她终还是没能装成哑巴。

“那你去找他做什么?还不就是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瞎扯?”

苏子莫算是反应过来了:“你一口一个‘他’啊‘他’的,你到底在说谁啊?”

“你看你,总是跟我装傻。”柯盏意味深长地说。

“‘装傻’?你指的什么是装傻?”苏子莫皱皱眉,底气明显不足地说道。

柯盏眉毛抖了抖,这人还能再无赖点吗?“你这就是存心装傻啊。”

一下子被人说中了心事,苏子莫的脸顿时就不可抑制地红了起来:“我……你,你才装傻,你全家都在装傻!”

柯盏倒十分享受她的手足无措:“你装傻怎么会涉及到我家呢?该不会你迫不及待地想和我成一家?”

“喂!”苏子莫恼羞成怒,低头一看表,“到了到了!时间到了!”

“嗯嗯,所以呢?”柯盏的一双桃花眼亮晶晶的,状似期待地问。

“所以你就该告诉我了啊。”苏子莫理所当然地回答。

“告诉你什么?”柯盏一脸无辜,要不是看透了他的本质,苏子莫恐怕真会被这状似纯良的皮囊所迷惑。

苏子莫手一挥,义愤填膺道:“你这才叫装傻好吧?”

柯盏清了清嗓子,桃花眼坏笑盈盈、分外勾人:“这样吧,你说说看我该告诉你什么,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子莫咬紧下唇。如果目光有杀伤力的话,柯盏早就被她挫骨扬灰了。干脆一跺脚:“大爷我不问了,那三分钟权当是赏你算了。”

“喂喂喂……”见苏子莫要走,柯盏原本不动如山的架势一下子就乱了,匆忙拦在她面前,“你不是吧?”

“我不是什么?”苏子莫狐疑地打量着柯盏。

“亏你还自称‘大爷’,这么点玩笑都开不得?”柯盏一扬下巴,明摆着以身高藐视苏子莫。

苏子莫以一种审视三岁小孩的目光盯了柯盏几秒:“麻烦让一下,你挡着我路了。”

“偏不让。”柯盏耍赖道,说着,微微弯腰,和苏子莫保持平视,笑意不明地端详她神情细枝末节的变化。

“你要干什么?”苏子莫蹙起眉,沉声道。其实她想问的是:“你是变态吗?”

柯盏却乐不可支地一合掌,好整以暇地绽开一个绚烂的坏笑:“的确嗳,光天化日,孤男寡女,四下无人,你难不成在暗示我,我是不是该干点什么?”

“不可理喻。”苏子莫大惊,却压抑着自己不能失色,不由分说地转身向石桥快步走去,走着走着想起什么,掉头回来,“炎褚祤到底在哪?”

“那边。”柯盏一愣,扬手一指。

苏子莫不假思索地应了一声,“谢谢!”

说着,大步流星地远去。

走着走着,苏子莫心尖一抖,柯盏你小子玩我呢?炎褚祤哪儿呢?眼前怎么是一处偏僻的九曲回廊啊!

木制的回廊曲折幽深,在阳光的普照下别有一番韵味。

“咳咳。”

轻微的声响惊动了苏子莫的神经,她循声环顾。嗯,四下无人?

又向前走了两步,“咳咳。”

绝对不是幻听,苏子莫十分机智地判断道。

“喂,敢不敢再笨一点?”转角的少年忍不住发出了感慨。

“炎褚祤,这么巧?”苏子莫佯装惊讶道,同时心房内那些酸酸甜甜的泡泡纷纷一齐涌上来,化作嘴边蜜样的滋味。

“嗯。”少年含糊地应了一声,继续看风景。

“安小藤呢?”苏子莫没话找话道。

炎褚祤随口应道:“他去买水了,你找他有事?”

苏子莫镇定自若道:“有事,被你发现了,真聪明。”

“什么事?我转告好了。”

“天机不可泄露。”苏子莫一脸严肃。她快为自己随机应变的能力所折服了。

“这样吧,把你电话给我,等会儿他回来我让他联系你。”

唉呀妈呀,要电话嗳!苏子莫兴奋地在心底欢呼。只可惜考神不是一般人,把要女生电话这种原本心惊肉跳的事情做得不动声色、顺理成章、理直气壮……熟能生巧?

“嗯,你不用试着拨一下吗?”报完号码,苏子莫一本正经。

“为什么要试着拨一下?”炎褚祤不解地问道。

苏子莫挠挠后脑勺:“万一记错了呢?”

炎褚祤一扬眉毛:“我有你那么笨?”

苏子莫忽然意识到什么,小心翼翼地问:“炎褚祤,你会不会突然觉得我这个人好麻烦啊?”

炎褚祤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哪有‘突然’?一直都觉得……你很麻烦。”

“啊?!”苏子莫惊诧,咬住下唇,一时气结却也找不到说辞。

炎褚祤看着她纠结的模样,顿觉好笑,旁敲侧击道:“良辰美景,你不准备说点什么吗?”

苏子莫一愣,四下张望,景色非凡:“说什么?”一脸无辜状,炎褚祤有撞墙的冲动,你是装傻还是迟钝?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能知道。”炎褚祤生不如死的无奈表情让苏子莫负罪感飙升。她连忙转移话题:“话说濯霜园景色真不错。”

“你都逛完了?”

“还……没。”苏子莫正准备说“那我先走了”,炎褚祤便先她一步开口:“裙子,很漂亮。”

苏子莫低头一看,自己身上这条淡蓝色的棉布长裙是牛奶姐姐推荐她穿的,其实她本人偏好的是背带、沙滩裤什么的。

“哦呵呵,谢谢。”按理说说到这儿也就差不多了,毕竟刚收到来自考神的夸赞,苏子莫一时开心,不免心直口快,傻笑着说出了明显是脑子进水还漂着拖鞋的一句话:“可能是我长得好看,所以穿什么都好看的缘故吧。”

“说真的……”

我错了,考神君,Stop!屏蔽你的毒舌技能!苏子莫在心底哀嚎。

炎褚祤打量着苏子莫,目光里的玩味渐渐褪成说不清的感情,在柔和的光晕下深沉且迷离。

“还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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