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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孙仲谋的儿孙们(3)

“当初废少主的时候,不少人劝我自立为帝。我觉得陛下圣明,所以迎立他。如果不是我,陛下能当上皇帝吗?如今我好意给他上礼,他倒拒绝了,给我难堪。哼!难道我就不会改变主意吗?”

这话说得何等露骨!张布赶忙去告诉皇帝。孙休表面上丝毫不露,一再地给孙赏赐,这是因为军政大权都在孙手中,以前孙亮图谋未成反受其害就是个例子。孙休想出个办法,把孙的权力分去一些。分给别人怕孙疑心,索性就分给他的弟弟。于是吴主下诏:“大将军执掌中外诸军事,公务繁多,十分劳苦。今加封卫将军、御史大夫孙恩为侍中,与大将军共同处理国事。”

有一个侍臣告诉皇帝,孙对皇上怀怨,有可能谋反。孙休就把这个告发孙的侍臣交给孙处理。孙把他杀了。但这同时也引起他的警觉。他让光禄勋孟宗对皇帝说,他打算出屯武昌,孙休准了。孙要带领所统辖的中营军兵一万人做护卫,让他们整装待发。又要领取武库中的武器。这些吴主一概批准。孙还要调中书省的两个郎官到荆州替他做事。中书令认为中书郎官掌握朝廷机密,不应外调。但皇帝也准予调出了。总之,孙想要什么,皇帝就都给他。史书说:“其所请求,一无违者。”

其实孙休这是麻痹孙,他暗中早已跟近臣商量铲除他的计划了。跟孙休最近的莫过于张布。张布给皇帝出主意,让皇帝找丁奉商量。丁奉当时任左将军。他是孙吴创业时的老将,早已对孙峻、孙兄弟看不惯。皇帝找他问计,他挺高兴。可是他虽是左将军,但在京师却没有军队。掌握京师南、北兵的中尉、卫尉、光禄勋都是孙的人,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陛兵(皇帝的卫兵)。但陛兵人数太少,无法跟南、北兵对垒。眼看孙就要走了。如果他到了武昌,拥兵自重,那时再想除他便无可能了。

后来还是丁奉想出一个主意。古时腊月有一项祭祀活动,称为腊会。吴国的规定是在腊月的第一个辰日那天举行腊会。丁奉建议到时请孙与会,然后用陛兵擒他。吴主同意了。

丁卯这一天,建业传出谣言,说明日的腊会将有变故。孙听说后心中疑惑。那天晚上,突然刮起大风,飞石扬沙,整夜不停。第二天戊辰是腊会的日子,孙便称疾不去,告了病假。可是皇帝派来使者说:“丞相不去,无人主祭。”使者一个接一个来催促。孙不得已只好起身。部下劝他别去。他说:

“朝廷屡次来催,不去不好。可以预先整顿兵甲,以备非常。我走之后,你等在府内放一把火,然后派人唤我。我便可借救火而退出了。”

孙安排好了,然后与会。到会场不久,就有丞相府的长吏飞马来报:“丞相府起火,请丞相速回。”孙向皇帝告假,孙休却说:

“有兵士们去救火,用不着麻烦丞相。”

孙不听,站起来往外走。张布和丁奉朝左右的陛兵一使眼色,陛兵们一拥而上,将孙擒住。孙的护卫都在外边,无法救他。孙知道不好,连忙跪下向皇帝叩头,说:

“请陛下宽大,流徙我到交州吧!”

“卿为何不徙滕胤、吕据于交州呢?”

“那就将我没为官奴!”

“卿为何不以滕胤、吕据为官奴呢?”

孙无话可说。皇帝下令将他斩了。这时孙的亲信率兵来接应。张布持着孙的首级向众军宣示:

“逆贼孙已经授首,其余诸人一概赦免!”

于是众军纷纷放下武器。这边丁奉、张布又率人把孙的同党孙恩等人杀死。灭了孙的三族。还把孙峻的棺材掘出来,取出殉葬的大将军印绶,再把棺材板削薄(古代棺椁的厚薄有规定)后埋上。

吴主又下令改葬诸葛恪、滕胤和吕据。凡与他三人有牵连而被流徙的人,全都召还。有的朝臣请求给诸葛恪立碑。吴主说:

“盛夏出军,士卒伤损,没有尺寸之功,不能称他为‘能’。受了托孤的委任,却死于竖子之手,不能称他为‘智’。怎么给他立碑呢?”立碑的事就此作罢。

这时会稽郡传来谣言,说会稽王孙亮要回来复位做天子。又有孙亮的宫人来建业告发孙亮使巫祷祠。孙休怕他这个小弟弟回来夺他的皇帝宝座,便贬孙亮为候官侯,派人押送他就国。候官是现在的福建省闽侯县,但“三国”时那里还是荒僻的地方。孙亮到那儿一看,触目是茫茫海滩、沙丘荒草,想想前途没啥意思,竟自杀了。连累押送他的官员,都因失职罪做了他的陪葬。

孙休做了六年皇帝,三十岁那年(公元264年)得了一场大病,不能说话,只好手书召丞相濮阳兴(濮阳是复姓)入宫,让儿子孙出拜。孙休用手把着濮阳兴的胳膊,另一只手指着孙,嘴里唔唔噜噜说着,也听不清说些什么。但意思是明白的:孙还只有十来岁,他这是向丞相托孤呢!

孙休死了。还让一个十岁的娃娃当皇帝吗?当时蜀汉已经亡了,魏国的大权操纵在司马昭手中,曹家皇帝成了傀儡。如今是“三国”变成“两国”,形势相当严峻。国人们纷纷议论,希望有个年龄大些的皇帝掌政。左典军万彧曾做过乌程令,跟乌程侯孙皓有交情,便在濮阳兴和左将军张布面前说孙皓的好话:

“孙皓原是故太子孙和的儿子。他才识明断,是长沙桓王(指孙权的哥哥孙策)一样的英才。而且他勤奋好学,奉遵法度。”意思是想让濮阳兴和张布立孙皓为皇帝。万彧说了一次又一次,濮阳兴和张布动心了,去跟朱太后(孙休的皇后)商量,想立孙皓为皇帝,问她同不同意。朱太后没有能力阻止,只好说:

“我是一个寡妇,怎知社稷大事?只要于国家有益处,无损于宗庙,就那么办吧!”

于是濮阳兴派官员去乌程把孙皓迎到建业,奉为皇帝。

孙皓即位之初,摆出一副“明主”的架势,他“发优诏,恤生民,开仓廪,赈贫乏”;还把宫中多余的宫女,配给那些未曾娶妻的将士;又下诏把皇宫后苑中豢养的飞禽走兽都放了。一时群情翕然,说这次可摊上了一个好皇帝!

然而以上的种种表演统统都是假象。孙皓看朝野都妥帖了,便把本相露了出来,他“粗暴骄盈,多忌讳,好酒色”,原来是个昏君!

濮阳兴和张布十分后悔,他俩私下议论,说选错了皇帝。有谄媚的小人去向孙皓报告。孙皓便把他俩捉起来,流徙广州,却又派人追上去在途中杀死,夷其三族——这离他登上皇帝宝座还不足一个月。

孙皓即位之初,曾封孙休的儿子孙和三个弟弟为王。第二年,就把其中两个大的杀了;另两个还在襁褓之中,得以幸免。而朱太后则先被贬为景太后(孙休死后谥为景帝),接着又把她逼死。

孙皓有个堂弟名叫孙秀(孙权的弟弟孙匡的孙子),封为前将军、夏口都督。孙皓怕他拥兵来犯建康,时时想除掉他。有一次,孙皓派将军何定带五千人到夏口打猎。孙秀知道这是冲他来的,连夜带领家属和几百名亲兵北逃。那时司马炎已篡灭曹魏,改立晋朝。孙秀便去投奔。司马炎拜孙秀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跟太尉、司徒、司空等三司的体制待遇一样)、会稽公。

孙皓公元264年登基,做了十六年皇帝,他的种种倒行逆施、暴虐淫侈,此处不再详叙。公元280年,晋师南征,孙吴将士不肯为暴君卖命,纷纷投降。晋军逼近建业,孙皓只得捧着全国的图籍做了城下之囚。那图籍上开列:四个州、四十三个郡、五十二万三千户、军兵二十三万人。孙权和他的父亲孙坚、哥哥孙策流血百战创立的江山,就断送在他的这个孙子手上。

晋武帝司马炎听说孙吴已平,设宴庆贺。群臣轮流祝酒,唯独骠骑将军孙秀不去祝贺。他南向流涕说:

“当初讨逆将军(指孙策)弱冠时以一校尉创业(孙策起兵时,袁术表他为怀义校尉),今后主(指孙皓)举江南而弃之,宗庙山陵从此为墟。‘悠悠苍天,此何人哉?’”(这是引用《诗经·黍离》的句子:“苍天啊苍天,这是谁造成的呢?”)

孙皓被押送到晋都洛阳,晋武帝封他为归命侯。他窝窝囊囊地活了四年,死于异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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