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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我和江辰星经历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冷战。他依旧留在家里,为我做饭,洗完,收拾屋子……只是他再不去学校接我。

很多次,看到他忙里忙外的身影,我都想走过去跟他好好说说话。我知道他依然不放心我,心疼我,所以我很想仗着他的不舍和纵容继续向他撒娇。可是当他转过脸来,用一副冰冷而又僵硬的表情面对着的时,我又不禁闭上嘴,保持缄默。

不是不想谈,而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总得有一个人妥协,可惜他有他的骄傲,除了照顾我,再不敢轻易放低身段。而我已经被他宠坏了,没有低过头,更不知该如何低头。

我们像两头倔驴,彼此背对而坐,谁都不肯先向对方低下头。

就这么冷战着,僵持着。第一天还好,第二天还好。

可是到第三天的时候,我就受不了了。

你想啊,平日里跟你同吃同住亲密到不能再亲密的一个人,突然间说不理你就不理你了,而且你刚刚得知,你俩的关系从男女朋友转变成姑侄,这谁受得了啊?!

于是我打算逃避。很没出息,我只会做鸵鸟。

我想打电话给苏婷婷,让她救济我几天。然而刚拿起电话内心便有一个声音反复纠缠开来:谢晨曦,难道你心里不内疚吗?上次是你丢下了她,现在却又要她来帮你。你有什么立场要求她这样?出了那件事,你们再见面难道就不会尴尬吗?!

握着手机的手终于缓缓放下。无奈,我想到了另一个人。

虽然我们也有段时间没联系了,不过,以我俩青梅竹马的交情,他是绝对不会在这时候对我放任不管的。

本想去宋晓磊那里借住几天,然而,当我打电话给他时,那丫该死的居然关机!

我傻了。什么叫“关键时刻掉链子”,说的就是这个不着调的孩子!我从没指望过他能救我的命,可至少也该救济我这一时啊!

我的脸顿时拉了下来。现在我根本联系不到宋晓磊,同时自己又不愿天天面对江辰星那个晚娘脸。

让我躲躲吧让我躲躲吧。

在我自我催眠了将近十分钟之后,我再次掏出手机。按下了那个快捷拨号键。

婷婷姐,我知道你人最好了。这次你帮我一把,以后我念你一辈子!

这么想着,我便渐渐安下心来。那个时候我还没想过自己居然这么乌鸦嘴,直到后来当我回想起来往事时,这才发现,人的嘴里和心里都有毒,很多东西,你那么去想它,它竟就真的那样发生了。

苏婷婷来接我的时候已是傍晚。她开着一辆不知什么时候新换的白色宝马325,晚霞的余晖照射在那辆小白车上,投下一个大大的光圈,金光灿灿的像是电影里被打回原型的变形金刚。

她静静坐在驾驶座上,摇下车窗,就那么一脸安然微笑地看着我,看得我心里一阵不是滋味。

我那时候那么对她,她那么难过,几乎走投无路,可是我却为了江辰星的几句话,对这个待我如己出的姐姐不管不问。

见我的面色有些尴尬,她笑,招呼我上车,语气亦如从前般大大咧咧。她说,“走吧,等到你俩都消气了就好了。”说完她又自顾自地笑了下,似是自言自语般道,“到底是两个孩子,多大点事啊,气性真大!”

我没吭声,把自己仅装了几件换洗衣服的小包扔到后座上去,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我问她,“姐,你跟我说老实话,恨我吗?”

她笑了,好像在听一个笑话,她反问,“我恨你什么?”

这一问倒把我给问住了,怔了几秒,我说,“我很抱歉,那个时候不该听江辰星的,抛下你不管不问……对不起。”

苏婷婷自是自嘲般淡淡扬唇,唇间透着一丝冷笑。她说,“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晨曦,这是我的命你明白吗,逃不掉的。即使这次不吃亏,就我这个性格,总有一天也还是会受伤。人只有在历经痛苦的时候才会相信自己是活着的,有些事情啊,早点经历也好。我算是明白了,人呐,永远都得掂量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不该是你的,就算死了也要不来的。”

她换了挡稍稍提了下车速,然而就是在那一刹那,她的真丝中袖往上一缩,露出一大片狰狞可怖的疤痕。

那是刀疤。被人用刀一下一下划出来的痕迹。

每一个伤口似乎都已经愈合,可是每一个印记却都像施了巫蛊的咒语,看得人触目惊心。

见我不说话,她瞟我一眼,然后顺着我的眼光看见了自己胳膊上的伤痕。

我以为她会故作不见地对我隐瞒下来,毕竟这该是她不堪言的一段痛。然而她毫无顾忌地腾出一只手将袖子拉高,让我看到了更往上的那一片残忍。

苏婷婷依旧轻描淡写地轻笑着说,“那帮人给我用冰毒,我犯瘾时自己用匕首割的。怎么样,是不是很难看?”

我突然再也说不出话来。苏婷婷的语气那么淡然,那么苍凉,可就是这种若有若无的随性中却透着一股子剐人心腑的硬冷。

不难看,一点都不难看。

我的婷婷姐是世上最美的女子,可就是这种美,如今已开始呈现出一种荒芜的苍白。

你们知道那种被最爱的人无情背弃的痛苦吗?上一秒明明还在甜蜜着,下一秒却立刻翻脸不认人。

你们能理解一个女人却终身无法做母亲的哀恸吗?上一秒已经得知自己的肚子里有一个健康的小宝宝,下一秒却突然大出血,被人活活摘去了子宫。甚至在这之中,这个大病未愈的女子还曾遭受过非人的虐待。

苏婷婷,我没有什么能够报答你曾对我的好,亦无任何东西可缓解你内心的伤痛。

如若可以,我愿意用自己的快乐去换取你的幸福。只要你能幸福。

当我在心里默念这句话的时候,我还不曾想过,这世上有一个词,它能囊括人们对于未知事物预言出的定数。

那四个字那么恶毒,那么残忍,那么令人绝望。

一、语、成、谶。

苏婷婷新搬的小区是在市郊新建的一片高档花园府邸。里面清一色的精装版小户型,面积不大,可设计却别具一格。

以前我听江辰星八卦过,据说这个小区里有一半住的都是被包养的二奶,平日里做的最多的两件事情就是遛狗和等男人,空虚寂寞,却甘愿为了那点钱或者所谓的“爱情”奉献自己最美好的青春。

我用疑惑的目光望向苏婷婷,她很快接受了我的疑问,轻哼了一声,说,“别用这种眼光看我,我跟那男人都是八辈子以前的事了!就算他想要弥补,我也不稀罕要了。这房子是我姐出国前帮我租的,临时住所。先这么将就着吧,就我这飘忽不定的性子,以后去哪儿还不一定呢,买房子划不来,更何况还是我自己掏钱!”

我无语。苏婷婷现在说话总是带着那么点刺儿,动不动就冷嘲热讽,好像对这个世界都充满了怨念,再不如从前那般魅惑洒脱。

不过也难怪,不久前刚刚经历了那么大的事,心理变态都正常,更何况她只是小小的情绪不稳定呢。

我没有多想,转过头望向车窗外时不经意间看见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正是被那道身影所牢牢吸附过去,所以我压根不曾看见,在我缓缓摇下车窗的刹那,苏婷婷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

那道身影似乎也看见了我们,在我将车窗摇下不到一半时,他已经很快地走了过来,对着车窗的里面的我说,“晨曦,你怎么会来这里?”

能在这么迅速的时间内隔着玻璃便确认我们,很显然,他对这辆车熟悉异常。可我那时压根不曾想那么多,只是有些呆滞地问,“林北生,你也在这里包小蜜了吗?”

“噗嗤”一声,林北生和苏婷婷都笑了。

他说,“谢晨曦,你怎么还是这么可爱?!”

我不禁愣住了,林北生不笑则罢,可是笑起来依旧那么好看。隔了这么久,我还是头一次看他笑得这么开心。

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摸摸自己的心脏,一下,一下,又一下。曾经为了这个男子着魔般澎湃过的地方,那里跳动如常,早已没有了往日的紧张和悸动。

我已经可以做到心如止水地面对他了。既然这样,那么做普通朋友也不错,没必要搞出一幅你死我活的样子,又不是国破家亡深仇大恨,不至于。

于是我也笑了,我学着小沈阳的语气,一口半吊子东北腔跟他调侃,“唉呀妈呀林北生,我咋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可爱捏?!你说我咋就这么可爱捏?你说你现在是不是有点后悔了呢,后悔将我这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宝贝给放走了呢?”

他点头,眼中有一种我从未见过,却无法理解的光芒。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光芒,似乎盛载着盛大而又凛冽的深情,铺天盖地的向我席卷而来。

他说,“谢晨曦,你说对了。我从来没有如此后悔过放开你的手,也从来没有如此地嫉妒过江辰星,你的手,终究还是被他牵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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