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已经持续一个星期,三艘停在波斯湾的航母出动了相当多架次的舰载机。夜以继日的作战不仅造成了飞行员和机组人员的伤亡,还造成了舰上内勤和工程人员伤亡。舰员还在为他们能把训练所学用到实战中而兴奋,但是我们所有人开始意识到这场战争可能还要继续很长时间。刚开始作战的那股热情渐渐消退了,中队和空军部队中发生的一些事情让我开始担忧。我们很快夺取了制空权,这让我们的队员开始骄傲自满。待命室中越来越多的初级飞行员开始说大话,一副无往不胜的姿态。作为舰载机部队,我们至今还没有任何损失,但是,这是因为我们遵循严明的飞行纪律。我们的会合很专业,我们严格按照时间表飞行,准时攻击我们的目标。即使如此,前一天还差点儿发生致命的错误。幸好,没有造成任何人员和战机损失,但是是该休整的时候了。现在我们开始战争爆发后的第一次夜间休息。
因为舰载机部队不执行飞行任务,我们都希望在经历了一周的作战后能好好享受一晚,一边吃爆米花一边看电影。我们一群人已经聚集在卧室里的电视周围,观看最初几天空袭的有线新闻电视网录像。我们每个人都还处于不同阶段的待命状态。我和“蹦蹦”刚执行完任务返回,身上还穿着飞行服,但是为让他的脚好好舒服舒服,他脱去了靴子,穿上了他的勃肯凉鞋。我们其他人看着都很可笑,但是“蹦蹦”穿上了凉鞋,轻松多了。我们两个人坐在桌椅里向着电视播放区背面,这时“战马”和瑞恩展开两条放在冰箱前面的矮矮的沙滩椅。他们俩只穿了T恤衫和短裤,因为卧室里很热。我们看着电视,卧室里的气氛很活跃。坐在那儿看我们的空袭录像大家都很兴奋,得知美国人民都在支持我们,大家更加开心。电视屏幕闪烁了一下,然后播放炸毁桥梁的画面。大家看到精确制导武器摧毁巴格达附近一座桥梁时都欢呼雀跃。
忽然一声门响,打断了我们的欢呼声。我们想轻松一晚的梦破灭了。“受不了了,”坎珀闯进我们卧室,“我们已经战斗了一个星期了,好不容易可以好好轻松一晚,中队长竟然要开******会。”坎珀继续说,在待命室的白色板上用标准的鲜红色字体写着:“所有飞行人员今晚21点开会。”卧室里顿时炸开了锅,大家对此一顿臭骂。
“你以为这个完全属于我们的晚上,我们除了拿来补觉就没事可干了。我想过去的一周里我自己的时间绝对没有一次是超过3小时的。”瑞恩窃笑。我们都哈哈大笑。拿我们航母上对飞行员严格的休息规定开玩笑是我们寻开心的一种。战争打响时,海军军规在飞行员眼中更像是指导方针。我们都谨遵睡觉要求,但是海军文化却很清楚;战斗中任务第一,我们也都非常认同这一点。
“到底开什么会啊?”我问,觉得我应该知道具体是什么会议。显然,这个问题房间里的其他队员也不知道。房间里一阵安静,然后有人说话。
“道格和我昨晚执行任务时,几乎将燃油耗尽了。”阿尼坐在他的床上说。“今晚的会议上道格会将事情的整个过程告诉大家的。阿尔法·查理已经让我准备了关于进场出现问题的文章。”写一篇关于进场文章意味着你不是善用飞行战术挽救飞机于水火中的英雄,而是将自己的性命、伙伴的性命和自个的飞机都置于危险境地的倒霉蛋,你只能祈求老天能让你活着回来。他们两个都写了文章以警示其他队员,希望读者能学习英雄的长处,吸取这两个幸运儿的不足之处。不管自己喜不喜欢,阿尼知道大家都把他作为此类幸运儿了,虽然他并不是那架战机的飞行员。
“你们究竟怎么了?我昨晚也执行任务,你们在我之后加的油,中间就隔了2架飞机而已。”我问。
“道格待会儿会告诉你的。”阿尼吞吞吐吐地说。没有哪个飞行员会放弃讲述一次精彩的险象环生的飞行经历。我们都知道这点,所以我们逼着他讲。
“道格这号家伙,他在机长面前肯定会粉饰得很好。我们想听听你的版本。”瑞恩说,语意是指道格的海军少校头衔及中队部门头领,大家称他为“精明的家伙”。
“那好吧。”阿尼说,他一骨碌翻身下床。他还穿着飞行服,拉链拉到腰部位置,衣袖绑在腰里,卖弄他练了多年的空手道的本领。他的空手道绝对够得上黑带的水平。我们给他取类似阿诺德的名字,指他天生就是学空手道的。尽管他的名字不够响亮,但是阿尼是中队的漂亮女士们心中的偶像,但是他也是非常好的电子对抗干扰操作手,我很想知道他们怎么会遇到这么多麻烦的。
迟疑了一会儿后,他开始对我们这一小群挤在卧室中的人讲他们的故事。“让我从任务开始讲起,因为这是事故的源头。”阿尼解释。在安全事故报告中我们经常可以看到做出决策和判断失误的一连串事件,如果飞行中能破坏这个链条的任何一环,都可以避免发生事故。美国海军安全中心甚至几乎不发放关于“不要担心破坏任务链”的安全宣传海报。初级飞行员的动作往往会受制于资深飞行员,往往觉得他们的判断肯定没错。这就是发生在阿尼身上的事。他轻信道格,因为那些动作对他来说并不熟悉,这就是问题的源头。
阿尼继续讲:“道格加油时产生了一阵眩晕,所以作战前我们并没有加足油。但是我很放心,因为我想任务结束时应该还有足够的燃油,所以我们没有等到道格眩晕过去后再继续加油,而是按既定时间空袭其他目标。”房间里的队友们听了都连连点头,表示理解和赞同。此时卧室里的各种气氛交织着: 有的是聆听辩护律师辩词的“陪审团”,有些是聆听罪人忏悔的“牧师”。
阿尼喝了一大口柠檬汁后继续讲道:“我们准时到达了南边的干扰航线,打开干扰发射机。当我们靠近航线内点时,我们发现向我们机头袭来的地空导弹闪着光,就像一根燃烧的电话线杆,跟之前我们描述的SA-2一样。道格一个倒滚,导弹击中红外诱饵弹,我们逃过一劫。地空导弹在我们后上方爆炸,但是剧烈的翻转使我们消耗了很多燃油。其他作战飞机返回海面时,我们的燃油比我们预计的要低很多,但是飞去重新加油还是没有问题的。为了保存仅有的燃油,我们比预计的空速飞得慢,结果我们排在最后一个。就像‘坦克’说的,中间只隔了2架‘大黄蜂’。”他提到我刚才说的,我点点头。
我试着回想攻击结束后无线电中说了什么,但是我马上意识到我们加完油后就关掉了加油机通信频道,不久后又关掉了“鹰眼”频道,所以那以后我们就没有听到过他们讲话。到目前为止,我想陪审团们还觉得阿尼他们在面对困境时做出了正确的决定。阿尼继续讲述他们的故事,陪审团们坐在那安静地听着。当他提到以下他所记得的第一个对话的飞行员,他开始变得活跃起来。
“我们前面的‘大黄蜂’将探管插进加油端口后,”加油机上的飞行员说,“这架飞机加完后,‘鲨鱼’12 油量不足了。重复,这架飞机加完后,‘鲨鱼’12将返回基地。”我看了看我的膝板记事卡,非常确定。“鲨鱼”12就是我们面前的这架加油机。“大黄蜂”加完油后,加油机收起加油管,向西南返回沙特阿拉伯基地。我们得寻找其他加油站。当时,能见度还不错,我们没有为燃油不足担忧。指定负责我们这次任务的其他加油机已经返回,但是我们知道其他地方也有队员在空袭,所以一定还有其他加油机升空。我们只要找到前来的加油机就可以了。那时我们大概还有5500 磅燃油。我查看了我们的主备降场,到那里我们还可以消耗4000 磅燃油,所以我们还是觉得没事。接下来广播中传来:
“‘自由’,我是‘铁爪’,我们指派的加油机已经返回基地,请求去德古士的航线。”
“‘铁爪’,我是‘自由’,无法捕捉到雷达信号,请再搜索。”我做完所有检查,但是“徘徊者”的敌我识别器 ( IFF )的自我测试没有成功。
“‘铁爪’,‘自由’仍然没有捕捉到雷达信号。”然后,我转到了相对最近的位于波斯湾的西部海岸线的泰康站。
“重复,‘铁爪’,从你那个位置到德古士的最佳航线是145航向距离20英里。”
“‘铁爪’收到,记下航向145距离20英里。”然后道格转变航向,离我们的备降场越来越远,增加了我们返回所需的燃油量。我们只有5000磅燃油了,我开始有些着急。如果我们从那里加不到油的话,我们返航时燃油就可能不足。但是道格信心满满;他总是这样。几分钟后,道格看到了我们机头外的加油队,我们都松了口气;我们找到了加油机。道格加大油门靠近加油机,我们很快与加油机会合,但是过去后我们马上意识到我们判断错误,实际上加油机正要离开加油机航线。
“‘自由’,我是‘铁爪’,我们机头外有飞机,请证实是否是加油机。”
“不是加油机,‘铁爪’,加油机目前离你当前位置10英里,航速120节。”“明白,你现在可以用雷达探测到我们了。”
“明白,你现在可以用雷达探测到我们了。”
“当然。”道格转向新航向,离我们备降场更远了。我们没有人去质疑“自由”怎么会忽然间获得雷达信号的;我们只是想他们做到了。我们只有4500磅燃油了,我开始越来越紧张,但是我什么都没说。我们都认为一定可以加到油的。又过了几分钟,我们向东南飞行,查看地平线处有没有我们的加油机。我们的油表缓缓地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