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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意料之外的机会

谢敏又在医院住了3天,只是年轻的身体总是渴望到广阔的天地间去。虽然学校说不怕费钱,多住几天好好调养,但是还是在谢敏的坚持下,提前出院了。

在此期间,谢敏又接受了一些县教育局领导的看望,同时也获得几个好消息。第一个是他加入中国**的申请获得了批准,正式成为预备党员,据说是老校长亲自做他的入党介绍人。这个消息对于谢敏来说是巨大的惊喜,老谢家终于有了个党员了。这在祖祖辈辈以务农为生的谢家来说,绝对是值得大书特书的盛事,谢敏可以想象,父母听到这个消息后会多么的高兴,即使家庭再贫穷,父母的乡里人前也是可以骄傲的抬起头来了。第二个则是很实惠的好处,县教育局决定下文全县学校表彰谢敏的英雄事迹,但不会大张旗鼓的树立典型,据说是老校长在教育局办公会上据理力争的结果,并且县教育局还奖励谢敏50元钱和一张“见义勇为”的奖状,而梅山中学则决定奖励20元钱和一本笔记本。第三个好消息倒是乐得谢敏在床上直打滚,鉴于谢敏同学英勇负伤,未能参加期末考试,学校研究决定,予以谢敏免试升学的待遇。

哇,发财了,谢敏私下对杨勇念叨。同时他也很庆幸没被搞成到处展览的典型,他也不想费力不讨好的到处演讲什么的,说实话,当时救人的时候其实真没想太多,如果要做报告演讲,还得挖空心思编出当时英雄惊心动魄的心理活动,这个对于力求过得真实的谢敏来说实在有点强人所难。不过能这么顺利落实不用做典型,倒是出乎谢敏意料之外,毕竟这种面子工程是官员们最喜欢的。

出院当天,谢敏没有通知任何人,自己准备悄悄溜回去,反正也就是一身衣服,和一副最便宜的洗漱用具而已,除此之外,啥也没有。至于人们赠送的营养品和水果,他早就让杨勇带回学校分给朋友们了。他只是保留了一些糖果,准备带回家给奶奶,妹妹她们吃。

走到住院部门口的时候,才发现天上飘着的小雨已经下得很大了,刚才明明还看着细雨蒙蒙的。本打算淋着小雨,慢悠悠的逛会雨中山城,享受一下悠闲情趣的谢敏现在可是苦着脸了,而且看这雨势还有愈下愈大的趋势呢。

就在他望着屋檐下的雨帘子发呆时,他看见孙静穿件米色风雨衣,两手斜插在衣袋里,正在几步远的地方微笑着看他。不知道为什么,谢敏感觉自己的心顿时象火一般烫热。

她走过来,仍然微笑着,身体微微向前弯曲,行了个绅士礼仪:“我奉命来迎接白渡乡的英雄回家接受我父亲的接见。”

“啊……不会这么好要请吃饭吧……”回过神来的谢敏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和孙静交流已经变得如此顺畅。

“你是去呢?还是不去呢?”她回头朝不远处停在树下的军绿色吉普车指了下。

“哇哦,这么正式啊……难道是……”谢敏带着捉狭的微笑盯着孙静,语气带点玩笑性质的轻快。

“我爸本来自己想来的……不过,我觉得我来更合适,一来咱俩更熟悉,你不会局促;二呢,我确实很想看看站起来的梅山小英雄是个什么样!”孙静故意表现出一种沉稳矜持的小大人态度,但显然很难掩饰她微微带着的一丝羞意。

谢敏觉得有点恍惚,今天孙静完全是城市学生的派头,个头也比同龄的女孩要高不少。一头黑发散乱地披在头上,上面沾着碎银屑似的水珠。合身的风雨衣用一根带子束着腰,脚上是一双棕色旅游鞋。

但是,站在这个漂亮人儿的面前,不知为什么,谢敏并不为自己的一身破衣服而感到害躁。相反,他觉得穿这身衣服和她正“合适”。

“何去何从?”她笑着捋了捋头发。

“我当然是悉听尊便了!”谢敏跨步冲到雨中,站在这个新派人物跟前。她也向他挨近,然后他听见“蓬”一声,心一惊。抬头一看,孙静手中撑开了一把湖蓝色的自动伞。

她又向他挨近了一些,把雨伞遮在两个人的头上。谢敏顿时感到自己沉浸在一片迷朦的湖蓝色的梦幻之中……突然谢敏心头不可抑制的浮出个想法:如果可以,真想一直和她走在这细雨绵绵的山城街头……

不过今天还真是孙有志吩咐孙静带车来接谢敏的,他现在很想见见这个突然名声大燥的小英雄。

前一天晚上,孙有志和往常一样下班回家。一进家门,就看见宝贝女儿在客厅沙发前蹲着,然后猛地跃起,直愣愣的摔在柔软的沙发垫上,着实吓了孙有志一跳。

“丫头,又犯什么傻呀?和爸爸说说。”孙有志走过去,坐在女儿身边,宠爱的抚摸着女儿的头发。

“爸爸,如果我掉进洪水里了,您会毫不犹豫的跳下去救我吗?”孙静没有回答,而是傻傻的提问道。

“当然会了,你可是爸爸的宝贝呀?……”

孙有志话都没说完,孙静又抢着问道:“那如果是不认识的人呢?您还会跳吗?”

“这……,丫头,到底怎么了,快告诉爸爸。”孙有志确定女儿有点不正常了,这可不像往常那个大大咧咧的假小子了。

“你怎不回答我的问话呢?”孙静将头埋在沙发里,嘟囔着。“他就一定会跳……”

在孙有志再三的追问下,孙静才细细的将这几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女孩口才极好,将谢敏救人那惊险的一幕,描述的惊心动魄。听得孙有志有点荡气回肠的意思。

再听到谢敏不愿意受表彰,只为了怕李玲一家背负心里负担时,忍不住拍案赞叹道:“这小子了不得!真没想到谢玉成家还真出了个人物。”

最后孙静用带点悲伤的语调讲述了那段一背的疤痕,一月的鲜血淋漓,一个人的坚韧,和一个人上学希望的悲情故事,彻底将孙有志感动了,他神情有点落寂,沉默了好一会,起身对孙静说:“他出院的时候领家来,我请他吃个饭。”然后就往自己的书房走去。关上房门之后,眼中隐含的热泪再也无法抑制,从眼眶中流了下来,嘴里轻声的呢喃道:“我对不住家乡的老百姓啊!政府对不住老百姓啊!”

正是因为上面的一幕,才有了谢敏第二次走进这个县革委会主任家门的机会。

孙有志早就等在了客厅里,看到孙静领着谢敏进来,孙有志站了起来,孙有志观察着谢敏,这个小子比上次见面时要黑了一些,而且身体也粗壮了不少,配上他那付闲淡安逸的神情,几乎无法看出这还是个在读高二的学生娃。

谢敏越过孙静,赶紧跑到孙有志跟前立定,恭恭敬敬鞠了个躬,嘴里称呼道:“孙叔叔,谢谢您派车来接我。”

孙静在后面嘟囔着:“过河拆桥!”

孙有志显然极喜欢谢敏的干练和不卑不亢的态度,没有搭理孙静的牢骚,笑问谢敏:“看来你感谢的重点在我派了车子,而不是接你到我家喽?”

谢敏也不拘束,同样笑着回答:“没有您派的车子,估计今天我恐怕就得落汤鸡喽,说不定还要闹出个前脚出院后脚又被抬进去的笑话来。”

孙有志忍不住指着谢敏大笑了起来,“走,咱俩到书房说说话,然后咱们到大食堂吃饭,今儿你婶子娘家来人了,没在家,孙静这丫头什么也不会,只好委屈你跟着到大食堂吃饭去了!”

孙静在旁边嘿嘿一笑,说:“你们去,我给你俩倒茶。”

来到书房,在孙有志的招呼下,谢敏挺直身子,端正的坐在孙有志对面,孙有志拿起香烟时,谢敏抢着用桌上的火柴给他点上,孙有志吸了一口烟,说道:“你也来一根?”

谢敏将火柴放下,重新坐好后说道:“谢谢叔,不过我现在可不敢闹这毛病,家里还不富裕,没钱折腾这个享受,留待以后吧。”

孙有志很满意谢敏的态度,有小辈对着长辈那种恭敬中带着亲热的样子,并且对这个小伙子并不介意述说自己家贫的坦荡也感到心折,自己当年刚从梅山到北京读书那会的表现,和谢敏现在比简直就像是个不通世事的娃娃。

孙静给两人倒完茶后就靠着她父亲坐了下来,安静的听着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话。

“听说你见义勇为救了个人,现在满城都在传你的英雄事迹呢!”孙有志抿了口茶说道,同时也示意谢敏喝茶。

谢敏右手拿起杯,左手揭开盖子,用盖子半遮着脸,也抿了一口,放下茶杯后才回话:“说不上见义,当时脑子里根本没想什么,就是一股子冲动,如果要深究这个冲动,也许是因为我自小就承受各种各样的不幸,所以分外见不得别人遭受不幸,慢慢也就形成了这样的冲动。”

这个答案颇有点出乎孙有志的意料,他失笑道:“常有人见不得别人得意,害红眼病,还真是没听说过见不得别人不幸的说法。”

谢敏也陪着一笑:“我倒是觉得见到别人过得比自己幸福,这样才说明生活是有奔头的,如果人人不幸,那我们努力奋斗又是为了什么呢?”

“好!”孙有志忍不住抚掌叫好,而边上的孙静眼里也是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心里想到:“他就应该是这样不同凡俗!”

孙有志开始越来越享受与谢敏的交谈了,心里也确实诧异,这小子真是个农村娃?按下心中疑惑,孙有志再次问道:“你不愿意让学校宣传你的先进事迹,这又是为什么呢?总不能单纯是为了保护李玲的家庭不受干扰吧?”

“保护别人不受干扰确实只是原因之一。”谢敏也逐渐的放开了,主动喝了一口茶水。

“主要的原因是,我认为宣传我救人事迹是有失偏颇,不见得会给社会带来积极的影响,甚至会带来反效果。”

这番话可把父女俩搞糊涂了,两人都聚精会神的看着谢敏,想听听这宣传舍己救人怎么就能给社会造成不良影响呢。

还好谢敏能撑得住场面,换了其他人在四只好奇宝宝的眼睛瞪着的情况下,尤其还有个漂亮的好奇宝宝的注视下,估计是话也说不出来的。

谢敏接着说到:“我刚才说了,我救人全凭的是一股冲动,其实事后回想起来,我也是很害怕的,因为我自己差点就没命了。如果大家都发扬我这种冲动精神,见着危险就往上冲,那估计大部分人都没有我这样的好运气,结果可能就是人没救了,还搭上了自己的生命。应对危险的突发情况,往往需要的不是冲动,而是专业冷静的判断。为什么着火了,需要消防员来灭火呢?因为他们日常针对各种火情都做过实战训练,就算是消防员,一年在大火中牺牲的也不在少数;为什么遇到犯罪分子,要找警察呢?同样是因为他们有丰富的应对凶恶犯罪分子的专业训练和实战经验,可就算如此,还是有很多警察牺牲在和歹徒的搏斗中。”

谢敏停了一下,接着说道:“如果真要宣传这次的事情,我更希望宣传的主体是珍惜生命和尊重生命。珍惜生命,远离危险,在平时要多掌握些生存技巧和自然常识,这样可以减少很多不必要的伤亡;尊重生命,生命面前人人平等,生命只有一次,人人在生命面前都必须有尊敬之心和敬畏之心,在珍惜自己生命的同时下尊重别人的生命,在保障自己的生命的同时力所能及的挽救别人的生命。因为生命都是父母给的,什么也换不来!”

这段关于生命洋洋洒洒的一番话,给父女俩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震撼,是啊,如果大家都凭着一腔子热血,不管不顾的救人,估计是人没救成,反而送了自己的性命。孙有志刚想发问,谢敏又笑着补充道:“当然,作为有智慧、有情感的人类,我们还会追求生命的价值,这也是革命前辈们会为了拯救中华民族,心甘情愿,前赴后继去慷慨赴义的原因了,当我们发现自己的牺牲可以实现崇高的生命价值时,我们就有可能笑对死亡,无所畏惧!所以我们还要宣传先进的社会主义生命价值观。”

听到这,孙有志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激动的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嘴里反复念叨着“先进的社会主义价值观!”这个新名词。

而我们的孙静同学,则是直接对谢敏竖起了大拇指来表达钦佩。

总之,这次在孙家的会面对于谢敏来说很成功,起码赢得了孙有志的好感,这对谢敏的将来很重要。不同于上一世谢敏对于财富权势的态度,这一世谢敏要的是为了真情而去追求财富和权势,让财富和权势成为实现真情价值的工具,而不是像上一世那样样,纯粹为了财富权势而追求财富权势,而人则沦为了追求财富权势的工具。

在吃饭的时候,孙有志很高兴的和谢敏喝了几杯,甚至还主动敬了谢敏一杯酒,反复叮嘱谢敏以后常到家里来坐坐。

宾主尽欢之后,孙静把谢敏送出了县委大门,一路送到坡下。一边沉默的走着,一边回忆她和谢敏相识的每个细节。

孙静出生在北京,姥姥家是京城有数的官宦世家,从小她就习惯于同周围的那些意气风发的世家子女相处。这些青年们,一个个都是以天下为己任的雄辩家;古今中外,旁征博引,思想一个比一个解放,幻想一个比一个高远,对社会流弊的抨击一个比一个猛烈。他们学习刻苦钻研,吃穿日新月异,玩起来又痛快淋漓……可是,看到谢敏,她猛然间发现了另外一种类型的同龄人。

谢敏与他们有什么不同?从外表看,十七岁的他脸色严峻,粗胳膊壮腿,已经是一副十足的男子汉架式。他的脸上总是有着复杂的表情,有时那样忧郁,有时那样的潇洒,有时那样的淡然;虽然他穿着破烂,但是他已经能够独立地生活,独立地思考,并且在一条艰难的奋斗之路上带着笑意昂然前行;他胸怀宽广,敢于为了自己的信念和责任去面对磨难和死亡。

这些东西,组成了谢敏独特的吸引力,并且像太阳吸引地球那样把孙静给吸引住了。

在夜色中,孙静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脸一定是红的发烫。

她强作镇定,站定后对谢敏说道:“县委这边为了排除广大干部的后顾之忧,在暑假里组织了一个少儿夏令营,我爸推荐你去当夏令营的老师。一个月的时间里,,给你补助六十块钱。你愿意来吗?我……我也希望你来……我也会去的!”

说到这,孙静实在不好意思了,没等谢敏答复,就扭头往坡上跑回去。

这对于谢敏来说倒是个出乎意料之外的机会,不光能赚到很多钱,还能借此机会认识县委的官员们。

当然谢敏更看重的是和孙静相处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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