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雪盈回到公寓之后,就被程天桀一句“身体还没完全复原,给我好好养着”打发了,从此每天被李嫂用各种名贵的药材和菜谱补着身子,从早到晚地吃,她觉得自己这么躺在床上不过几天而已,就肥了一圈。虽然程天桀对此毫无意义,反而还变相地安慰她说,手感变好了许多,以前的她太瘦弱了,抱着也不是很舒服。这话对任雪盈来说,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就算抱着不舒服,他还不是每次都吃干抹净,要是抱着舒服的话,她还有活路吗?
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她就彻底躺不住了,等到身体渐渐变好了,起色也终于得到了李嫂的赞扬,她觉得终于可以摆脱这种超级病号的状态了。
自从康复之后,她就时常偷偷地跑去找杜旬鹤。之所以要偷偷摸摸的,完全是不希望被程天桀发现,这个男人对待商品的态度很差,尤其是任雪盈这一款的,他只要知道她和任何的男人有交集,就一定会想到非常不堪的关系上去,她不想给杜旬鹤找麻烦,所以干脆就瞒着,每次趁着程天桀去上班了,立刻就下楼拦车然后直奔杜旬鹤的店。
杜旬鹤看她每次跟做贼似的,也不免好笑地说道,“你怕什么?该怕的人是我不是吗?我现在都觉得无所谓,你就不用这么藏着掖着的,反正你和我见面也是在店里,正大光明的,他有什么可多心的。”
任雪盈只是一边喝茶一边苦笑,“你又没和他生活在一起,你根本不知道那个人到底心里在想什么,说他是小肚鸡肠都不为过,简直就是一个无法沟通的人,与其让我和他好好地说,还不如这么藏着呢。我安全,你也安心一些。”
可是这样的和乐局面却没有维持多久。任雪盈一心以为自己已经隐瞒得滴水不漏了,可是她还是低估了程天桀的能力,也低估了这个男人对于在她身边出现的其他男人的不爽心理。
这天也是,程天桀去上班以后,任雪盈摆脱了李嫂和司机老王的监视,就偷偷地下楼去,拦了巴士车,还不敢直接让人家把车子开到拉面馆去,先是绕了好几圈,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到拉面馆门口。
那个巴士司机都觉得奇怪,不爽地说道,“小姐,你是才来台北,不认识路是不是,从你刚刚上车的地方来这边很近啊,你让我绕了半天,现在绕了这么多的钱,你很不划算呢。”
她哪里顾得上划算不划算啊,急急忙忙给了车钱,拉开车门跳下去,直奔拉面馆。就算要花个两百块的车钱,她也觉得来看看杜旬鹤会觉得舒服。她已经没有什么朋友了,若雅每天都要上课,何况她就算见了若雅也不能说什么,毕竟很多事情没法和若雅去讲,可是和杜旬鹤就不一样了,她可以肆无忌惮地说,甚至还可以抱怨程天桀的冰块脸,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拿来说,而且杜旬鹤从来不会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来。这样的氛围,是会让人着迷的。
她推门进去,“小鹤!我来了。”正要像平时一样对他抱怨一番逃亡的路线是多么地波折,却看到整个原本整洁干净的店面竟然被砸得乱七八糟,所有的东西都东倒西歪不说,碗筷全部变成了碎裂的,躺在地上,桌椅也被砸烂了。面馆里所有的陈设都被砸坏了,这样的装修至少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成,那就是说在这个期间,可能没有办法正常地营业,简直就是浩劫一般。那些杜荀鹤曾经一件一件挑选回来的碗筷全部都碎裂了,在任雪盈看来,就像是杜荀鹤的心也碎了似的,她无法容忍竟然有人能够对那么美的东西这样不在意,这样过分地摧毁。
而此时的杜旬鹤却是一脸淡然地站在那里慢慢地整理。他身上的白衬衣稍稍沾染了一些灰尘,整个人却像是平时的样子,看到她进来,一如往常地微笑迎接,“来了,稍等一会儿,我收拾一下,给你倒点茶水。今天可能不能在店里吃面了,我等会带你去隔壁的居酒屋。”
她讶然地站在原地,被眼前的画面彻底吓到,好半响才结结巴巴地问出口来,“你这里是怎么回事?你惹到什么黑社会了吗?昨天我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你说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天啊,怎么会有人这么过分,好好的店铺才不过一天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我要疯掉了,杜荀鹤!你快点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有人找你的麻烦吗?你这种性格的人,怎么可能得罪人啊,我不明白,我想不通啦,到底为什么会这样?你别收拾了,快点儿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杜旬鹤苦笑了下,却不愿意多说,只是一边收拾一边淡然地说道,“没什么,反正店里本来就要装修了,这下正好可以全部换新,我之前已经定了一些碗筷,过几天就可以送到了。”
任雪盈看他不肯直接说明,更加疑惑起来,走过去把他拉起来,又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不说我怎么猜得出来,是谁干的啊,太过分了,怎么可以把店砸成这个样子,人家还怎么做生意啊。”
杜旬鹤却还是不肯说,只是一个人在收拾东西,甚至还手脚飞快地整理出一张桌子来,拉着任雪盈让她坐下来,“不要问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店本来就小,损失不大,只是看着乱七八糟而已,你先坐着,等我收拾好了再跟你说话。”
杜旬鹤越是不肯说,任雪盈就越是着急上火起来,她看着被砸得稀巴烂的店铺,心里就觉得心疼,这店铺是杜旬鹤的妈妈留下来的,他一个人在顾店,平时会有工读生过来帮忙,可是她知道他把这店看得非常重要,平时都是在很用心地经营,现在被砸成这样,他虽然嘴上不说,表情也淡淡的,可她就是知道他心里一定是很难过的。
“到底是谁做的啊,你报警了没有?”她站起身来,走过去就要打电话,“你不说的话,我找警察来好了,让他们找出来到底是谁做的。”
杜旬鹤忙走过去,正要阻拦她,门却被人一脚踹开,随即走进来一群脸色阴暗的黑衣保镖来,个个都是膀阔腰圆的,十足像黑社会一样,跟着又走进来一个人,却是程天桀。
任雪盈顿时觉得一阵惊讶,也马上就明白为何杜旬鹤刚刚一言不发,就是不肯说出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看着面前的程天桀,心里的愤怒和仇恨简直如同波涛般往脑门上涌。
可是不等她说什么,程天桀却是脸色阴沉地对那些黑衣保镖说道,“把她送回公寓去。”按后就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已经站起身来的杜旬鹤。
任雪盈拼命挣扎,却无奈那两个黑衣保镖的手劲儿非常大,抓着她的手臂,她根本就动弹不得。她气恼地大叫,“程天桀,你叫他们放开我。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你太过分了,我说过他是我的朋友,你凭什么让你的人这么砸店?”
程天桀却是冷冷地一笑,像是对她说的话感到好笑似的,“凭什么?凭你是我的情妇,凭你已经把自己当成一件商品一样地卖给我了,我对你有绝对的权力,别说是砸了这间店,就是让这个人消失,对我来说也不是太困难的事情。”
又一次听到他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到那两个字眼,情妇,商品。任雪盈如同五雷轰顶一般,瞬间站在那里不动了。她的心汩汩地往外冒血,屈辱和悲愤让她觉得自己已经是这世界上获得最卑微的物种,而这个男人还在不断地践踏她最后的一点尊严和理智。她的眼泪终于无可忍耐地落了下来,虽然她一直努力不要在她憎恶的人面前落下泪来,可是现在的局面是,她觉得自己除了哭,已经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了。
程天桀冷漠地看向杜荀鹤。自从在医院里注意到这个男人的存在,其实他就已经想要找个机会好好地教训一下他了。尤其这阵子又知道任雪盈总是三不五时地就跑去找这个男人,更是让他心里不舒服,于是就派了手下的人去给他一点教训。哪知道这么快就收到消息,他前脚去公司,任雪盈后脚就去找这个男人了。他这才带了人过来,来的路上已经气得要跳脚了。
程天桀冷冷地说道,“我不管你们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也不管你们之间到底有多少话要聊,但现在你们这种关系都要中断。尤其是你,”他看着杜荀鹤,慢慢地说道,“我警告你,不要觊觎属于别人的女人,你刚刚应该已经听得很清楚了,她是我的情妇,是我的女人,是我花钱花时间在养着的人,如果你有心要和她存在点什么的话,那我绝不会坐视不理。而且今天这样的阵势只是小小的一个警告罢了,如果你一意孤行,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诉你,等待你的惩罚将不止是这样。到时候你能不能承受我可就不知道了,而且,你这样坚持只会给她带来更多的麻烦,我不喜欢太复杂的女人,任雪盈在我看来,足够单纯,可是如果她身上更是有太多的男人的事情要我来解决的话,我想对她这件商品,我的处罚会比对你的更加严厉。”
杜荀鹤听着程天桀这样阴冷的警告,不自觉地把手握紧了拳头。他有些难过地看向任雪盈,她那娇柔的脸颊上是悲伤的眼泪,一滴滴地落下,却像是落在了他的心里。
他不明白,这世上的男人是怎么了,怎么会忍心让她这样善良而可爱的女孩子如此伤心呢?她明明应该被呵护,被珍惜,不该遭受这么多痛苦的折磨,眼前的这个男人有钱有势又如何,他根本就不懂得去珍惜她,也根本看不清她到底有多好。值得任何一个男人去倾尽所有地爱护。
他看着她的眼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碎裂成渣了。她那么伤心,他却无能为力,不能就扯开那两个黑衣保镖抓着她手臂的铁拳,也不能让她从此脱离这个男人的禁锢。
他从来没有羡慕过别人的财富,因为那些东西对他来说不具备任何的意义。他一直以为他会是那种可以隔绝在尘世的喧嚣之外,守着自己的心灵过活的人,可是现在他却发现他错了。或许当一个男人有了自己想要保护的女人的时候,就注定他会跨上马背,期待穿上盔甲,成为一个英雄的战士,而不是一个只能站在一旁看她落泪却无法帮助的人。
在那一刻,他第一次发现,他原来如此地渴望权势。渴望能够用一切能够卫护她的方式来让她免受侵害,渴望能够让她如同一朵白莲一样地摆脱淤泥,自然地存活,而不是在这些悲苦中落泪,伤心,痛不欲生。
人生中第一次,他希望自己得到所有的权势,变成一个像程天桀一样的人,他并不羡慕他的肆无忌惮,也并不羡慕他如此高调地炫耀和如此过分的惩戒,他只是希望他能够拥有这一切,来保护那个此时站在程天桀身边,却浑身都在发抖,眼泪不断落下来,眼圈发红的女孩子。她是那么完美的一个人,为何上天却要给她这么多的折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