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你在这干什么?”
“看月亮。”
“月亮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少年仰着头,目光柔和。“因为她愿意听我讲故事。”
“哦?什么故事?”
少年嘴角轻轻上扬,“我的故事。”
“这里并不是一个适合讲故事的地方。年轻人,你应该知道这里是不能随便来的,如果被发现了,是要受到重罚的。”
“你是?”
“临月雪士。”
这是一片苍莽的冰原。
天空澈蓝如洗,一轮明月悬于天际,清冷的月光如丝如绸,倾泻而下,在大地之上肆意流淌着,如同一只女人的手,温柔抚摸着每一个角落。广袤无垠的冰面仿佛是一面镜子,将整片天空倒映下来,天地一片水蓝。
明月当空,此刻的时间却是正午。八月份的南极圈内,正处在极夜环境下,太阳溜进了万米的冰盖里,一睡就是一个季度。
就在月亮刚刚爬上半空时,东面的天空突然出现了几个小黑点,移动的速度非常快。小黑点保持着固定的阵型向前推进,在月光的照耀下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同时极地上空渐渐传来阵阵轰鸣声。
几分钟后,天空出现了三架黑色直升机。
三架直升机在空中盘旋着,找寻着适合的场地准备降落。巨大的发动机轰鸣声震耳欲聋,如三只钢铁怪兽一般,冲着地面咆哮着,飞转的螺旋桨带动的巨大气流漩涡将冰面上的积雪掀起,白色的雪屑弥漫在空中,有如飞沙走石。
地面的气流非常的不稳定,机身在下降过程中不停地上下颠簸,随时都有可能撞到冰面,机毁人亡。
轰鸣声中,三架直升机缓慢地降落着。突然,一股气流拔地而起,卷向了其中一架钢铁兽,只见机身在气流的冲击下瞬间失去平衡,猛地向右一歪,高速旋转的螺旋桨径直扫向了它旁边的那架直升机。旁边那架反应迅速,在撞到的前一秒钟,猛地将机头抬高。一次惊险的避让。如果晚个一秒钟,两架直升机估计就直接撞成一团火花了。
费了很长时间,三架直升机才陆续平稳地降落到冰面上。
长距离的飞行使机身的温度升得很高,直升机刚落下,冰面上的碎雪便在发动机的烘烤下迅速融化了。但冰层却丝毫没有动静。三块铁皮虽重达几十吨,但对于极地上千米厚的冰层来说,就如同几只蚂蚁趴在巨石上。
发动机熄了火,呼啸的螺旋桨渐渐停息下来。
三架直升机的机门几乎是同时打开,十几个荷枪实弹的大个头从里面跳了出来。他们穿着统一的白色防寒服,手上戴着加厚的御寒手套,头戴特质钢盔,身上背着各种武器、设备。
这次他们接到上级的命令,到南极冰盖上执行一个秘密任务,代号——高空再降落。
一下直升机,其中一个黑人大兵就挥舞着手中的M16突击步枪,操着一口美国南部口音的英语,对另一个白人大兵吼道:“妈的,你们的机师刚才怎么回事?!差点就撞上了!他是睡着了吗?”
“我想他可能是想取取暖吧,毕竟天气这么冷。”白人大兵也是吼着回应道。因为都戴着钢盔,再加上风很大,所以他们没法小声说话。
黑人大兵骂了句FUCK,然后抬头看天,他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喂,天上怎么会有月亮?我记得我刚刚看的时间明明是中午十二点啊?”
白人大兵举了举枪,笑道:“我要是你小学地理老师,现在一定一枪毙了你。”
“我小学地理拿的是A+”黑人大兵忿忿道,“也不知道上次执行任务时,是谁在沙漠迷了路被我救出来的。”
“好好,为了感谢你,我来给你普及一下常识——”
“你们能闭嘴吗?”领头的突然转过头呵斥道,“整个南极的智商都被你们拉低了。”
其他人听后一阵哄笑。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不敢再出声。
极地比他们预想的要冷得多,风也出奇的大,一群人在弥漫的大雪中难以辨清方向。领头的走在前面不停地用手中的仪器确定位置,其他人则拿着武器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巡视着四周。
走到一个冰凹处,领头突然慢了下来,一边仔细观察着手中的仪器,一边用脚步丈量着,好像是在确定准确位置。其他人也只好停下来等待指示。领头前前后后走了几十步后,立在了一块冰面上,然后一跺脚,冲众人喊道:“就是这里,大家开始行动。”
命令一下,大兵们迅速行动起来。他们抬上设备,在目标位置上架起了一台小型激光钻孔机,钻孔机前端安装了一个球状仪器。他们的任务就是将这个仪器植入三千米的冰盖下。
由于冰面坚硬光滑,他们的速度很慢,领头在一旁急得大声吼叫。但声音刚一出口就被寒风吞噬。
凛冽的寒风在一望无际的冰面上肆意猖獗,速度快得惊人,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刀穿透干燥寒冷的空气,在天地间撕扯着。细碎的雪沫被疾风裹挟,漫天翻滚,即使明亮的月光也无法撑开这片混沌。
海面上漂浮着一座座棱角锋利的冰山,随着海水的流动,沉闷的冰山撞击声时不时从海底传出,紧接着便是撞击后冰山碎裂的声音。那声音清脆扎耳,使人心生悸动。
谁也不想在这种地方多呆一秒钟。
大兵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钻孔机固定在了冰面上,就在他们准备钻孔时,突然听到一声震天动地的吼叫声,冰面也随之震了一下。大家纷纷转过头看向领头,很显然这次不是他在吼。
“我们有麻烦了!”领头举起了手中的枪。
大兵们见状也立马端起了步枪,将子弹推上膛,准备战斗。
一阵一阵有节奏的闷响从弥漫的大雪中传来,感觉像一个庞然大物正在一步一步逼近,冰层也随着闷响一震一震,仿佛一声声闷雷从冰底传来。
大兵们虽然手握重型武器,但心里还是充满了恐惧,谁都不知道在这白色荒原上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声音越来越近,风也越来越大,十几个人在风雪中摇摇晃晃,他们背靠背站在一起围成一个圈,这也是最安全的防御阵型。
突然,一阵狂风急转,风向在原地打了个圈,将冰面上的碎雪掀起几丈高,风雪弥漫。混沌中一个庞然大物的轮廓显现出来,一头白色的巨兽正朝着战士们走过来。巨兽像一头巨型的雪狼,体型极大,大概有十多米高,四条腿像四根坚硬的柱子立在冰上,脚上的爪子如同锋利的匕首深深地扎进冰里。巨兽全身毛发雪白,尾巴呈一团正在燃烧的烈火形状。那两只黑色的眼睛仿佛无底黑洞,要将一切吸进去。
“MyGod!”黑人大兵惊叹了一声。其他人也都惊得张着嘴巴,立在原地。
雪兽伸长脖子,张开血盆大口朝大兵们一声怒吼,只觉一阵热浪从它口中喷涌而出,将他们身边的寒气顷刻间全部冲散开。雪兽的怒吼声震天动地,如同山崩地裂的声音从喉咙里翻滚而出,感觉要将耳膜压破。
大兵们看到雪兽嘴中的獠牙银光闪闪,如同利剑,不禁手心冒汗,寒气又从脚后跟升到了后脊梁。
“这下我们麻烦大了。”白人大兵仰着头,紧握着手中的M16。
“留下两人继续作业,其他人用火力掩护。”领头一挥手,语气干净利落,将众人从震惊中拉了回来。“大家小心,不要被这大家伙给撕碎了!”
说完所有人都行动起来。
雪兽看到人纷纷动了起来,又是一声吼叫,接着抬起一条前腿朝冰面猛跺开去,一声尖锐的炸雷般声音从巨兽厚重的脚掌下传出,冰面瞬间裂开,裂缝不断地向前方延伸开去,如同一道闪电撕裂天空。大兵们迅速四散开去,站成一道防线,留下两人继续执行任务。
“朝着大家伙的头开火!”
领头话音一落,大兵们便纷纷瞄准雪兽的头猛烈射击。无数发子弹在巨兽的头上炸开,火花四溅,血肉横飞。雪兽头一阵猛甩,仰天咆哮,突然前腿一蹬冰面,纵身一跃,跳到了战士们后方百米开外处。
雪兽虽然体型庞大,但移动速度却快如闪电,原先站的冰面已经被它起跳时巨大的反冲力震得粉碎。大兵们转过身继续朝雪兽开火,他们想用M16的5。56毫米子弹压制住雪兽。弹雨在混沌的冰雪中连成了十几条火线,雪兽以雷霆之势飞速闪躲,穿梭在风雪弹雨中,所踏之处冰面尽数粉碎。很快,雪兽亮白的毛发变成了一块块鲜红色,在白色的冰雪世界中格外刺眼。
两个执行任务的大兵在其他人的掩护下忙得手忙脚乱,他们一边操作着设备,一边关注着战斗,防止雪兽的突然袭击。
防御的火力渐渐被雪兽冲散开来无法集中,身上厚重的防寒服让大兵们开始体力不支。
雪兽又是腾空跃起,落地的时候它的利爪死死地扎进冰里,两条前腿匍匐在在冰面上,滑动了有十几米远,在冰面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爪印。
在滑动过程中,雪兽一只眼睛瞥向了正在作业的大兵,就在它停下的那一刹那,突然再次飞跃而起,朝其中的黑人大兵扑将过去。
只听一声惨叫,黑人大兵被死死地按在了冰面上。黑人大兵歇斯底里的惨叫着,他以为自己被雪兽压成了肉酱。叫了几秒钟后,他发现自己还没死,于是睁开了眼,发现雪兽只是用利爪将他卡在了冰面上。黑人大兵疼得嗷嗷直叫,但他又庆幸雪兽没有直接踩在他身体上,要是雪兽那两只擎天柱般的腿直接落下来,那他就只有成肉泥的份了。
雪兽好像并没有撕裂黑人大兵的打算,张开大口朝着他大吼一声,黑人大兵虽然戴着钢盔,但还是感觉到一团热火扑面而来。他想举枪反击,可身体却一点动弹不了。危急时刻,他的同伴将所有的火力都转向雪兽的尾巴,雪兽一声嗷叫,一脚将黑人大兵踢飞出去,黑人大兵在冰面上滑出了百米开外,刚好停在了直升机旁边。
这时,另一个执行任务的大兵站起来喊道:“植入完毕,设备已嵌入三千二百米冰层深处!”
领头见任务完成,大手一挥:“全体撤退!”
大兵们听到指令后纷纷朝直升机方向飞奔。
雪兽一看,纵身一跃跳到了其中一架直升机旁,张开血盆大口,用獠牙咬住螺旋桨将机身拖了起来,然后猛地一甩头,将飞机甩飞出去。
轰——
只见一团黑色的火焰腾空而起,飞机撞在了冰山上爆炸成无数碎片,火光和月光交相辉映。
雪兽转过身准备攻击另外两架飞机。
就在这时,被雪兽甩在直升机旁的黑人大兵赶紧爬进机舱,拿出了一架火箭炮。他将火箭炮扛在肩上,朝着雪兽射出了一发,火箭弹正中雪兽的左前腿,雪兽应声倒地,在冰上打了几个滚。剧烈的疼痛使雪兽在冰面上疯狂地嘶叫、翻滚……
大兵们以最快的速度上了直升机,伴随着雪兽的嘶鸣声,直升机的引擎轰鸣起来,很快便飞上了天。直升机在空中并没有迅速离去,而是飞到雪兽头顶上空,此时的雪兽已经无力跃起反击。
突然,两架直升机同时发射出了两根银光闪闪的铁链,铁链末端是锋利的倒刺,倒刺正中雪兽的右前腿和左后腿。
射中后直升机开始迅速抬升,将雪兽吊了起来。雪兽在空中不停地嚎叫、哀鸣,想挣脱铁链,可越挣脱倒刺就刺得越深。
直升机飞到海洋上空切断了铁链,他们要让这大家伙给他们的黑皮陪葬。
雪兽在落水的前一秒钟,对着天空的明月发出了最后一声哀鸣,紧接着身体便落入到冰冷的海水中,海水被砸起几丈高,然后一道白浪拍了下去。
直升机解决掉雪兽后立马调转机头,扬长而去,最终变成两个黑点消失在地平线处。
海面恢复了平静,海底传来冰山沉闷的撞击声,很快发生的一切就会被重新冻结起来,隐藏于白色的冰雪之中,不留痕迹。
莽莽冰原,只剩一抹清冷的月光。而在月光没有照射到的冰山背面,隐藏着一个少年恐惧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