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午时,有教徒送来一些酒菜,百灵鸟与白栎一番饱餐之后屋内又安静下来。
百灵鸟见白栎怔怔的坐在那里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便问道:“你当初逃走我原以为你会去追查凶手的下落,为何却跑来丹滢古镇?”
白栎无言。
“你除了稍具魔魂,武功全然不通,以你的身手就算找到你的仇家又能做的了什么?”
白栎苦笑。
百灵鸟说道:“你曾说杀你家人的是反抗军,其实我倒觉得此事颇为蹊跷。”
百灵鸟望着远方天际间白云浮动,说道:“反抗军东起‘穗通’,现如今攻下临海四处重要的港口城镇,虽然扬言要推翻王城,但王城存在两千年根深蒂固岂是反抗军说攻就能攻的下的?何况他们原是哪里本地住民,行军打仗非他们所擅长,不过借着天时地利,因此一呼百应,王军被攻了一个措手不及,若非哪里是魔魂消融的发源地,多有魔族患病,因此被逼而反,想造反谈何容易?”
白栎听到百灵鸟谈及反抗军,打起精神注意聆听。
百灵鸟说道:“反抗军本意是为了给王城施压,逼王城发放魔晶石来挽救更多受死晶症困扰之魔族,不料王城反而出兵镇压,王军训练有素,魔晶足备,越是接近中州要地,内陆各城的防御越是坚固,因此反抗军目前止步于东海偏处一隅而无法扩张,若无变故,想必不需多时便会被王城的大军湮灭,试问在如今情势下怎会突然出现在红海之滨去袭击一个小村庄?当初我听到你说出事情缘由便觉得此事蹊跷,想必是有人打着反抗军的旗号在内陆作恶。”
白栎讶然问道:“你怎么知道?”
百灵鸟说道:“我猜的,现在南国这么乱,自然会有人趁机作乱。”
白栎皱眉问道:“你说这些可有什么凭据吗?”
百灵鸟说道:“你可知道恶极道与七宗?。”
白栎茫然摇头。
百灵鸟说:“自魔尊统一魔界以来,武风日盛,因此演变而来的就是魔界四方大陆多有强者辈出,两千余年的衍化归类于八宗,这八宗各有道义,但其中有些人为求强者更强而打破蚩尤定下的禁忌采纳其他强者的元精为己用以求速成,此为魔界各道所不齿,奈何此法见效奇快,越想根绝越是催发更多这样的败类出现,终于在三百年前于灭情谷引发一场血战,八宗由此分裂为恶极道与七宗,两相对峙,此后双方越演越烈,见面必分生死。”
白栎听后默然片刻冷哼一声,随后问道:“可这与你遇袭有何关系?”
百灵鸟说道:“你还不明白?七宗一向是以维护魔界秩序存在,而恶极道则不然,他们只为自己着想,而且手段卑鄙恶劣,裕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白栎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冒充反抗军来杀人,而这些人都是恶极道的人?”
百灵鸟冷眼瞧着他:“你又想去复仇吗?”
她冷笑一声:“且不说你能否找到,就算你能找到,以七宗之能力也是无可奈何,你又能如何?”
百灵鸟冷哼一声:“你连我都斗不过,恶极道强者林立,你不过是把元精白白送给对方而已。”
白栎问道:“那你如今遇袭,魔罗教多人惨死恶极道,此事你们又有何打算?”
百灵鸟有些意外的打量着白栎:“所以我才到此处,将此事报与分坛,由教中执事处理。”
“还是不了了之吗?或者把杀人者也如同我一般抓来受审?按照你的说法恶极道的人恐怕不会心甘情愿的被你们抓来吧?”白栎问。
百灵鸟想了想说:“此事的确颇难,我魔罗教的教义的广散仁爱,但我们也不会任人宰割,否则我这般的护法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白栎又问道:“你是护法?那你的武艺是你们教内传授的吗?”
百灵鸟点点头,随后叹道:“你若想入我教修习武艺借以复仇,我劝你打消此念,我说过,我教宗旨是救世,广散仁爱,绝不会任由教徒行走世间惹是生非,何况你若入教教规甚严,你是否做护卫还是传教圣使都不是个人说的算的。”
白栎冷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跟我说这么多又有何用意?”
“我……”百灵鸟哑然。
白栎叹出一口恶气走向门口望着远方天空说道:“你没有亲眼见过自己的亲人死在自己的怀里,没有见过自己的骨肉暴尸在自己面前,你是不会理解的……。”
百灵鸟默然。
白栎说道:“我随你而来,皆因我应了你,但你让我放弃复仇……呵呵……我一闭眼我的妻子,我三个孩子,我的妹妹,他们倒在血泊中的样子便出现在我脑海中,没有一刻不如同挖心般剧痛,你让我放弃,我该如何放弃?如何不去想?”
房间内落针可闻,静的出奇,只余下白栎沉痛的诉说:“我不过是一个山野猎户,虽是妖,数百年未出家门一步,一生与人无干,即便是打猎,若非必要绝不会随意捕杀山里的动物,皆因几代之前我也不过是他们中的一员,为什么我要招受这样的事?为什么我的家人全都要离我而去?”
百灵鸟默然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劝导白栎,如同白栎沉痛的控诉的那些为什么,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在这,为什么她成为摩罗教的一员。
自那段交谈结束以后百灵鸟与白栎再无言语,两项静默,远处天空阴云凝结预示着一场大雨即将来袭,百灵鸟忽然出声说道:“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可能要晚些回来,你莫要乱跑。”说罢,她回望白栎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房间内空荡荡的变得更加安静。
白栎独自陷入沉思,不知过了多久,那百灵鸟始终没有回来,白栎按耐不住起身在房间内游走片刻,心思却飘向远方。
自听到百灵鸟那一席话心中思潮叠涌,越想越是放不下,只是身在此间,之前那番承诺到成了自己的镣铐枷锁,白栎皱眉望着远方阴云浮动,忽而想到:“我如今身怀血仇未报,怎可为一时意气之言而禁锢?难道那大仇我就不报了吗?”
忽而又想:“我究竟是为守那一时的意气之言还是因为害怕自己无法报仇?”
心中反反复复,不停的告诉自己绝非后者,但又觉得实情又是如此,想自己三百余年偏居小村子实为井底之蛙,不了解的事实在太多了,那日在破军峡内遇见的人不知是何人,单只与那日对视一眼遍体生寒,那般杀戮他生平未见,不知是恶极道还是七宗?但追杀他的人又都是南宗府的人,若是七宗当不应该,可若是恶极道又怎么白白放过自己?
想到此处,白栎忽然想到,七宗与恶极道当属宿敌,若是能加入七宗,成为一员苦心修炼未尝将来不能大仇得报,虽不易却总好过自己现在这般。
想到这里心里更是难耐,伸头向外望去,那百灵鸟去向全无,白栎一咬牙窜了出去。
白栎走后,一个黑袍客由房顶跳下来,望着白栎的身影低叹一声,暗忖:“自己这番决定不知是对是错,但他毕竟救过自己一命,若将他这样囚禁在此或可保他一时无恙,但谁知将来事,自己也算给他机会,而这就是他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