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心镇,位于楚国最西边,与乌枫镇相距不过数十里,再往西便是燕国境地。半年前,两国因乌枫草而大动干戈,蓝心镇就成了主要的军事要地之一,经过半年时间的修整和扩建,蓝心镇已颇为繁荣。
古异跟赵川换了衣衫,走在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这里的人莫不是两国间的商客,驻足休整,准备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请问,你知道有一个姓徐的老人来过这里吗?”
“没有,没有……”
“请问……”
“你已经问过我了,不是告诉你没有吗?”
“对不起,对不起!”古异连声道歉,他行走在街上已不知问了多少人。蓝心镇本不大,纵使扩建了,也有一定范围,可他一连辗转了两天,都没有任何徐元的消息。
“你的亲人不在这,你还要继续探访吗?”赵川已按捺不住性子,且赤面道人随时可能追来,还是尽早赶路为妙。
“我必须要见到徐爷爷,否则、否则我根本无法安心修炼……”
赵川眉头一掀,有种被威胁的感觉,可既已融入凡人的日常生活,自不必当众动手,若引起****,那是非同小可,也就由着古异找寻他的亲人。
古异十分焦虑,这时候一个老乞丐恰好走过来,便一把拉住了那个老人,给了他一些金钱,然后问道:“请问,你有没有见到过一个姓徐的老人?”
“姓徐的老人?”那老乞丐得了金钱,脸上顿时溢满了笑容,随即开始认真思考起来,“姓徐的人太多了,在这蓝心镇,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不知你问的姓徐的老人有何特征?他是本地的还是外来的,亦或是其他什么的?”
“他叫徐元,来自乌枫镇……”
“啊呀……”不等古异说完,那老乞丐就一声惊呼,看向古异的时候,神情已变得颇为古怪,“你确定那个人还活着?”
“什、什么意思?”古异心下一凉,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说是乌枫镇来的一个姓徐的,那我就知道了。不过遗憾的是,他已经死了……不知道他是你什么人……”
“你说什么?”古异突然一声大吼,淬体一层巅峰实力的他,一把就将那老乞丐提了起来。他这一动作,被周围的行人察觉,各个都避了开去。
那老乞丐“哎呦哎呦”开始痛苦叫喊,这时候古异才发现自己行动过激,放下老乞丐,然后又给了他一些金钱,颤声问道:“这、这个究竟是怎么回事,姓徐的老人,怎、怎么会死?”
老乞丐揉了揉肩头,脸上布满愠色,道:“你这小伙,也真奇怪,我一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你折腾……”
当下,断断续续将他所知道的说了一遍。
原来,数个月前,徐元吃了赤面道人的腐骨丸,在三个时辰之内,气力增加,身康体键,没过多久就来到了蓝心镇,寻找他昔日的红颜。
红颜老去,风韵不在。那是一位行将枯迈的老妪,脸颊上布满皱纹,一头秀发业已枯白,一双本已灵动的眸子,也深凹进去。眼角似有一份凄凉沧桑,但却从没有人来听她细说。
“阿珠……”
徐元站在老妪面前,老眼浑浊,粒粒晶莹的泪珠在他眼中不住打滚,再次轻声呼唤昔日在梦里不知说了多少回的名字,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阿元哥……”老妪的声音微微颤抖,苍老的脸颊更为苍老,但她却努力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六十年了,你、你终于来找我了……”
六十年,多少凄苦多少悲凉!无数个梦魇缠绕的过往,无数次深夜里独自对着油灯哭泣,哭着哭着就睡着了,醒来接着哭。那个魂牵梦绕的人,那个有抱负有理想的汉子,可却一去不返……六十年,人之一生不过百年,六十年就是一个甲子,一个轮回。天也变,地也变,唯有我心不变,等待的决心亦不变。
“我回来了……”徐元老泪纵横,分隔六十年的心酸苦痛,逐渐涌上心头。离别时风姿绰约,风华绝代,再相见已两鬓成霜,行将枯迈。再没有比红颜老去,美人迟暮更为令人惋惜。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一个老头,一个老妪,两人相互搀扶着,互诉了许多心酸事,只不过时间不等人,三个时辰后,腐骨丸的药力也终于发作。
徐元立刻倒地,他只感受胸口似火在烧,接着那股火烧上他的脸颊,甚至他的背脊,他的小腹,以及他所有的皮肤……
皮肤开始发红,上面出现一粒粒夺目的红疹。老妪见了,心头好似被揪着一般,只得四处找郎中救治,若不找还好,这一找却引起了轩然大波。
因为徐元此刻的病状,与乌枫镇的瘟疾极为类似,身上先是起一粒粒红疹,再是红疹颗颗爆裂,脓血喷涌而出,然后身上皮肉一块一块脱落下来……
“阿元哥,阿元哥……你怎么样了,你不要再丢下我了,不要再丢下我了……”
肝肠寸断!
才相见不过三个时辰,然没想到等待了六十年,等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老妪忽然又哭又笑,不断大吼着:“你来了又走,又何必来?你若死了,我便随你……”
徐元身上皮肉脱落,痛苦无比,可他忽然被老妪的话一惊,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缓缓爬了起来,伸出那皮开肉绽、犹如腐尸的手,颤抖着在空中象征性的抚摸了老妪的脸,然后说道:“小……小异……回、回家……”
小异回家!
到得此刻,徐元仍不忘被赤面道人带走的古异。老妪听了,一颗心忽的安静下来,同样伸出干枯的手,抚在徐元的脸上,柔声道:“阿元哥,小异会回来的,他会回家的……你、你,不要再这么痛苦了,就这么离开,好不好?”
徐元一双发白的眸子忽的亮了起来,盯着老妪,颤声说道:“阿、阿珠,一、一定……让小异……回、回家……”
说完,业已死去。
老妪抱着徐元的尸身,忽然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所有看得人仿佛有种错觉,眼前的老妪好似重又回到了那个如花般绽放的年龄,清婉脱俗,楚楚动人。她站立起身,面向众人,说道:“如果有一个名为古异的孩子来找徐元,请告诉他,让他回家!”
说完,带着笑意,一头撞向身后的石墙。
……
“死、死了?”古异犹自不信,但一颗心却直往下沉。
“是的,两个人都死了……”老乞丐重复了一遍,“那个姓徐的老人,临终前的遗言,是让一个叫做古异的孩子回家……”
“徐爷爷……”古异仿佛没有听到老乞丐说话,发出一声凄凉地呼喊,然忽的朝向赵川,目光锐利如刀,问道:“是否是那粒药丸的缘故?”
闻言,赵川神情一凝,被古异的眸光所摄,轻点了点头,道:“如果我没猜错,那老匹夫给你徐爷爷吃的应该就是腐骨丸……”
“腐骨丸?”
“腐骨丸外形跟赤谷丸相似,人服用之后会在三个时辰内回光返照,然之后,全身皮肉会一块一块掉下来,死时将极尽痛苦……”
古异一惊,这跟乌枫镇的瘟疾一模一样,忽然想到,会否乌枫镇的惨案与赤面道人有关?他问道:“赤妖老祖又是谁?是否就是赤面道人?”
“赤妖老祖?”赵川反问,但却摇了摇头,“赤面道人就是赤面道人,我们虽叫他老祖,但却并不是你所说的赤妖老祖……”
赵川给了个肯定答案,但他的眼珠子又一转,道:“但也不排除……”
赤面道人若果真就是赤妖老祖,那可是不共戴天之仇!不仅杀了他的父母,更是将整个乌枫镇毁去,又给徐元喂食了腐骨丸……
“赤妖老祖!”古异狠狠地吐出这四个字。
“现你也得知了你亲人的消息,我们就此走吧……”赵川沉声催促,因为他好似有种感觉,赤面道人似乎已经追将过来。
“不!”古异十分坚决,“我想回乌枫镇看看!”
徐元的遗言是让古异回家,想来他那时候知道自己吃的并非什么仙丹妙药,而是有一定潜伏期的毒药,故而才会让古异不要修炼,赶紧回家。
可古异已经没有家了,又有何家可以回?徐元所说应该另有所指才对……所以,他决定不负老人所托,回转乌枫镇去看看,也或许能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古异师弟,你要来看你的亲人,我已经很容忍了,你可别一而再再而三的一意孤行,也别再得寸进尺……”
“你想杀我?”见赵川动了真怒,古异却冷冷一笑,道:“咱们明人不做暗事,你想吞噬我,我没意见,而且,我也可以告诉你,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突破至练气一重,你若想将我当成你的蚕种,此刻最好还是顺着我为妙……不然,你就杀了我……”
赵川一听,被古异那冷笑短暂摄住,然过了一会却不怒反笑起来,道:“杀了你?哈哈哈哈,好!好!好!果然够气魄……也罢,今日就依你,反正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古异不再说话,先问明了徐元葬在何处,前往坟前磕了几个响头,又默站了一会,等时候差不多了,便离开蓝心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