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菜是炒豆角。六十多岁的老石匠陈有才吆喝两盅,年华忙给他端菜倒水,这是作坊的规矩,年华最年轻,应该伺候老人。老石匠手艺巧,在上泉村首屈一指。刘大正做队长,技术尺寸的事全仗着他,因此只有他才有喝几盅酒的权力。老石匠吃罢晚饭,半躺在他的铺盖卷上,慢言慢语,讲他经过的故事。烟斗在黑暗中发出一闪一闪的光亮,当听到滋拉滋拉的声响后,就见他当当的把烟灰磕掉,年华忙为他重新装上烟叶。年华前几天才听了把一个捉来的土匪砸死后上锅熬汤做药引子的故事。有人问:“那人肉香么?”老石匠说:“可香了,好几里外都能闻到香味。”“今天讲个啥?”年华缠着问。老石匠说:“你们见过下泉村那所破宅院么?”
“里边有一棵老粗老粗的国槐?”年华说。
“对,”老石匠接着说:“那是一个凶宅。战乱年间,那家的男人刚娶了媳妇三个月就去了战场,三年没回家。原来那男人在外面混成了军官。一天,他骑着战马,带着一个勤务兵回家省亲,由于路途遥远,到家时已是深夜。他把马拴在树上,让勤务兵看着,自己进了家门。他看见房内亮着一盏豆油灯,自己昼思夜盼的媳妇正在灯下纺线。‘我回来了,’男人走到妻子跟前说。可是妻子不回头也不回话。男人忍不住去抚摸妻子的头发,谁知这一伸手不要紧,妻子的头颅顿时化成一个骷髅,室内立即一片漆黑,男人情急之下,从腰间拔出手枪啪啪朝天放了两响。勤务兵一个箭步蹿过来,问首长发生了什么,男人如梦初醒,发现自己站在自家的院子里,房门窗户全用石头垒的严严实实。枪声惊动了村内仅有的几个村民赶来,他们说,村子当时变成了无人区,一年后归来的几个人才发现男人的媳妇早已变成了一摊白骨,因无力葬埋,只好将门窗垒上了事……”
“吓死人了!”豆蔻叫了一声。年华知道豆蔻胆小,起身说:“我送你去房东家。”为了安全,豆蔻住在不远处一个还未拆除的老婆婆家,每天晚上年华都要送她。看看到了家门,豆蔻转回身拍了拍年华的肩膀说:“别忘了洗洗脚,再刺破脚上的泡。”
年华回到窝棚,听见有几个人在打呼噜,刘锤则正在和几个石匠讲故事,他说:“那个人真想下辈子托身一个种猪……”刚讲到这里,见年华回来就一把攥住手放在自己的鼻子上起劲的闻:“好香,好香,豆蔻身上的雪花膏味……”
“放狗屁!”年华挣开双手,狠狠地骂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