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暗杀令
【泽海中川大厦】
夜晚往往用于隐藏秘密，滋生邪恶。
在泽海这样一个“人吃人”的偏僻小城里，杀人放火，打家劫舍，在夜里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例如此时此刻，黑暗里出现的两个人，和他们即将要做的事情。
一男，防风夹克，双肩背包，牛皮短靴，手里正在擦拭一把寒光凛然的军刀；一女，白衬衣，水洗牛仔裤，夜光腕表，臂弯刺着一圈未名的纹路。
苏密是有些恼火的，想当年，从业内排行榜显示的数据来看，自己的受雇率以及好评率比身边这个家伙不知道多出多少倍。而现在，这家伙嘴毒腹黑心眼多不说。还对自己的行动计划指手划脚，若不是忌惮雇主要求并且两人同事一主，苏密早想好好修理一下他了。
尚辰永远都是这样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尤其是嘴角那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在苏密看来，这就是“一只口蜜腹剑狡猾多端的厚脸皮死狐狸”。
对苏密的怨念保持“不看不理不回应”的态度，尚辰利落地组装好M9递给苏密，而他自己仅仅将两把D80军刀揣入怀中，然后就自顾自地走到一边把玩起几枚硬币。
单就此时此刻两人所在的位置来说，苏密就丈二摸不着头脑——
泽海没什么高大建筑，中川大厦是一座泽海市中心建筑群里鹤立鸡群的20层高楼，刚刚竣工，而苏密和尚辰所在的位置，正是中川大厦负一层的地下停车库里。此刻，空无一人、甚至没什么车的地下车库里安静的让人窒息。照明系统在早些时候已经被雇主方面派专门的人员破坏了。这一点尤其让苏密恼火又疑惑，自己作为受过训练的专业杀手，这种破坏照明系统之类的前期准备简直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而现在，却被雇主不信任，派第三方进行前期准备工作。
接任务的时候自己也不是没有仔细思考过，但Boss的要求和超高的佣金让苏密无法拒绝，同时雇主方面态度强硬，点名要自己跟从未听说的无名小卒，也就是尚辰，一起合作。一向习惯于自己执行任务的苏密，对这个指手画脚的狐狸男真的没有一点好感。
尚辰似乎是在专心致志的玩硬币，苏密也懒得理他，在一片黑暗中等待行动开始的指令，倚着墙面坐下来闭眼休息。
任务听起来并不是很复杂很困难：在中川大厦地下车库的地下别有一番天地，那里隐藏着一个军火组织的交易点，在非交易日里只有少许看守的人。苏密和尚辰的任务是偷出交易室的全部监控录像，必要时将交易点看守人员全数杀死。
这个不以杀人为核心的任务对于杀人如麻的苏密来说简直如同探囊取物一般，但由于牵扯到“偷”，这个以“隐匿、近战”为专攻的尚辰便被指明与自己共同执行任务。不过说起“近战”，苏密略有羞愧，这是自己的软肋，尽管接受了长期训练，但近战时自己的多虑总让对手抢占先机。
不过就算是这样，苏密也不会承认尚辰还有优点的！
手腕上的夜光表盘突然亮起，已经进入整点倒计时——
“……56、55、54、53……”苏密的心还是紧了一下，但是她冷静的站起身，再次确认了一下枪械和子弹装备，用眼神示意尚辰收起手机，准备行动。
四下越发显得安静，空气流速似乎都减缓少许。
“……32、31、30、29……”尚辰漫不经心但井井有条地将摆在地上的必需品收入背包。同时把手中的硬币揣进裤兜。
偶尔从电梯间方向传来的辽远的轰隆声，更映衬着地下车库的死寂。
“……10、9、8、7……”两人并肩站好，等待最后的信号。
没有意外的话，今天应该可以早早收工了。
“……4、3、2、1、0！”
地下停车场突然亮如白昼！
嗯？！
突然暴露在灯光下的苏密和尚辰不可避免的暂盲数秒，待他们恢复视力，眼前的场景令他们目瞪口呆——
在他们前方20米处，一个男人被悬吊在车库中心顶部，浑身上下插了至少十把匕首，均插在不致命但是疼痛无比的部位，却又被封住口鼻，整个人浸满鲜血，即将窒息死亡。
——“老板！”“父亲！”
这个男人正是苏密和尚辰所在杀手组织的Boss！
苏密甚至来不及消化尚辰脱口而出的“父亲”所揭示的信息量，满脑子都在思考此刻的场面。本该是任务开始的信号，怎么变成了这样？这一定不是祥兆。
没有挣扎多久，Boss就一动不动了，苏密和尚辰都来不及反应。
但是，毕竟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尚辰在失去父亲的下一秒，就恢复了冷静，突然拽住苏密的手臂，将苏密扑在地上，紧接着苏密就听到四面八方的枪声，和擦着头皮掠过的子弹。苏密很快也进入状态，迅速掏出M9，在尚辰的掩护下，一边向出口移动，一边瞄准击杀躲藏在空车后面的未知敌人。
“尚辰！你身后！”苏密又击杀了一个人后，转身就看到七八个人手持军用直刀向尚辰靠近。
“顾好你自己。”尚辰从怀里掏出自己的爱刀，双手交错，微微上抬，背向苏密，朝迎面来的人走去。
在被七八把刀砍到身上的前一秒，尚辰展开身形，对着正面的几人过面而刺，那几人速度明显不及尚辰，虽也迅速回击，但随着几声惨叫，已有四人被刺破喉咙，倒地身亡。
有两人绕过苏密，从尚辰身后偷袭，尚辰似乎身后有眼，右手的刀刃没入正面那人的喉咙时，左手已在背后画出一个圆弧，从身后两人的腹部划过，确认倒地的人均已死亡后，尚辰抹去溅在脸上的血液，半眯起眼来，看到苏密占据一角，以一敌多，向四周各个火力点进行反攻。
尚辰发现，此时他二人所处位置十分不利。地下车库出入口均不在附近，且他二人身前身后均存在不明数量的敌人，若要强行突围，必定会重伤甚至致命。
苏密的子弹已然见底，尚辰一言不发的移动到苏密身后，从背包里拿出电脑和信号干扰器。分散注意力的唯一办法是把对方的人化整为零，引蛇出洞，逐个解决。如果自己的判断没错的话，对方应该是用无线对讲机进行交流，那么干扰掉他们的信号并且给他们以错误信号，他们就很容易变成一盘散沙，己方自然能多几分逃脱机会。
苏密大概也猜到尚辰的计划，她也开始迅速根据大概人数计算子弹消耗，有计划地进行反击和掩护，力求在子弹储备允许的条件下击杀最多人。
“要是早知道今天是群战，我就该带冲锋枪来！”苏密愤愤地说。
“马后炮。”尚辰一般忙碌的组合装置，调试系统，一边吐出三个字。
“你！等会再跟你算账……哎呀！”苏密突然轻喊。
尚辰抬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对方人手似乎缩小了包围圈，更加集中地对苏密进行攻击。而苏密也在这样密集的攻击下右腿靠近脚踝位置正中一枪。
尚辰放下手里的东西，从背包里拿出纱布迅速给苏密包扎止血。苏密脑门已经布满一层细密的汗珠。尚辰从口袋里掏出那几枚硬币，精准地掷中选在他们头顶的几盏灯，使此处变得灯光闪烁，昏暗不清。对方的射击准度明显下降。
而苏密最厉害的技能就是射击，不论在何种外部环境下，她都能用最少的子弹杀死最多的人。在这种昏暗的光线下，苏密几乎无敌。
“你死不了吧？”尚辰不客气地问。
“你不操我的心！”苏密咬紧牙关，采用半蹲的姿势开始更有力的回击。
尚辰可以感觉到人数比刚才少了，除去刚刚被苏密击杀的一部分外，还有一部分似乎借着苏密被击中的空挡消失在了苏密的视野之中，只剩下一小撮人集中地对苏密一个人进行攻击。于是，尚辰加快了自己手中的工作。
在苏密快要耗尽子弹时，尚辰终于一合电脑，拍了拍苏密肩膀说：“成了。准备撤。”
苏密降低了射击频率，她发现对方似乎失去了章法，明白尚辰的做法奏效了，趁着对方内部混乱的时机，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出口方向跑去，敌人终于发现异常，迅速起身来追，苏密和尚辰明白，必须跑在射程以外，因此又提高了自己的速度。
接进出口的这一段路居然没有灯光，但出口外灯火辉煌的中心大街已经依稀在眼前了，只剩下冲过这片黑暗，他们就能隐匿于茫茫夜色了。
可是就在离出口数米之遥的时候，黑暗中，从两侧冲出了数人，苏密恍然大悟，这就是刚才对自己进行攻击的另一部分人，他们的离开就只为了防止苏密和尚辰的逃跑。
在试图最后的反击以后，子弹终于耗尽，苏密扔掉手枪，徒手冲向前方，将前来抵挡的两人过肩一摔，再分别给其头部重重一击。尚辰也掏出两把刀，在苏密身后断后，不留情面地将几个掏出手枪瞄准苏密的人的手狠狠削去。
大概有五十来号人，苏密和尚辰毕竟不能近身抵挡这么多人，很快，他俩身上也布满伤痕，尚辰的左腕中了一枪。就在两人精疲力竭的时候，曙光似乎出现了，一辆车缓缓驶来，从他们的背后出现，刺眼的车灯让所有人都无法判断出此车究竟是敌是友。
苏密无法移动，右脚的枪伤在刚才的打斗中似乎更加严重了，纱布已被鲜血浸透。
尚辰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左臂的枪伤没有包扎，伤口看着触目惊心，身上布满着深深浅浅的刀痕，衣服已接近碎布，脸上尽是血，甚至分不清究竟是敌人的血还是自己的血了。
车停下来了，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静静的看着车门打开，一个人从上面走下来。几乎是同时发生的，在这个人露面的一瞬，所有攻击苏密和尚辰的人齐齐弯腰向此人鞠躬。
苏密和尚辰心一凉，明白了这辆车的到来才不是什么曙光，而是死神。大概知道了自己的结局，倒也坦然，这种职业本就一脚踏在死亡线上了。但死的不明不白实在是叫人憋屈。
此人西装革履，气质高贵，但却带着一张鬼脸面具，显得滑稽但阴冷。他摊摊手示意众人各就各位，然后一言不发地向身后跟随的人伸出手掌。随从的人立刻递上一把精致的手枪，之所以说它精致是因为这把枪简直极尽奢华之能事，纯金的外表低调的散发柔和的金光，枪柄甚至有细细密密的精致雕花。苏密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这种东西能用么？作为枪械研究的专业人士，对于这样财大气粗的土财主一向不屑一顾，真是糟蹋东西。
尚辰先说话了：“请问阁下是为了阻止我们拿到监控录像么？”
那人不慌不忙的擦拭着金色的手枪，瓮声瓮气地说：“不用琢磨怎么套话了，我今天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等会送你们下了地狱，记得跟你们Boss说声抱歉哦。”
尚辰也终于无法冷静了，苏密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慌乱的神色，她也明白了今天自己必死了，只可惜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死。
“好了，再见了，两位。”
啪——啪——
苏密和尚辰一前一后倒在了血泊之中。
“好了，你们清理一下现场，把这两具尸体单独处理，按老规矩。”那人掸了掸衣服，坐车离开。
地下车库重归平静，此时已是午夜一点。
原来，六小时后，真正的曙光才会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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