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副驾驶位上，透过倒后镜偷瞄后面的David，他静静地闭着眼睛靠在后背上，一动不动。
也许真的乏了吧。
正当歆子准备收回眼光时，他突然睁开了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倒后镜可以折射出歆子的地方扬起唇笑。
这一个笑容，彻底吓坏了歆子。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歆子身体有异后，神经也变得格外敏感，一只黑猫从巷子里窜出都会让她猜忌半天。
也是从那时候起，歆子对身边的他越来越有隔阂，有猜疑，会感到害怕。
歆子慌乱之中双手已然紧紧地抓着羊绒裙摆，指尖透过不薄的裙子嵌进大腿里，不那么尖锐的疼痛感让她慢慢地安定下来。
她咬了咬嘴唇再扬起眼看向后视镜时，发现后面的David又闭起了眼睛，安宁的假寐着。
歆子微微地叹息，可能真的是自己大惊小怪了吧。
女人开着车子匀速穿梭在城市的主干道上，挺立着背脊一刻也不放松地盯着前方。
很快便将车子停靠在了一个装修豪华的酒店门口，她摇下车窗招了招手，便有门童知趣的从半开的后备箱中拿出David的行李。
David躬身下了车子，礼貌的帮歆子开了车门，噙着微笑，右边脸颊上的酒窝若隐若现：“不下车坐坐吗？”
歆子不为所动地说道：“不了，我和我妈还有别的事情。”
歆子的声音冷的如同十二月天里的疾风，短促而又刺骨。
David的笑容稍稍有些僵硬，于是转向一旁的女人，说道：“阿姨，谢谢您帮我安排这么好的酒店，晚上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请您和歆子吃个饭吗？让我聊表谢意。”
女人熟络地拍了拍David的肩，说道：“哪儿来的话，怎么能让客人请客？晚上阿姨已经安排好了，阿姨也要谢谢你在美国对歆子的照顾才对！”
二人客套的互相奉承着，而歆子的脑子里却疯狂地闪过其他的，那些久远的，快要让人遗忘的画面.......
周围全是灯红酒绿闪烁的光束，屋子内的音乐震耳欲聋。
歆子带着精心打制的珠宝首饰站在人群的中央随心所欲的大笑。
很快生日快乐的歌曲响起，舞池中央投下来的光芒将歆子紧紧地包裹住。
歆子的眼光越过人群搜寻着给她制造这一切惊喜之作的人，却始终寻不到。
歆子一刻都等不了，她想要跟他分享自己有多么感动的心情，于是她一边说着“Excuseme”一边侧身穿过人群朝俱乐部的外面走去。
她伸手推开皮质的暗红色大门，见到他斜倚在灰白的墙上摇晃着手中的香槟杯，他挑起眉毛和身旁的人低语。
歆子起了玩心，便提起逶迤及地的晚礼裙角，轻声接近他们。
David的英语总是那么的流利迷人，嗓音低沉有些沙哑，可是笑容总能给他沙哑的声音增添几分难舍的亲近。
歆子小心翼翼地脱下高跟鞋提在手里，轻手轻脚地靠近他，眼里的微笑快要被幸福挤得溢了出来。
“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吗？”
“大概是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她好过，所以她对我深信不疑。”
“也真有你的，不惜花了大手笔。”
“这叫做有舍必有得，看着吧，她可是个取之不竭的宝藏呢......”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境况，歆子只觉得被某种泡沫质地的东西包裹了起来，耳朵里回荡的的话语声变得缓慢，一字一句像是摆脱不掉的麦芽糖一样腻在皮肉之上。
歆子不明白他口中的宝藏是什么意思。
歆子明白的是，这两年来的呵护备至和小心翼翼也许全部建立在阴谋之上。
是的，也许。
因为下一秒，歆子安慰自己，想着这也许是男人们之间维护面子的说辞罢了。
可是......
“你会和她回中国吗？”
“当然会，她妈妈可是很有名气的商人，听说家里有好几所专门贩卖高档百货的百货商场......”
“不过是几所商场而已......”
“是没什么，你是时候回一趟日本了，这些事不该由我来解释，你去问你祖父，他最清楚她身上的利益，可不单单是那几所商场而已。”
那个和David攀谈的陌生人就像是设定好的角色一样，问出了歆子内心所有的问题。
只是答案就像是黑暗中的海洋一般暗藏波涛。
也就是那一夜，原本是只有惊喜和甜蜜的生日之夜，歆子却裹紧了外套，逃出了俱乐部，埋头开着车，从华盛顿到纽约，用了三个小时十五分钟。
也就是那一夜，歆子鬼使神差的来到中国城最破旧的汽车旅馆开了房间。
她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是哪里，她只怕David会寻迹找来。
而那一夜，就成了改变歆子整个人生的一夜。
“歆子，我们走吧！”
女人最后朝David挥了挥手后回过头来拉歆子的胳膊，却发现歆子整个人像是被抽离了灵魂一般的呆立着。
“歆子？你怎么了？”
女人双手扶上歆子的肩，眉头紧蹙，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很快，街道的嘈杂声带着女人有些焦虑的声音一齐拉回了歆子的神思。
她就像忽然找回了灵魂一般的抬起了眼睛。
她木然地看了看酒店门口静立的David还有面前长裙裹身的女人，只觉得仿佛有乌云压顶，让人透不过气来，于是一句话都没说猛然转过身逃离开了他们双眼的辖区，踩着纤细的高跟鞋，裹着含量很高的羊绒大衣像那夜一样，毫无预兆的就逃离开了.......
就像喝醉酒后偶尔出现记忆空白的时刻一样，当歆子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只觉得双唇温热湿腻，脖颈处也有温热的触感滑过.......
歆子的眼前恍然出现了一个人，
“于信，你还爱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