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0
杨俊家的院子里。
葫芦家的从穿堂屋的墙边缩回了头，吐了吐舌头：“俺的娘啊；大姑奶奶咋就找了恁么个鸟雀儿男人啊？”
端着簸萁的山菊打了葫芦家的一下：“你小点儿声，小心就叫他听了去？”
葫芦家的又向正房窥探了下：“往前，俺也听说过，说大姑奶奶的男人挺二的，可没承想，就恁么二呀？！”
“你算了吧，俺可不跟你搁这儿嚼老婆舌头。背地里说东家的坏话儿，要遭雷劈的！”山菊端着簸萁向着正房走去。
361
杨俊家正房的东屋里。
周凤兰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茶壶和茶碗，进了屋子：“来，姐夫，咱先喝口茶水，润润嗓子，你和姐姐有啥话儿，也留着待会儿再说。”
正靠在柜子边上生着闷气的杨大妮把手里的手绢“扑”地扔在柜子上，上前接了周凤兰想要放在炕桌上的托盘：“咋还要你亲自给他端水呢，弟妹？惯地他，就不给他喝！”
杨大妮把托盘端到柜子前，重重地敦在柜子上。
周凤兰笑着，走到柜子前，又把托盘端回来：“你呀，姐姐，这还没过门儿呢，脾气就这么大，将来还怎么敬奉公婆啊？……行啦，就好好的陪着姐夫说会儿话吧，啊！”
周凤兰给碌碡倒上茶水，端起茶碗来，双手敬给碌碡，道：“喝水吧，姐夫。……姐夫，按说呢，我不该说你什么，可我要是非要说呢，你也别生气。你说你，这才刚来家，怎么就惹我姐姐生气了呢？都说是一样的话，百样说，你就不会换个说法，让我姐姐高兴吗？”
碌碡：“你懂啥呀？恁么大个家，恁么老多的东西，俺老丈人他又死个逑的啦，俺不来划拉点儿回去，就还给谁儿留着啊，唵？……她就是个死榆木的脑袋，她！”
“你，你不讲理！”杨大妮气得哭了起来。
周凤兰也立即变了脸色，愤怒地想要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停住；接着，又张了好几次嘴，但终归还是没有说什么。又僵硬的笑着，走到杨大妮的身边，抚慰着杨大妮道：“姐姐，你也不要生气了，姐姐。都是嘴高嘴低的事儿，有什么啊？不就是想拉点儿粮食吗？咱家不是有吗？你说呢？……咱还是要往长远了看，啊？……你等我去看看，告诉大憨和葫芦，等会儿就给姐夫装上；俺再告诉山菊一声，让她再给咱做点儿好吃的，你和姐夫一个桌上吃了饭，也就好啦，你说，是吗，姐姐！……我去啦，啊？”
周凤兰强忍着气愤，向外走了去。
362
周凤兰出了东屋，在外间屋子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似的顿住。然后捂了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接着，赶紧跑进了西屋去。
363
日军军营医疗室内。
“俺要回家，俺要回家，俺要回家！”杨二妮在病床上拍打着大腿，啜泣着。
团山站在病床旁，木木地看着良久，才用蹩脚的中文僵硬地道：“不……可以的，不……可以！”
杨二妮毕竟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一计不成，顿了下，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又继续闹道：“那你把俺的玉娘娘儿，还给俺！”
团山这一回听不明白了，略侧着头，疑惑地看着杨二妮。
“还给俺，你听到了吗？”杨二妮又道。
团山莫名其妙地依旧那么看着杨二妮。
杨二妮：“还给俺！……那是俺爹他留给俺的！”
团山掏出手帕来，擦了擦额头，用日语道：“你的，在说什么的？……我的，去找翻译的过来。”
团山说罢，向着门外走了去。
杨二妮诧异地看着团山的背影。
364
杨俊家正房外屋。
葫芦站在周凤兰的屋子门口，隔着门帘和周凤兰说着话：“……七十斤一袋子，拢共装了十五袋，是一千零五十斤。还有，大姑爷自格儿……”
碌碡拍打着手，从外面进来，一听就来了气，骂道：“混账的东西，哪个就用你来报账啦？难不成俺自格儿家的东西，还用你来给俺看着？”
葫芦赶紧谨小慎微地道：“可是……”
“可是啥？你还敢还嘴？”碌碡说着，就要踢葫芦。
葫芦赶紧躲闪开。
杨大妮啜泣着，一掀门帘，从东屋里出来，道：“可是啥，你说可是啥？现在就是俺弟妹当家儿，他不和俺弟妹说和谁儿说？”
碌碡：“俺没听说过！她就是谁儿当家儿，这儿个家也有你的一份；你的，就是俺的！……咋着？这儿还没接你过去呢，你就学着胳膊肘儿向外拐啦？俺还没见着过呢？”
杨大妮：“你，你不讲理！……你有本事，咋不出去耍去？”
碌碡立即被击中了要害，声音随即降了下来：“俺就出去耍去……又……咋啦？难道……你也敢管？”
“你就是不讲理！”可杨大妮还是说不过碌碡，气得哭着回屋子去了。
周凤兰站在西屋的门帘后面，也在抹着眼泪。
杨福头在炕上守着大筐里的公鸡，看着周凤兰。这时候小心翼翼地溜下地，穿了鞋，拽着周凤兰的衣襟，声音很低地哝叽道：“嫂子，你就怎么了吗，嫂子；你咋哭啦呢？”
周凤兰擦净眼泪，爱抚地抚摸着杨福头的脑袋：“没有。嫂子是刚才不小心碰了眼睛一下。……你上炕接着玩儿去吧。”
杨福头：“俺要你也上炕，嫂子！”
“嫂子还有事呢，啊！”周凤兰说着，又仔细地擦了擦脸，揉了揉眼睛，含着笑，撩开门帘，走了出去。
“你先去吧，葫芦。”周凤兰冲着葫芦道。
葫芦加着碌碡的小心，向着院子里走去。
碌碡放葫芦过去，又固执地堵在进出的门口。
“我说姐姐，不就是几袋子粮食吗？你和姐夫吵得这么厉害，至于的吗？……也再说啦，姐夫他说的也对啊，不管怎么说，这个家，也还有你的一份，不是吗” 周凤兰冲着东屋不紧不慢地道。回头，又勉强地向碌碡笑了笑：“……姐夫，你也是，一个大男人家，怎么就不知道让着我姐姐点儿呢？”
碌碡：“俺和她没话儿说！……要不是俺爹俺娘出给俺，说你们家有的是粮食有的是钱，俺才不稀得来呢！”
周凤兰：“你看看你，怎么就又扯上你爹你娘了呢？……你先上我屋里去等一会儿，等我再去劝劝姐姐。”
周凤兰说着，就要向东屋里走去。
“你甭用说，谁儿说俺也不听，俺不嫁啦，俺不嫁啦！”杨大妮在屋子里扔出来的这句话，又让周凤兰进退两难。
周凤兰僵在那里一会儿，又回头勉强地冲碌碡一笑：“你看看我姐姐，还真让你给气着啦！……你也不知道陪个不是！”
“俺惯地她！”有人劝着，碌碡又来了劲，一转身就进了周凤兰的屋子。
周凤兰木呆呆地看着西屋晃动着的门帘许久，凄然地摇了摇头，进了东屋。
365
村街上。
山菊和葫芦家的显然是躲避地站在杨俊家院子的大门口，一边看着村街上的大车。大车装着满满的一车装着粮食的布口袋。
杨大憨从远处走了来。还没到大门口，就看见了大车，疑惑道：“这儿是谁儿的车？咋停在咱的门口啦？……你们俩搁这儿干啥？”
山菊：“你去做啥啦？咋这儿时候才来家？害得葫芦自格儿装了这儿一车的粮食？”
杨大憨：“你是说，这儿是东家的粮食？这儿是要送给谁儿去？”
山菊：“嗨！……是大姑爷来啦，说家里的粮食不够吃，就拉了这儿些去。……俺可告诉你啊，等会儿要是见了大姑爷，你可不行急头掰脸的！”
杨大憨：“瞧你说的，俺傻啊？大姑爷来啦，俺高兴还来不及呢，就和他掰哪门子脸呢？”
杨大憨说着，就想要进院子去。
“嗳……”葫芦家的赶紧叫住杨大憨，“就不是你说的恁么回子事儿，大憨。你可不知道，咱这个大姑爷……”
“行啦行啦，嫂子！……俺大憨可不听你搁背后说东家家里人的坏话儿。”山菊制止葫芦家的道。又冲着杨大憨：“……你也是，大憨，就回家先看看爹去，等俺叫你再回来！”
杨大憨愕然了：“俺说你们这儿是……”
“你快走吧，你！”山菊上前使劲地推了杨大憨一把。
杨大憨依旧疑惑着，却顺着村街走了去。
山菊扭头向着院子里巴望了一会儿，回头很不自在地和葫芦家的站得远了一些。
葫芦家的却大咧咧地向着山菊靠过来：“俺就说，他得啥时候走呢？咱老搁这儿恁么站着……”
山菊颇有些不满地道：“俺哪知道？谁儿又没让咱站在这儿里。……要不，你先回院儿里去吧！”
葫芦家的朝院子里巴望着，还想说什么。
院子里，忽然有了噼啦噗咚的响动，接着，碌碡气呼呼地走出来，径直到大车前，松开车闸，也不用鞭子，直接用手向辕马的屁股上狠拍了一下，喊了一声“驾！”，赶着大车走了。
周凤兰手里拎着个灯笼跑出来：“姐夫！姐夫！……嗳，姐夫，你也等等啊，这天都快黑了，你不吃饭，也拿了个灯笼走啊，姐夫；姐夫！”
但是，碌碡还是走远了，也没有应答。
“唉，这人，也真是的。虽说是我姐姐还没过门儿呢吧，绊两句嘴，咋还这么大的气性呢？……走吧，也不用追了；咱都回去吧。”周凤兰道，率先向着院子里走去；山菊和葫芦家的跟在后面。
366
杨大憨家。
杨大憨在外屋水缸前拿水瓢在缸里舀了些水，一边撩开门帘，向里屋道：“爹，俺来家啦，爹！”
然后，端起水瓢来“咕咚咕咚”地喝着水。
屋子里传出大憨爹老迈的声音：“啊！……今格儿……咋恁么早呢？”
杨大憨放下水瓢进了屋子，从屋子里传出他的声音：“俺前晌和大少奶奶去了张家，回来俺又去了趟后沟，才来家，山菊也不让俺进院子去，俺就来家了。”
屋子里，大憨爹躺在炕上：“就……咋地啦呢？……是东家……家里头……又有啥事儿了吧？”
杨大憨脱鞋上炕，坐在炕桌前，鼓遒儿着点亮了油灯：“俺也知不道。可俺跑了这一天，也怪累的，就也没多问。……也说是大姑奶奶的男人来啦，还要拉走不少的粮食！”
大憨爹：“拉……粮食？那……大少奶奶……就给啦？”
杨大憨：“反正是都已经装了车了；有满满的一大车呢。”
大憨爹停顿了好一会儿：“俺看，这儿……事儿啊，八成的，是要……有点儿……啥说道儿！”
杨大憨也寻思了一阵儿，道：“就咋呢，爹？”
大憨爹：“你……想啊，那……少东家……还没回来，现今……那不是……大少奶奶……当家吗？她就能……乐意？”
杨大憨又想了一会儿：“也怪道的呢，山菊就不让俺进院子去，莫不是就怕俺帮着大少奶奶和大姑爷打起来？……恁么成车的往他家里拉，俺还真是看不下去。”
大憨爹：“俺……就说吗，大……少奶奶……要真……也不说个啥，就让他……拉走啦，那不也太……败家啦吗？”
杨大憨向着炕下挪去：“不成！那俺还真得看看去！要是回头少东家来家啦，就问起来，俺可咋说？”
大憨爹：“你……也行啦！……你……要是真去啦，你又……咋说呢？毕竟……大姑奶奶……他们是一家，虽说是……还没过门儿吧；可你又让……大少奶奶她，就咋说呢？……你还是……就由着……他们去吧！”
杨大憨顿在那里，又渐渐地挪回到炕桌前，回手从窗户上撕了一条纸，卷起了旱烟。
367
山上。
黢黑中，怪石山洞显得恐怖和狰狞。
一个人从山洞里爬出来，是张发财。
张发财站在洞口前又打量了许久，离去。走出了不远，却又回来，又看着山洞发呆。蓦地，他扭转身子，到一旁的树丛中，发出很响的一声脆响，撅了一枝大树杈子回来，仔细地挡在洞口前。等到一切都遮掩好了，这才依旧不放心地离了去。
368
张晋家。
张晋的屋子里。
“爹！……爹！……你好点儿了吗，爹？……爹？”蛾子蹲在炕上张晋的身边，手里端着大碗，担心地呼唤着。
张晋双目紧闭，死去了一般。
蛾子随手把大碗放到已经推到了炕梢的炕桌上；炕桌上亮着油灯。然后，蛾子疲累地坐下，给张晋麻索着胸脯：“……爹，你咋就又想不开了呢？过晌儿不还好好的吗？”
许久，张晋嘘出一口气来，淌着眼泪睁开了眼睛。
“爹，咱不着急啦，啊！”蛾子又端起大碗，用羹匙舀着碗里的汤水，喂给张晋喝。
张晋喝了两口，无力地摇着手。
蛾子把羹匙放进碗里，把大碗又放回到身后的炕桌上。
张晋：“那……老四家的……就……没事儿啦？”
蛾子：“俺才刚儿给她喂了药儿，睡过去了。”
张晋迟滞地：“他……男人……就……还没来家？”
蛾子不吱声，机械地给张晋麻索着胸脯。
张晋又道：“你……男人……也没回来？”
蛾子张了嘴半晌，道：“……爹，你就甭惦心这儿个、惦心那儿个的啦，就还是顾着自格儿吧，成吗？……到了这儿个份儿上，说啥都是命儿！”
张晋轻叹了口气，道：“唉！……可俺……还是琢磨着，咱……口上……是答应了……咱……要拿钱……赔东家的命，可咱……哪儿就去……淘换……恁么多的……钱去啊？”
张晋说着，又抽泣起来。
蛾子停了许久，道：“爹，咱还是……车到山前必有路吧，成吗？……你就好好儿的先养好了身板儿，咱……再说！”
张晋：“可是，这儿一大家子的人，现今……就只有你……还……守在……俺的身边啊！”
蛾子：“爹，虽说是家里遭了事儿，可俺不守着你，又让谁儿来守着你呢？这儿不也是应该的吗？”
张晋：“那你……就不恨吗；俺的三儿媳妇？”
蛾子停止了给张晋麻索胸口，抬头望着屋顶。渐渐地，她流了泪。又赶紧抹去泪水，道：“恨！俺咋就不恨呢！……可是恨，俺也只恨日本人！冲啥……他就来插手咱的事儿呢？……咱家的爷们儿是做了坏良心的事儿，打死了咱东家。谁儿见了，谁儿打咱都成。可是又和他日本人有啥牵连呢；他就也要来插一杠子？”
张晋：“俺这儿……心里头不得劲儿，也就搁这儿啊！……搁村口，谁儿开枪，打死了咱家的人，那也叫仗义；是看着……事儿不公。可是他……日本人，就冲啥呢？……这儿不明摆着的吗，是要……给咱拴对儿……砢碜死咱……啊……”
蛾子：“俺那会儿去镇子上给他四婶抓药，顺稍儿又去找了趟梁队长。梁队长他不见俺，是丁协卫对俺说，他们现今人手儿不够，搁咱村口打死咱家人的事儿，还得等着缓缓，才来查。……他那意思，不就还是想朝咱家要钱吗？”
“别查啦。也别查啦！……那也都是……报应啊！”张晋痛心地扭过了头去。
蛾子：“是报应。可是俺真个咋也想不明白，你的那几个儿子，冲啥就打死了咱东家呢？难不成，也是日本人给咱拴的对儿吗？”
张晋紧紧地闭着眼睛，泪水从眼缝中汩汩地涌出。
369
傍晚，杨俊的家里。
杨大妮坐在炕上，身子趴在炕桌上，啜泣着。
周凤兰站在地上，劝着：“……也好啦，姐姐；不管怎么着，咱的日子不还得过不是？咱有什么事，还是往长远了看吧，啊？！”
杨大妮捶打着炕桌：“俺不嫁啦不嫁啦，你甭再说甭再说，俺就是不嫁啦！……冲啥呢，还要俺带上一百亩地一千块现大洋？是俺长得丑，没人要了吗？”
周凤兰：“姐姐！……你看你？我不是也说了吗，他要是不要这些东西，我还真舍不得让你走。他要了，家财也没出外国，以后你们的日子也好过些，这不是挺好的吗？”
杨大妮：“可俺咋说也是外姓人，俺都拿去啦，你将来和福来咋么说？咱家拢共才多点儿地啊？那都是几辈子人才给你们攒下的啊！”
周凤兰：“咱家的地是不算多，可我也听你和我说过了啊，不有三百多亩呢吗？……你拿去些，也省了我多操心！……至于钱吗，咱还有六百多块，余下的，我再去想办法，回我娘家再去借一些，不也就够了吗？……哎呀，也对了，姐姐，我这可不是催着你走啊，你听明白了吗？”
杨大妮泪眼朦胧地看着周凤兰一会儿，又捶着炕桌趴下去，呜呜地哭着，道：“俺……咋就恁命儿苦啊？……俺那死去的爹，你这儿都是给俺找的啥婆家啊，爹啊……”
周凤兰的眼睛也湿润了。
渐渐地，周凤兰挨着杨大妮坐下，抚着杨大妮的肩膀，艰难地道：“姐姐，……咱……不苦！不苦！不苦……”
杨大妮又抬起头来，嘴角抽动着，看着周凤兰。
蓦地，杨大妮抱住周凤兰：“弟妹……”
周凤兰任凭杨大妮摇动着她，哭着，她自己眼里的泪水，也止不住汩汩地淌了下来。
370
清晨。
一挂大车急急地跑进了西村口。
“停下，停下，给俺停下！”坐在大车上的碌碡爹，挥舞着文明棍，气势汹汹地叫道。
“吁……！”车把式急着带住大车，大车缓缓地停下来。
碌碡爹挪着，到大车的尾部，愚笨地下了大车，拄着文明棍，迈着外八字步向前走了几步，又回头冲车把式道：“他姥姥的亲娘舅外甥的小姨子的，……你就搁这儿先给俺等，等着他们请你来，你在过去！”
说罢，他迈着外八字步，急匆匆地向村子里走了去。
“咋就是俺等着，不是你？”车把式还有些疑惑，一直看着碌碡爹走远了，才颇觉有意思地摇摇头，掏出烟袋来，装上烟，点燃了，抽着。
371
杨俊家。
穿堂屋前院子里，山菊和葫芦家的正转过影壁墙向着大门外走去。周凤兰正在和葫芦慢声细语地说着什么，只听最后道：“……行啦，葫芦你也去吧，也早着点儿的回来。”
“俺知道啦，大少奶奶！”葫芦也走了去。
周凤兰瞥了眼杨大憨，向着正房里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