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乱了套。
寒吾使团来苍、平昌可能远嫁、万俟谷的求婚、许久不出现的兰七好和要娶宁为玉的企曇。这一切都是怎么了?
千伶躺在摇椅上,苦苦思索着问题的所在和解决的方案。自己的事儿可以先放在一边不谈,朋友的问题一定要趁早解决。
“企曇啊企曇,你这是抽的什么风啊?选谁不好偏偏选个一肚子坏水的风尘女子,真是……”
“小姐。”梦歌想起今早的事,不禁好奇的问道,“你又没见过那位宁姑娘,怎么一下子就知道她就是那位醉梦楼的宁为玉呢?这苍城姓宁的姑娘可是不计其数的啊。”
“哼,”千伶冷哼,语气里充满了刻骨的鄙夷,“虽然假装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但长年累月积攒的风尘味儿已然入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肯定是烟花巷出身。”
梦歌点头,真心的赞许道,“小姐真是好眼力。”
“哎——”千伶难得没有自我陶醉一番,她以手覆面,似有些疲倦,“我眼力再好也没用,当事者辩的清是非好坏才作数啊……”
“哎——”想到二王爷执着而顽固的眼神,梦歌也是一阵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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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的时候,伊隐千伶平时叽叽喳喳吵到伊丞相头疼的两人一反常态,沉默的吃着饭。伊丞相倒是有点不适应,知道这两人是有了心事。他冲长子使了个眼色,提前离开饭桌。
对于这一双藏不住心事的弟妹,伊真一直充当着烦恼倾听者的角色,他对此无半点厌恶反而乐在其中。
“你们俩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事实上兄妹二人就在等这句话,伊隐唰的抬起头抬起头,可怜兮兮的对上伊真的眼睛,“大哥——”。
“给我好好说话。”
“好吧,”伊隐调整情绪,“是这样的,我和千伶今天早上觉得天气不错准备去看兰七大哥你可能不知道兰七被兰大哥关在家里很久了然后千伶说顺路去叫上企曇之后我们就在仪门……”
“够了。”伊真打断弟弟的喋喋不休,冲千伶颔首,“你来说。”
伊隐一脸受伤加无辜的表情。
千伶得意的看了一眼,“抓不住重点的废话篓子。”
伊隐刚要发怒,伊真不声不响的只是瞅了他一眼,他马上蔫了,无精打采的靠在椅背上。
千伶很得意,她的叙述方式和伊隐形成鲜明对比,言简意赅的概括道,“企曇说要娶宁为玉。”她补充道,“大哥你应该不知道,她就是醉梦楼的那个……”
“我知道。”伊真打断她的说明。
千伶和伊隐看着一脸正经的大哥,默默的腹诽着:你不是号称从不涉足风月场所的伊大人吗,怎么会知道那个风尘女子的事……
伊真的眉头微不可见的皱着,“二王爷,不是这么不知分寸的人……”
“就是说啊。”千伶叹道,“他这次似乎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娶那个……呃,”在大哥面前说话得小心,“那个……坏女人。”
提到宁为玉的品行伊隐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就是啊大哥,我从没见过那么不知耻的女人!”
“那女人的人品我也是有所耳闻——不是个省事的主儿啊。”
伊隐和千伶再次默默腹诽着:你怎么知道她的人品,你不是号称每天过着“家——朝堂”两点一线生活的清正廉洁刚正不阿的伊大人吗?
“但是——”伊真的语气有种百转千回之感,“也许,二王爷正是看上了她的这一点呢?”
伊隐和千伶俱是一愣,“啊?”
“罢了,估计一时半刻二王爷也不会有什么大举动,你们俩这段时间多劝劝他。”伊真起身,“行了,这件事我会放在心上的。”随即淡然离去。
千伶和伊隐默默的看着对方,就这样打发过去了?拜托这是一件关乎国体与国格的大事好不好,大哥你这样轻描淡写的一语带过,让为这事儿和企曇撕破脸皮的我们情何以堪啊!
他兄妹二人用眼神交流着,梦歌干笑道,“呵呵,大少爷还真是……呃,还真是淡定啊。”
伊家兄妹脸色不善的瞥了她一眼,梦歌觉得自己好像没说错什么话,不免有些无辜的对着手指。
“问题是……”伊隐左手托腮,满面愁容,“我们已经和企曇撕破脸皮了,还怎么有脸跑到王府‘多劝劝他’?”
“嗳。”千伶无所谓的摆摆手,“撕破了就补嘛,再说,脸皮这种东西值几毛钱呢?”
伊隐眼睛一亮,双手击掌,“说的太有道理了。”他很快做出了一个决定,“好!我们明天就去王府对企曇进行思想教育,誓要让他悬崖勒马重回正途!”
千伶被伊隐难得一句好理由两个成语并且用法得当的精神所感动,所以她很快的通过了这个建议,“好!然后我们再一起去兰府找兰七!”
两兄妹身上燃烧的熊熊的小火焰,气氛炒的火热;然而在一旁的千伶却是不住的冒冷汗,她总觉得二王爷接下来的日子会不太好过。不过,这也是精彩好戏的开场啊,值得期待。
做出了这个重大决定,伊家兄妹的心头大石也算是落了地,这二人明显放松了许多。这不,伊隐又把他太子伴读的身份挂回嘴边,还张罗着收拾东西,忙的不亦乐乎。
千伶看着忙的热火朝天的哥哥,心里很不是滋味。她装作不经意的问道,“成为太子伴读要住在宫里,二哥你习惯的了吗?”
伊隐手中动作一停,僵硬的转过头,看向千伶的眼睛里写满了绝望,“住在宫里?!老子完全不知道啊!”
千伶和梦歌相互对视,彼此都看见了对方额角的冷汗。
“好吧你赢了。”千伶抬脚就走。
伊隐一爪子摁在她的肩上,“老子真心不知道啊!宫里处处都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就我这水准还不得被玩死?!再说了,”他的眼中悲伤更浓,“其实我觉得御膳房的手艺比不上张师傅(伊家的大厨)啊!老子亏大发了!大哥和爹干嘛不拒绝啊,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
千伶不耐烦的拍掉他的手,“你是去做伴读又不是去当妃子哪来这么多的算计!再说每隔几天就有休假你还不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她真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为这货离家而伤春感秋!
“这样啊……”伊隐总算恢复了理智。
梦歌小心翼翼的问道,“不好意思二少爷,我很好奇你对伴读郎究竟了解多少?”
“啊?”伊隐挠脑袋,“就陪太子读书啊。”
“其他呢?呃,就是再具体点。”
“什么嘛!”伊隐一脸不耐,“我就知道要陪读,其余就不知道了!”
“啪——”一本书砸向伊隐的脑袋。
“混账你又干什么!?”伊隐摩拳擦掌的准备痛揍挑事者。
“看看那本书,对你有用。”
伊隐不情愿的捡起凶器——《伴读郎之守则》。
“看看吧。”千伶潇洒的转身离开,抛下最后一句话,“别真当自己是去做妃子和别人勾心斗角玩去了。”
伊隐恼怒的看着千伶二人的背影,恨恨地收回视线。他看着厚厚的一本书,痛苦的揪着头发。
事关自己的人生安全,伊隐还真认认真真的看下去了,千伶带着梦歌来唤他用晚膳的时候他以读了将近一半。
“不错不错。”千伶教书先生似的背着手检查伊隐的劳动成果,有模有样的夸奖道。
“那是。”伊隐立刻进入自我崇拜模式,“也不看看小爷我是谁!”
梦歌笑着提醒道,“二少爷快些去用晚膳吧,老爷和大少爷可等着你呢。”
伊隐闻言赶忙扔书跑了,让长辈等自己可是万万不可的啊。
千伶和梦歌笑看伊隐火烧火燎的背影,想着以后见面的机会骤减,难免有些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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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丞相这次难得没有责备迟到的二儿子,而是语气温和的问道,“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嗯。”
“在外不比在家,尤其是皇宫,更是人多口杂,你遇事要斟酌,小心为上。一定要……”
“我知道,”伊隐插嘴,“一定要为伊家争光,爹你就放心吧。”
伊丞相一愣,随即苦笑着摸了摸儿子的脑袋,“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为伊家争光的事早就轮不到你了,你大哥已经为伊家做的够多了。”
伊隐抬头,眼睛里有泪光在闪,他声线有些颤抖,“爹——”
“反正你也不可能为伊家争脸了,只要不丢脸就好了。”伊真打断了这场即将上演的父子情深的戏码。
“呜……”伊隐发出小小的悲鸣。
千伶笑道,“好了好了,快别说了,饭菜都要凉了。”
用完膳后,伊丞相去书房处理政事,伊隐回房继续啃那本《伴读郎之守则》,伊真和往常一样散步消食。
千伶笑嘻嘻地问她大哥,“哥,去散步啊。”
伊真瞥她一眼,“你这不是都看见了吗。”
“呵呵。”千伶干笑道。
半刻钟之后。
“你跟着我做什么?”伊真转身看着一直尾随自己的两条小尾巴。
“哪有?”梦歌一怔,千伶则假装无辜,“大哥散步,我们也散步啊,哪有跟这一说法呢。”
伊真眯着眼睛,意味深长的盯着千伶,“你是有话要对我说吧。莫非……”
“莫非什么……?”千伶眼光飘移不定。
“莫非,你觉得我伤心了,你是特意来安慰我的不成?”
千伶低头沉默,她确是觉得饭桌上爹爹的那番话也许伤到了大哥也说不定。同是伊家人,长子必须得挑起沉重的担子,那么落在次子身上的责任便少了许多。这不是很不公平吗?
伊真看着自家小妹苦着一张脸不说话,便轻笑道,“你觉得大哥会在乎这些?”
千伶抬头看着大哥的表情想要确认这话是真是假。
“再说了,我喜欢现在所做的事情。”
千伶看着大哥确是不像是勉强,终于放下心来,“那就好那就好。”她冲着伊真灿烂一笑,“那么大哥,我去找二哥玩喽!”
伊真点头。
妹妹快乐的背影像是轻快的音符在他的心有跳动,“你也好伊隐也好,只要你们能一直这样笑着,哥哥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