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总是吵闹的清梦轩,今晚却是十分安静。
“今天睡得这么早?”伊宏为本想和女儿聊聊,看到这副光景不得不推迟安排。他转身离开,竹叶摩擦着者肩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老爷?”身后传来少女清脆的声音,是千伶身边的小丫头。
伊宏为转过身,问道,“千伶今儿个怎么睡的这么早?身体不适吗?”
梦歌摇头,轻声道,“与其说是身体不适,倒不如说是心情不好。”
伊宏为略一斟酌,“她已经知道了?”
“老爷您也知道了啊,看来七王爷真的把这事跟皇上说了……”梦歌无奈的笑道,“其实七王爷是最先把这事说与小姐的……”
“那为何她不告诉我?”
“可能小姐以为寒吾王爷是一时兴起,不想冒然麻烦老爷您。谁知道,这七王爷竟是来真的……”梦歌叹气,然后试探性的问道,“老爷,您……会同意吗?”
一阵沉默。偶尔有风吹过,草木发出沙沙的声音。
“我的回答……”伊宏为顿住,“千伶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梦歌心里一沉,她向前一步,“老爷!您是她的父亲!如果您都不帮小姐的话还有谁会帮她呢?老爷,寒吾远在天边,又是常年积雪覆盖,您怎么能忍心呢?!”
伊宏为看着眼前的激动的少女,沉默,然后转身离开。
“老爷——”少女执着的唤着他,“老爷——”
伊宏为的脚步不停,“匡扶社稷,为民造福,这是我们伊家最大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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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伶今儿个很难得的睡了个自然醒,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看看四周,发现房间里的侍从少了好多。正奇怪着,梦歌推门而入。
“诶?今儿个人怎么少了这么多?”千伶穿衣下床,坐到梳妆台前。
“唉——”梦歌笑得有点不自然,“今儿……今儿个,七王爷,还有好多的人要来,那些闲着的人都被打发去收拾屋子了……”
千伶编发的手一顿,随即低头笑道,“呵,他还真是个行动派。”
“小姐……”梦歌支吾着,“那件事,老爷都知道了,你看……”
“是吗?”千伶打断她,“看来皇上已经知道了啊,不久之后——很可能就是在今天,全苍城的人都会知道了吧……”她语气轻快,好像是在谈论别人的事,“对了,寒吾七王爷驾临伊府,都有哪些达官贵人来凑热闹啊?”
“……很多,基本上苍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收到了请柬。”
千伶直直的看着镜子里不悲不喜的自己,“这样看来,今天又好戏上演了。”她轻轻的抚摸着镜子里的少女,沉吟道,“可惜我今天也是主演之一,就不能观戏了……”
“小姐——”梦歌握住她在镜子上游走的手,“小姐,你别这样!事在人为,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千伶缓缓的把手抽出,声线毫无起伏,“事在,人却并不想有所作为。”
“小姐!你——”
“好了。”千伶挥手,“别说了,我不想因为这件事和你起争执。”
闻言,梦歌眉头紧蹙,安静的为千伶梳头。
“千伶、千伶——”外面似乎传来了伊隐的声音。
“二少爷?”梦歌手上动作不停,“二少爷也回来了吗?”
“千伶!”伊隐手扶门框,气喘呼呼的出现在二人面前。
“二哥,你不是才上任的吗,怎么就回来了?”头发梳好了,千伶整衣起身。
伊隐接过梦歌递来的茶,猛灌了几口,“呼——你还说,闹出出这么大的动静,我能不回来嘛。你和那个万俟谷究竟是怎么是怎么回事?”
“先不提这事——”千伶笑着问他,“你这个伴读郎做的怎么样,还习惯么?”
“哎!别说了!说起这个我就觉得憋屈……”伊隐喝了口茶,“你不知道那个小太子精明的跟什么似的!那眼睛贼的很,我一看他就觉得瘆得慌!”说到此处,伊隐还打了个哆嗦。
千伶和梦歌抿嘴轻笑。
“我刚刚跟他告假回来时还被狠狠的瞪了一眼,我真不懂皇上干嘛挑我去做伴读?消遣我吗?”伊隐无奈的挠头。
梦歌笑道,“二少爷,我敢打赌太子殿下一定会喜欢你的。”
伊隐抬眼看她,有气无力的拱拱手,“借你吉言啊。”
“诶?你在宫中有没有机会见到平昌啊?风华殿离栖凤殿远吗?”千伶问道。
“见不到,就是见得到我也不想去触霉头——”伊隐突然看向自家小妹,“不对啊,我又没告诉过你,你怎么会知道太子和我在风华殿读书的?爹和大哥告诉你的?”
千伶白了他一眼,“这是常识好不好?”然后不放心的追问道,“那你在宫中有没有听到一些关于平昌的消息?她最近怎么样了?”
“平昌公主啊,自从知道和寒吾通婚的消息后就一直闷闷不乐,整天把自己关在栖凤殿里不出来,黄公公说再这样下去迟早会闷出病来……”伊隐一拍头,突然想起自己回来的主要目的,“说起寒吾,你和那个七王爷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还没跟我说呢?大哥说他要来提亲,这不是真的吧?你们是不是又为了在搞什么神秘的政治活动以此来遮人耳目的啊?”
千伶无奈的笑道,“这次还真让二哥你失望了。”
伊隐闻言脸色陡变,“怎么回事?”
“七王爷真的只是来提亲的,目的很单纯,他只是想要我嫁给他。”
“我不同意!”伊隐把茶杯重重的摔在桌子上,“寒吾!那冰天雪地的破地方,你去了怎么可能受得了!?”
“二哥……”
“二少爷……”
“还有那个万俟谷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一点都不知道!你要是在寒吾受了他的委屈我们连帮都帮不了你!”
“二哥,他好歹也是寒吾的王爷,不会……”
“我不知道!”伊隐吼道,“我不想你和大姐一样!大姐因为嫁人弄的那么不开心,难道你也要那样吗……”提到清伶,伊隐的眼红了一圈。
“不会的,我不会像大姐那样的……”千伶安慰他,“不管嫁给谁嫁到哪儿,我还是伊千伶,我一定会让自己活得好好的,绝不会亏待自己……二哥,你就不要担心了……”
伊隐红着眼睛不说话,千伶背过身悄悄的抹去眼角的泪,梦歌立在一旁也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三个还呆在这里干什么?”伊真打破了沉寂,“还不快去大堂招呼客人。”
千伶回过神来,“哦,是啊,二哥,我们也快些去大堂搭把手吧。”
伊隐闻言不声不响的出去,千伶和梦歌随后。
伊真则是静静的立在原地,他仔细的看着这间屋子。这是千伶住了十五年的地方,很快它就要失去主人。不管自己愿不愿意,这些女孩子总是一个又一个的如蝶般飞走,现在,最小的千伶也即将飞走。这一次,她飞的更险更远……
伊真就那样站着,直到陈伯急急忙忙的来叫他,他才缓缓的走出这间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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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府,一向是门口罗雀。一是因为伊家人生性寡淡很少与人深交,故很少有人登门拜访;二是因为伊家为避免结党营私的谣言,鲜与朝中大臣接触,故前来商讨政事的人也不多。而今天的伊府却是非常的热闹,素来低调的伊家这次竟广发请柬,苍城本地的达官贵人和外地的名门望族齐聚于此。
年轻的小厮笑呵呵的给客人端茶倒水,“呵呵,我们伊府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是啊,比过年还要热闹呢。”一旁的小厮笑嘻嘻的应道,转身给客人添茶,“您说是吧,二王爷?”
企曇面无表情,他旁边的兰七则笑着问那小厮,“对了,你们府上今儿个为什么这么热闹?”
“这个请柬上不是写了的吗?——寒吾的王爷今天要来啊。”
兰七继续问道,“除了这个,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吗?”
“啊?还有别的原因?”小厮挠头,“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他看了看不远处忙得不可开交的同伴,“两位少爷,小的要去做事了,先下去了。”
兰七挥挥手,小厮恭敬的退下。
“这次的事,古怪的很……”一直沉默的企曇开口道。
“谁说不是呢。”兰七也难得的微露愁容。
两人无言的喝着茶,企曇眼尖的看见吴幽也来了,正在人群中四处应酬。吴幽也看见了企曇,他推托有事,穿越人群,向企曇这边走来。
“你们两个的速度倒是快,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不久,”企曇答道,“对了,四叔,你知不知道寒吾人来伊府拜访究竟所为何事?”
吴幽苦笑,“不用我说,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兰七看他神色不对,心里一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外面突然一阵喧哗,他们三人一同望去,原来是寒吾的人来了。为首的三王子笑得春风得意,他身边的七王爷则是一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收回视线,吴幽喃喃道,“事情的真相,很快就会揭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