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武治皇帝的福,音绝虽然这段时间来回奔波于尚艺局、清心殿和异珑阁,但吃行用度上已经丝毫不比太后身边的红人玉腕儿差,连带着异珑阁两位才划拨过来帮音绝管理异珑阁的两位宫女也跟着享福,有了好吃食。
音绝试着用筷子夹起一片肉片丢给蛇腰,蛇腰身子一个快闪,准确将肉片接入口中。肉香一入口,蛇腰更是目含谗相看向音绝手中的食物。音绝一叹,将自己的那份食物放在桌上任蛇腰自行食用,她一天奔波三个地方学艺伺候已是累极,这下再没有更多的精力去伺候蛇腰。
将食物放下后,音绝端着另一份食物走入收藏珍物的房间前,回首对蛇腰讲了句:“小蛇儿,我今天的晚饭全给你吃了,你帮我看着门,有人进来不要忘记发声提醒。”
更令音绝吃惊的情况发生了,蛇腰一改之前蛇行样子,有模有样地人坐在桌边拿起筷子吃食起来。音绝一惊,心里产生若干想法,不过看着蛇腰笨拙的样子,她还是叹笑了下走入房内。也许真是自己多心了。这蛇腰八成是这两天到了尚艺局总看着另外两个宫女拿筷子吃饭也跟样学样。
在重重阁架间穿行良久,音绝走到角落里的一个大花甁前。这个花瓶足有一个成人身高,也正因它太高没法入架,才被音绝安排放在这角落里。
音绝走到花瓶边伸指在甁上轻弹数下,没一会,甁里传来一阵细微响动,一个人头探出瓶口。音绝将食物递给瓶中人,再返身走出。
她来回走动的短短时间,蛇腰已将桌上的食物全部吃尽。音绝走到桌边拿起光如镜面的盘子一看,禁不住再度吃惊,这蛇腰真是馋到极点了,连点残汁剩液都没有留下。再想到它是如何把盘子弄得如此干净,音绝寒粟一下,光可鉴人的盘子随之落于地上。
房外笼中的蛇腰早在听着这声清脆的响声传来,音绝果然如它所料,将盘子摔破在地。这下好了,连洗盘子的功夫都省了。想着这两日夜晚都还要有所行动。蛇腰盘在笼里软垫上,选个极量舒适的姿势沉沉睡去。
武治皇帝与苿竭王子比试前两天。后宫里又传出一件大事,玉腕儿无缘无故失踪了两天。莞容太后派人将整个后宫翻了个遍,这玉腕儿一个大活人就象蒸发了一般。
最后还是柔心公主的侍女柳绿儿在异珑阁外的花丛里找到玉腕儿的一只绣花鞋。
众人目标所聚,再次到了音绝身上。这段时间都知道太后身边除了玉腕儿,音绝便是最为受庞的人。一时众口悠悠,都在怀疑是音绝出于争宠将玉腕儿悄悄灭了。
武治皇帝为了平息众人之口,亲自领了侍卫将异珑阁搜查一次。
到了第二天晚上,众人都以为已经死了的玉腕儿竟然又活生生地出现在风仪殿,她出现的时候,莞容太后正要安歇。
太后以手遮口打了个呵欠令服侍的宫女退下正要歪倒在凤床上,结果发现床角暗影里立着一个人影。莞容太后一看之下几乎要被吓晕过去。
不过莞容毕竟是经历过些世事的人,虽然一时被吓住,但还是大了胆子撩起轻纱往那人看去。那人半边脸映在月色里,看去分明是玉腕儿,偏偏脸上又苍白若纸,太后边试着叫了声:“腕儿。”边观察地下的人影。
要说这后宫能够爬到最高位的人两手没点血腥那是不可能的,莞容太后前两年经常做些恶梦,总梦见与她同时进宫的众多已因各种正常非正常理由逝去的女子魂体飘在她面前。梦做得久了,莞容太后即使是在梦里,也没忘记将众鬼鬼相打量入量。时间久了,还真被她记住一些特征来。那些鬼都是没有影子的。
在成功看见那人有一条长长的黑影投在地上后,莞容太后才舒了口气,连声叫宫女掌灯过来。别的小宫女可没莞容太后胆子大,一看见窗户边站着个披头散发的黑影均是吓得惊叫出声不敢靠近。莞容太后气得赤足上去一把夺过宫灯,再两个快步走到黑影面前,照准玉腕儿面部就是一个狠狠的巴掌,“你这死丫头,本宫妄为一直看重栽培你!没气没息消失两天也就算了,这半夜没事的,跑到本宫的凤仪殿来装什么鬼?吓什么人?”
玉腕儿被莞容太后一巴掌打得委顿在地。别的宫女儿见太后发火,这下更是吓得胆颤心惊走上去,将委顿在地的玉腕儿扶起。那扶起玉腕儿的小宫女一触到玉腕儿冷得没有半点温度的身体,险些又吓得尖叫出声来。
片刻工夫,整个凤仪殿变得灯亮如昼。还在和众臣商量国事的武治皇帝听说母后受了惊,连忙带了一大群人风风火火直到风仪殿。一入殿就看见莞容太后双手捧着胸口不断抽气。指着僵跪在凤阶下,犹自披头散发的玉腕儿剧声痛骂。
跟随武治皇帝来到凤仪殿的人中恰巧有玉腕儿的父亲夏初杰。夏初杰自玉腕儿入宫,一年到头也只见得着自家女儿数次,这下见自家嫁生惯养长大的女儿正人不人鬼不鬼在跪在人群中央,一时心痛至极,也不及向武治皇帝告饶,直接扑上去抱住玉腕儿大哭起来。
武治皇帝看着抱着女儿哭成一团的夏初杰,微微皱了皱眉,边上莞容太后已在发话。“哀家还没死呢,你们这些人在这里号个什么丧?”
众人一听莞容太后动了真怒,立即喊道:“太后息怒!”跪满一地的人。
武治皇帝走到莞容太后面前,令众臣不得抬首上看。他向莞容请了声安,上去将莞容抱入怀中安抚。
在武治皇帝记忆里,只有在母后没有登上后位前,后宫里的妃子莫名暴死或失踪时,莞容太后才会有如此歇斯底里的反应。而那时的父皇往往忙着安慰别的妃子,很少有时间顾及莞容,武治皇帝为了安慰母亲,小小年纪也学着将莞容抱入怀里安抚。只是莞容登上皇后之位后,这样的情况就再也没能发生过。
台阶下随后赶来的柳轻尘早在一边不动声息安排好众人退去。玉腕儿由于是入宫在册的人,虽然夏初杰想亲自将女儿接回家里休养也未能如愿。柳轻尘自命凤仪殿另的小宫女将仍处于痴呆状态的玉腕儿扶下去休息。
等到凤仪殿重新安静下来已近半夜。
而之前一直处于众人高度关注中的异珑阁总算解除警报。
两个小宫女被音绝安慰睡去后,音绝走到庭中的铁笼旁站立良久。
不错,玉腕儿是回来了,她的嫌疑解除。不过她这里倒是惹了更大的祸事。
西突进宫的蛇人不见了!似乎是玉腕儿出现的那刻,蛇腰也跟着失去了踪影。比起玉腕儿,这蛇人的失踪更是能要音绝小命!
虽然蛇腰自从咬了玉腕儿而被太后不喜,但再不管怎么说,这蛇人始终是两国建交之际相互馈赠之物。不看僧面看佛面,而且蛇人被献入齐朝后宫时,苿竭王子再三说过此物虽是他的宠物,但也是耗费他无数心血教养而成。如果让苿竭王子知道自己珍爱至极的蛇人好好地在异珑阁失了踪,音绝这回怕连证据都不用提供,就会被处以极刑!就是连着两个来异珑阁帮音绝的小宫女也要受上池鱼之灾。
音绝为了不令两个小宫女忧心而凭添无谓口舌,一直将笼子裘皮放下罩着笼子。好在蛇腰被献入后宫,音绝一直是照顾蛇腰的人。之前还有西突从小教化蛇腰的人和苿竭王子都曾亲力教导音绝如何照顾蛇腰。她只对两个小宫女说蛇腰这两天嗜睡,倒也没人怀疑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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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魂殿西侧殿,月色清明,朱栏寂寂。栏外荷韵,栏内美人如玉生辉。
柔心公主躺在美人靠上,迎宾宴后,她身上少了几分柔美,多了几分清冷。柳绿儿在一旁捧着一盘冰水浸着的毛巾,看着柔心公主一脸委屈之色。她在音绝被调回异珑阁后多次清求公主恢复她大宫女的身份,都未能如愿。她从小也是诗礼之家长大,哪里睡过小宫女们的通铺!尤其是晚上那此起彼落的打鼾声更是令她这几晚夜夜睡不安稳。
这几日柔心公主总在榻上靠着,似在思量着什么事。若是以往,柔心公主心里有了什么事,八成会与柳绿儿商量,可自从音绝出现后,公主变得比以往更加沉默,基本上不与周围的人交谈。
这荷塘还是柔心公主母妃荷妃在世时,礼仁皇帝怜惜她体弱,偏荷妃又生性爱荷,每每到了荷花盛放之时,她都会在傍晚扶着宫女儿去映月池边赏看荷花,映月池离花魂殿隔了重重殿宇,荷妃为避人闲话,轻易不肯招来凤辇,她本娇弱的体质一路走去,虽然宫女儿在旁相扶,可走到映月池边时仍避免不了气喘吁吁。礼仁皇帝便令人将花魂殿西侧的珍异花卉全部砍去,掘池三尺遍种南楚得来的珍稀荷中品种-----千层瓣。
这千层瓣花如其名,花色为白或为粉红,完全盛放时重重叠叠的花瓣看来堆锦砌玉,不愧为千层的美名。更绝的是它的花气一反寻常荷花的清淡,闻来十分的清香腹郁。
柔心公主从柳绿儿手里接过冰帕,在迎宾宴以后她虽然不用再深宵练舞,但却夜夜睡不安稳,眼周起了淡淡的黑眼圈。再拿起身边的菱花铜镜,她边看边用冰帕往眼周轻沾不已。不一会,眼周一片冰冷,先前难得起来的一点睡意消失不见。
柔心公主敷完眼晴再凝目看向柳绿儿眼睛,不一会扑哧轻笑出声。
柳绿儿换为单手持盘,另一手随了柔心公主目光抚向自己面部道:“公主笑什么?难道是绿儿脸上有什么异物?”
柔心公主忍笑伸手将站在另一边的柳青儿唤来将冰帕递到她手中,再指了柳绿儿道:“青儿帮绿儿擦擦罢,你看她都与我一样起了眉儿青呢。”眉儿青是齐朝后宫对黑眼圈的另称。初时本是一个妃子无心笑语,但由于说法文雅,很快便被别人学去并留传下来。
柳青儿轻笑着应了声道:“后宫也就公主最体恤我二人,要是在别人手下当使唤,就我们这等身份,哪会被主子关心到眼角儿是青了,还是肿了?”边说着边上前用冰帕替柳绿儿擦拭起来。柳绿儿闭了眼任柳青儿擦拭,眉宇间原本郁结着的委屈早随了柔心公主这一关心之举散了开去。
柔心公主看着两名侍女且笑且打闹,唇边无奈一笑后,再将目光凝在珠帘外的重重荷影中,渐渐地幽深起来。
一个月前,她从一本从宫外得来的异书上得知,这千层瓣虽然是上好的观赏植物,但却有一个极大忌讳,就是种植此荷的池边决定不能再种植垂柳。要不两种植物散发的气息在空气中一混合,便会产生出一种慢性有毒气体。常人少量吸闻倒也没啥大事,但如果吸闻之人如果是孕妇或是长久吸闻的话,就会对身体产生较大毒性。孕妇会流产或滑胎,常人则会长期导致精神抑郁、睡不安稳。长久下来,难免不会闹出一身不大不小的病。
再看向千层瓣边上的丝丝垂柳,柔心公主唇边冷然一笑。
这些柳树与她同龄,是荷妃生前怀胎时,当时还是皇后的莞容建议说是荷花之景不免太单一,不如再在荷池边上遍植垂柳,这样一到夏天,荷韵清雅,柳丝绵长,相衬之下更生妙趣无限。礼仁皇帝听莞容说得有理,便也就叫工匠照而执行。
柔心公主迁到花魂殿后,柳绿儿看垂柳虽然丝丝柔美,但却使光线本就暗淡的西殿更添阴森,本向柔心公主请命要将池旁柳树全部砍去。柔心公主却只看着垂柳,眼里幽深无比道:“这垂柳我倒是想将它连根拨起,可这是莞容太后亲自下命栽种的,没有太后的话,我们连折它一个柳枝儿都不得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