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雨菲菲,寒风飒飒,谢芍药一边抹眼泪,一边抽泣道,“这是退烧药,你先拿去用吧。”
六子接过,一个四四方方的精美纸盒落在手里。
“这是什么?”六子问道。
谢芍药忍住不再去想妈妈,慢慢停止哭泣,泪眼模糊道,“给他吃,吃了能退烧。”
“公子没发烧,不需要!”六子说着,丢回去,那“芬必得”被扔掉在地上。
谢芍药下蹲赶忙捡起,眼急了道,“可他额头烫,不信你摸。”
六子压根不予理会,一边搀扶着公子,一边哑声问,“公子,咱回去?”
被无视的谢芍药,丢开手里的热壶子,干脆自己拆开芬必得,将药丸从里边抠出来拿在手上,完后又去端案桌上的茶。
慕白半弯着身子,好容易停下咳嗽,还未缓过来就见一只黑溜溜的小手朝自己伸着。
“你吃了这个,会好的。”谢芍药声音不高,执拗道。
慕白张了张眸子,看清她手里的药丸,又闭上眼,低声沉吟,“什么东西……”
“退烧药啊,我们那边人都吃这个的,吃了就不发烧,喏。”谢芍药说着就要递到人嘴边。
六子一边又吵道,“公子没有发烧!”
“可明明额头很烫!”谢芍药也学六子叫起来。
她都打算把药给他们吃了!还不识趣!逞强有什么用!
慕白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触在自己的唇上,一会儿又离开了,耳边只听到六子哑着嗓子在怒吼,“拿开,你想毒死公子吗。”
几颗药丸被拍掉在地上,谢芍药手被打疼,吃痛惊呼,无法理解地看向六子,又看看慕白。
算了,那她给妈妈吃好了。
没有再坚持,谢芍药委屈地嘟吧着唇,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了,她明明是想救人的,却说她是想毒害慕白……
大堂吹过一阵一阵冷风,谢芍药抬眸看去,几步远那个佝偻着的背影……他,他好像病得很严重,可他不是医生么……
在厅堂里杵了一会儿,谢芍药正想着何去何从,就见秀秀从廊外走了过来。
“姐姐,他怎么样了?”谢芍药跑近,担忧地问。
秀秀眉头轻蹙,摇摇头,“慕医师还是老样子,只不过最近发病得更频繁了。”
“那他会怎么样?”会和妈妈一样,病倒在床上,连活动都不能吗?
秀秀摸摸小姑娘脑袋,道,“六子已经带他进屋躺下,人刚才晕过去了。”
谢芍药一惊,拉住秀秀的衣角,急起来,“你们怎么不帮他看病,你们都是大夫啊。”
明明这里是医馆,为什么大家都好像束手无策的样子。
慕白…那么年轻的医生,怎么也跟妈妈一样生重病了呢。
秀秀叹了口气,“慕医师这个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治不好呢。”
“可是他发烧。”谢芍药固执地想到这一点。
“吃什么都退不了烧。”秀秀说着,垂下眼。
慕医师也是个命苦之人,刚出娘胎就没了娘,五岁那年又被皇上抄家,同时没了爹,之后贬放到江陵这儿,一待就是十七年。
京城里,似乎也再没人记得当时的神医慕大人,十几年前名满天下的慕御医早在世人耳里成了传说。
没留意,身边的人竟跑了远,“诶,你去哪儿?”秀秀伸手喊道。
谢芍药沿着走廊走,她不知道自己想干嘛,可她就是想,想救救慕白,慕白救过她,她不能看着他这么难受。
院子外皑皑白雪,谢芍药拿眼漫游了会儿,忽然就扑腾跳下雪里边,玩起雪来了。
“芍药,你做什么,手不冷吗?”秀秀站在廊上喊人,担心着。
这孩子来着身子呢,怎么还敢碰雪。
真是不要命了!
那边谢芍药,一把一把抓着雪,一会儿手里就握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雪球。
似乎玩够了,满意了,人这才机械般地踩着雪,一步一步挪到走廊。
秀秀皱着眉头刚要开口,谢芍药屁颠地就朝秀秀道,“我们用这个给慕白降温吧!”
慕白……
秀秀一愣,看着谢芍药。
记忆里,从来只有那个人才会连名带姓地喊慕医师。
“秀秀姐,慕白在哪里睡啊?”见人发愣,谢芍药拿手晃了晃。
秀秀回过神来,板起脸道,“这个给我,你不能碰冷的,忘记了?”
谢芍药顿顿,待反应过来,脸一红。
跟着秀秀到了慕白所在的雅间,谢芍药一眼看到了那个恶人,他像个木头人一样,守在一张床边。
秀秀走过去,将雪球裹在纱布上,仔细地放在慕白额头。
谢芍药探着脑袋看秀秀动作,余光里却见木头人盯着自己,她一愣,顺着他的视线低下头,这才看到藏在袖子里的药盒露了出来。
“出去。”六子低喝。
谢芍药努努嘴,她又没有什么恶意,他干嘛老防贼似的防着自己啊。
便愣着,没有动。
六子也没了声,人却是直接向前走了两步,伸出右手,一把揪住谢芍药的后领,将人提着走起来。
“啊……”
“别吵!”
“砰”一声,被丢出门外。
谢芍药站起来拍拍屁股,正要杠上六子的时候,只觉身下一阵暗潮汹涌,小脸瞬间滴满辣椒油。
秀秀从里边出来,经过六子时骂道,“粗鲁!别欺负我们芍药,她是小妹妹。”
人跨过门槛出来,拉起谢芍药小手就气咻咻走远。
大药房里,谢芍药闻着里边的一股药味儿,眨眨眼问秀秀道,“医馆就你跟小官吗?”
秀秀点点头,“慕医师就是白天过来看看诊,平时就我跟小官两个打理。”
说到这里,秀秀忽然生出一个想法。
谢芍药看着那些写着各色名字的药柜,口里念起来,“当归,山奈,甘草,八角,丁香,小茴……”
“芍药,你愿不愿意留在医馆啊?”看着跟前的小姑娘那可人的模样,秀秀终于没忍住问出来。
谢芍药被这突然的一问,人直接愣在原地,好一会儿都没能出声。
“想不想学医呢?秀秀姐可以教你的,以后你就跟秀秀姐和小官一起生活好不好?”秀秀连哄带骗地诱劝道,似非要留下谢芍药了。
谢芍药矛也盾着,留下来就有一口饭吃,不留下她就要做回乞丐,这可怎么办……
她不是没有家的,她肯定还要回去。
但是眼下身无分无,连路费都没有,也不知道路在哪儿……
想到这里,谢芍药仰头认真问,“那我学医能挣好多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