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柔倚在望月阁的栏杆上，回想这些时日所发生的事情，却没发现身后已不知何时悄然立着一个人。
“到处都没看到你，原来是来了这里。”北宫瑛明朗温润的声音在夜中静静流淌。
“皇上找我有事吗？”梓柔没有回头，只是神色淡淡地道。
“闲时莫凭栏，看来说的没错，看你的背影全都是惆怅，一点都不像平时的你。”北宫瑛走到梓柔旁边，一只手扶着栏杆。
“你也不像我们刚认识那会儿的你。”从相遇到现在不过短短数月，梓柔却觉得似乎是过了几年，面前这个人也与她记忆中的似乎有些微微不同。
“最近我时常想，我如果不是生在帝王家，或许可以一直过从前那般潇洒自在的生活，但若非我出自帝王家，恐怕也不会与你结缘，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肩并肩地站在一起聊天，你说是吗，梓柔？”北宫瑛似有一丝缅怀，但又似带着逼问，转头盯着梓柔的侧脸，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真正的名字。
梓柔脸色一滞，终于在听到最后两个字后收回了自己飘远的思绪以及放空的眼眸，她动了动唇却最终是沉默以应。
“起初我总在想，到底哪一面到底才是真正的你，是芳甸镇那个任性肆意的关公子，还是丞相府中那个温柔敏感的关姑娘抑或者是皇宫中深沉孤独的立雪夫人。”
“那皇上最后可看清了我到底是哪种样子？”
“最近我又知道了你是乱世中侠骨芳心的郑梓柔，可我此时看清楚了，你只是朕的立雪夫人，是扶摇国的皇后。”北宫瑛轻轻揽过梓柔的肩旁，两人四目相对，梓柔的眼中此时仿佛有了不同于往日的微光，似清晨的湖水泛着轻烟雾气。
“皇上能如此想就最好不过，这样我也能少些欺骗你的负罪感。”看着北宫瑛深幽的眸子，梓柔避开了自己的视线。
“如今你已经如愿登上后位，你还有什么心愿？如果你不欺瞒我的话，或许我能尽量帮你实现你的心愿，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若是百官听见皇上说这样话，大概会有人指责皇上是沉迷美色的昏君，而我则是一代蛊惑帝王心的妖妃，即便皇上想做昏君，但我还不想做被人唾骂的妖妃。”梓柔嘴角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内心暗自道：“我真正想要的你真的会给吗，北宫瑛？”
“昏君，妖妃不是正好登对吗？天下之大，扶摇国皇后想要的东西没有朕给不了的。”
“皇上，从这里您看见了什么？”梓柔并没有理会北宫瑛的戏言，只是望着无尽的夜空问道。
“扶摇国的黑夜。”
“还有呢？”
“点点星火。”
“只有这些吗？”
“那你呢，看见的又是何种景色？”
“天下尽归扶摇国。”
“天下尽归吗，呵，果然是可惜了。”北宫瑛喃喃低语念到。
“那皇上您的愿望是什么？”梓柔忽而调转话题，看向北宫瑛。
“我吗？”
“皇上难道没想过吗？”
“当然有，我想与你能并肩看一世这天下。”从前他的确是未想过，但现在这一刻北宫瑛忽然这样想到，原来有人一起并肩而立看同样的风景，即使是最深的黑夜也能看到希望的灯火。
“如果此时是良月夫人在这里，皇上也会如此这般回答吗？”
“她已经选择了独自前行，沉入世界的最暗处，对于我的答案，良月夫人想必也不会在意。”北宫瑛想到那个决绝的女子，一直到最后，她都保持着她的傲气与坚决，自温尚书被判斩首后，她便请求搬去冷宫居住，且再也不踏出宫门一步，她也关闭了通向她心中的那座门。
“那样好的一个女子。”梓柔有些惋惜道，虽然两人相识相处不久，但她心中对绮云却是一直十分地欣赏，那样既不矫揉造作也不伪善易变的风姿，实在令人着迷。
“原本我曾想将她流放出宫，但她那样一个人是绝不会接受我的好意，究竟还是我误了她，本来她或许可以和方度离。。。”北宫瑛说道此处心中有几分愧疚，没想到自己不经意的言语竟然会害的一个女子落入这样的结局。
“我想，即使皇上没有认识她，依照温尚书的行事还是会把她送入宫中，而至于方度离，大概也并不是因为皇上的缘故才让她放弃了他。”梓柔想起前几日夜里绮云与她的夜聊，这样说道。
“哦？你似乎知道很多？”
“知道一些罢了。”
“那你刚才是在安慰我吗？怕我过于内疚？”北宫瑛笑逐颜开地说道，语气也轻快了几分。
“你自作多情的毛病倒是没有改，安慰你有什么好处吗？”梓柔冷哼一声，天上的玄月似美人弯弯的眉眼，甚是柔和。
“有好处。”
“什么好处尽管拿来。”梓柔朝北宫瑛摊开一只手。
“好处就是得君王一抱。”北宫瑛牵起梓柔伸过来有些冰凉的手，不由分说便将梓柔揽在怀中。
“你以为这样便能打发我吗？”梓柔挣扎了一下没有挣开，便顺势靠在北宫瑛的怀中，偶尔这样静静享受温暖似乎也不错，刚刚被风吹的有些凉意的身体慢慢暖和起来，这样想想，自父皇去世后，有多久不曾拥有这样的温暖了呢。
她这些年来极力让自己变得坚强又冰冷，极力让自己变得冷漠又绝情，可是，人，无论心再怎样冰冷，依旧也会被另一个人的温暖所融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