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循声望去,梓柔带着御医与宫人迎面而来,她身着软毛织锦披风,步态轻盈婉约,双目流光,正似笑非笑地望着院中的一众人。
在众人茫然惊愕时,方度离大大方方走过去,以一家之主的姿态对梓柔行礼道:“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面对突如其来的梓柔,方贤侧目疑惑。
只因方贤等人此前并未见过梓柔,所以心存几分顾虑,但随后见梓柔随行之人掏出一枚凤纹令牌,方贤这才急忙跪下。
“拜见皇后娘娘!”经这一举动后,众人才纷纷跪地行礼。
梓柔打量着眼前的人,轻轻抬手道:“各位不用多礼,起身吧。”
“不知皇后娘娘深夜驾临有何贵干?”方贤立马端出长辈的架子,接过话道。
梓柔笑了笑,眼眸转到方度离身上道:“听说方家的二公子将接任家主之位,此前相识一场,本宫特来祝贺,正好也来探望一下方太师。”
“有劳皇后娘娘,草民替父亲多谢皇后娘娘挂念,这边请~”方贤目光一滞,但不得不又换了谦恭的表情道谢。
梓柔意味深长暗中看了一眼方度离,便随着方贤向内院走去。
梓柔坐在大堂主位上,方家众人立在堂下,这时一人迈着匆匆的步伐而来。
“臣方肃拜见皇后娘娘!”方肃穿过人群直接走到最前面,看到堂上正襟危坐的人行礼道。
“想必这便是方家之主方肃方大人了吧。”梓柔露出欣赏的目光看着面前的男人,方家的一切她自然是早就探查得清清楚楚,而对于方度离的父亲,她也是有所了解。
“皇后娘娘慧眼,微臣正是方肃,只不过微臣已经不再是方家家主。”随后方肃余光看到一旁的方度离,心中有些狐疑。
他没想到自己一时心软,只想保全自己方家的颜面,自己却落得这样的下场,但是总归是要有人承担这份责任,作为方家家主,这也是他理所当为,哪怕自己的英明毁于一旦,他只是有些心寒自己一向信任的二弟方贤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那既然是这样,方公子便是现在的家主咯?”虽然方家的事情她不并不想管,但方度离言明牵扯到三千,她便不会坐视不理。
“这。。。离儿原本确实是下一任家主,只不过孽子犯了方家的家规,不知悔改。”方肃心中不禁有些沉重,如此道。
“大哥啊,离儿这次回来为了能接任之位,方才竟敢对我这个叔叔不敬,只怕这家主一事还要再商议。”方贤抓住机会,向方肃委屈道。
“对啊,方才离儿提剑要扬言要杀二哥呢。”此时人群中方洄轻声道,随后众人连连点头附和。
“什么?他回来是为了接任家主之位?你这个孽子,如此大逆不道,竟然还有脸提此事?”方肃脸色一凛,怒目瞪着方度离,方度离却无动于衷。
“虽然方家的家事本宫无意插手,但对于方公子接任接任家主一事,我看其他人颇有微词,不如本宫为你们做个见证,详细说来听听本宫为你们评评理。”看到即将失控的方肃,梓柔嫣然一笑,风轻云淡道。
“回皇后娘娘的话,方度离不仅三番五次犯了方家家规,而且还目无尊长,这样的品性实在无法当方家家主。”方贤抢先一步,头头是道。
“照这样说,他也只是犯了家规,众人皆知方家家规森严,严于律己,想必,对外人来说,方度离所犯的家规也只是微小之事。”梓柔不以为然道。
“皇后有所不知,作为方家的子孙,蒙受皇恩,理应洁身自好,但他却日日流连烟花柳巷,经营青楼,还与一女子同住屋檐下纠葛不清,本来大哥想成全两人,哪知那女子不知好歹更是私闯方家府邸,将方家搅得鸡犬不宁。”
“听来确实有几分道理。”梓柔低着头打量着自己手臂上那枚玉镯,心不在焉道。
“本来上次严惩之后,便能不再追究他,但是谁知在受罚之时那女子竟然去而复返将他带走,这实在是有辱了方家门风。”方贤见梓柔没有反驳继续道。
“那便是说,方度离已经为他所犯下的错接受过惩罚了,一事归一事,既然已了就不该揪着不放了吧。”
“但如今他带着那女子回来,还威胁众人,实在是不能轻纵。”
“那先生想如何?”梓柔现在终于将眼神停驻在方贤身上,令方贤顿觉沉重。
“除非他继续受完上次未完的惩罚,否则之前的事情还并未了却,若是他想让那个女子留下,那女子便也得与他同罚,若是他不愿意,便应带着那女子永远离开方家。”方贤自然知道方度离带回来的那女子受了伤,而方度离十分重视她,所以如此道。
“方大人也觉得应该这样吗?方公子可是您的亲生儿子。”梓柔转而向方肃发问。
方肃却支支吾吾,默然点头,梓柔心中轻蔑一笑,这方肃还真是冥顽不灵,毫不徇私,这样好的机会也不为自己儿子多说两句好话。
“大哥向来严明,绝对不会因为是自己的亲儿子便会网开一面。”方贤太了解他的大哥方肃,他笃定方肃是绝对不会反驳他的意见。
“本来一事本宫是不想说的,但看到方公子竟然受了这般诸多委屈,本宫觉得还是应该说出来。”梓柔眼眸一转,计上心头。
“哦?何事?皇后娘娘请说。”方贤不解。
“方公子经营的那座青楼是皇上所授意的。”梓柔目光烁烁,言之凿凿,一语惊人,令方贤一时无措。
“什么?”方贤与方肃同时道。
“皇上登基时间不长,扶摇国内动荡不安,皇上为了探查消息便让方度离接手了素华楼,这素华楼达官贵人来来往往,自然是获取情报最好的地方。”
“那他为何不早言明?”方贤有半分怀疑。
“皇上暗中交托之事,若是泄露出去,那还如何探查消息?”
“现在皇后娘娘道出此事,也算是泄露了秘密。”方贤依然不信试探道。
“本宫对你们方家的人是十分信任,所以今日才迫于形势说了出来,若是此事泄露了出去,恐怕方家的人应该自行检讨才是。”梓柔的这一套说辞说的无比真切,堂下的一些人也不禁纷纷恍然,接受了这个说法,梓柔心中对此甚是满意。
“就算此事不提,那叫三千的女子确实是夜闯方家,与方度离不清不楚,有损方家声誉。”方贤见一事不成,再提一事。
“至于这件事便更好解决了,方公子潇洒风流,正当少年,与一个姑娘情投意合,又有什么过错,只要方公子娶了那女子并一生只钟情于她一人便可,倒不像先生说的那般不堪。”见方贤不依不饶,梓柔也只得心下定论。
虽然她不想三千与这些人有什么牵扯,但是,三千始终会有她自己的归宿,而这方度离的为人,她也信得过,梓柔相信三千确实也对方度离有情,若是如此,三千便能从此过上普通女子的生活也是一件好事。
“但此前那女子并不同意嫁入方家。”
“那今日本宫便替那女子做主,应允了方公子,若那女子不同意,日后等皇上回来本宫便让皇上为他们赐婚。”梓柔起身走到方度离面前,眼神中有一抹威胁。
方贤顿时迷惑:“虽然皇后娘娘一片好意,但我们方家也不是强人所难之辈。”
“先生尽管放心便是,本宫说能便是能,让本宫见一面那女子,她自然会答应。”
“如果能真如皇后娘娘所言,那便甚好。”对梓柔所说的话,方肃倒是深信不疑,十分满意,因为这样一来,既能保住方度离又能保住方家的名声。
“这。。。皇后娘娘倒是十分自信,不禁令在下佩服。”见梓柔语气如此强势,方贤败下阵来,但却依然心有不甘,如此一来,方度离便轻松重掌家主之位。
“皇后娘娘自然是自信,毕竟二哥喜欢的那位姑娘可是皇后娘娘情同姐妹的好友。”这时,人群边上,一直沉默着的方度言忽然高声道。
众人惊诧转头,方度言缓缓走上前来,他手执一方丝帕,半掩着嘴角,轻轻咳嗽了两声,细长的凤眸婉转着微光。
“这位公子是。。。”看到眼前孱弱公子,梓柔疑惑道。
“在下方度言。”虽轻柔的语气,但那深邃的眸色令梓柔都不禁警惕了起来。
“果真如此?”方贤睁大了眼望着方度言,眉间有惊诧有惶恐还有不解。
方贤现在才醒悟过来方度言原来是故意不告知他此事,让他与皇后争锋相对,引起众人不满,他未曾想到方度言竟然这般深藏不露。
“二叔真是大意了。”方度言并不看方贤也知方贤此时内心一定气极,但方度言却觉得十分愉悦。
“方家人果然非比寻常,没想到这样隐秘的事情方家足不出户的三公子竟也了然于胸。”梓柔对方度言不禁有些刮目相看,但对方度言,她也是略知一二。
方度言笑道:“皇后娘娘过奖。”对于梓柔的话,方度言似乎毫不意外,毕竟足不出户的方家三公子外人都有所耳闻。
“既然现在大家都知道了,本宫也没什么可隐瞒了,那位三千姑娘确实是本宫的好友,她与方公子一早便相识,两人之间互生情愫,但偏的本宫那位朋友却是个薄面之人,不肯承认对方公子的心意,所以本宫刚刚才替她答应了这门婚事。”
此刻,堂上的人才恍然大悟,同时也对方度离多了几分佩服之心,原以为那女子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普通女子,没想到竟与皇后还有瓜葛。
与此同时,更为惊讶的是方肃,一时间,他竟不知该如何评判自己的儿子,他原以为作为一个父亲,对儿子的事情了如指掌,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对他却一丝都不了解,方肃心中有些欣慰又有些悲痛。
“现在二叔想问的想知道的事情都知道了,那是不是该既往不咎了。”方度离此时才慢慢开口道,眼神中带有一丝戏谑。
“这。。。”方贤一时无言,众人皆望着方贤想看他如何收场。
“接下来的事情,便是你们方家的事情了,听方公子说三千姑娘受了重伤,本宫现在要去看看三千姑娘。”梓柔看着陷入胶着的场面,不再多说。
“来人,带皇后娘娘前去探望三千姑娘。”方度离与梓柔对视了一眼,吩咐小厮道。
“恭送皇后娘娘。”梓柔带着御医直奔三千的房间,众人在身后行礼。
梓柔离开后,堂上一片喧哗,方贤十分生气,挖苦道:“没想到你竟然有这般本事,拉了皇后娘娘做靠山,大哥,我看你是不用担心他了,离儿可比咱们想象中的有能耐。”
“二叔,我一向敬您是我的二叔,刚才之事我便不放在心上,但唯有一事,我还需与您算的清楚?”方度离面对气急败坏的方贤,从容道。
“何事?”
“便是关于那日私生子一事。”
本欲散去的众人在听闻此事后,纷纷停住了步伐,齐齐朝方贤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