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失忆
“呃，是黎总你啊，”莫如月在电话那头像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无辜地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需要就什么向你做出解释啊？”
“莫如月！你还给我装！”黎克远被她漫不经心的语气给激怒了，不禁一手握拳在桌面上一敲，“你为什么要让我相信你死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黎克远还以为莫如月被他问得无言以对，哪知她再张口，却是说：“黎总，我想我们之间有点误会。请不要随便向女士发脾气好吗？”
她不快地又追加了一句：“尤其是在你并不了解真相之前。”
黎克远听了，更觉得她是故意的。他的语气不由更为恶劣：“一个欺骗我说她已经死了的女人没资格得到我的以礼相待！我真没想到如月你是这样可怕的女人！”
莫如月又沉默了。
“怎么？被我刺痛了？！如月，我有被你痛恨到需要你这样报复吗？！那时你是不是早就设计好的，还对我说什么‘祝福你的梦里永远都没有我’，你存心让我夜夜失眠吗？！”黎克远道出自己的愤慨，心中不无难受。
“我们从相识起，我一直都是真心对待你，即使后来提分手，我也不算对不起你！或许我曾不够珍惜，但你自己问问自己，你做得就都好吗？我们感情淡了是事实，你觉得我们在那样的情况继续走下去，能婚姻幸福吗？！如月，你有没有想过这些？！我以为你能想通，结果你却用假死来骗我！你的报复心怎么这么重！让我内疚，你就看着开心了对吧？！”
黎克远闭上眼睛，关住涌动的酸涩湿意。对莫如月，他自认真心爱过，真心付出过，但最后却是这样的结果。相爱容易相处难，他想好合好散难道错了吗？感情的失败远比商场上的挫折来得打击沉重，当初他也曾挣扎过，犹豫过。但他无法去想象他和如月变成一辈子同床异梦的夫妻，所以宁愿选择放弃。
他的心路历程是莫如月所不知晓的，也无从知晓。黎克远是商场上的骁将，却不是善于倾吐心声的情人。他这次被莫如月的死而复生所刺激，才在电话里出现前所未有的激动。
莫如月听了为之沉吟，似是自言自语地道：“原来是这样吗？我们曾是恋人……”过了会，她换了郑重的语气对黎克远说：“黎总，你先别生气，我想我必须先告诉你一件事，去年冬天我出了车祸，从那时到现在我仍是失忆症患者。”
“……”这时黎克远倒差不点说不出话，“你说什么？”
“我失忆了，我只记得大一以前的事，所以，很抱歉，你说的事情我全都不记得。我不知道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我很有兴趣知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抽空聊聊好吗？我想找回过去。”
“你失忆？！你不记得我了？”黎克远半信半疑，怀疑这又是她玩的另一种手段。但莫如月的语气温和而诚挚，听着又不像作假。
大一以前？是在认识他之前吗？……
莫如月在电话那头点头道：“是的，黎总。”
她听到黎克远似乎低声咒骂了一句，于是顿了顿又道：“还有，请不要随意出口成脏。”
饶是黎克远从小好教养，向来自制力惊人，现在也被这个女人刺激崩溃。他到底爱过怎样一个女人？！诈死、失忆，她到底有多少花样？！
还有那口口声声的黎总更是叫他不爽到极点！平生第一次有掐死人的冲动！
“我现在有空！你等我！”黎克远决定以最快的速度终结她那没心没肺的疏离态度，咬牙切齿地在撂下电话前道，“还有，别再让我听到你叫我什么黎总！我们没有那么不熟！”
他捞起外套便走出办公室，在门口正碰上来送文件的林秘书，不假思索地吩咐道：“下午其它行程取消，开发部的企划晚上带来给我。我有事出去，不回公司了。”说着快步走入电梯。
林秘书反射性地点头称是，直到看着电梯门阖上才回过神。哇，他的工作狂上司居然早退！
今日真是不寻常的一天！
莫如月盯着电话许久，才想明白黎克远那个“现在有空”是什么意思。他要现在过来找她吗？她抱臂半躺在床上凝思出神，不久就被一阵门铃唤醒。开门一看，正是黑着脸的黎克远。
“黎总……”她的声音在目光对上那对风雨欲来的黑瞳时不自觉消失了。他在恨她、恼她？
两人杵在门口相对无语半晌，气氛压抑而诡异。走廊里传来脚步声，黎克远皱着眉道：“不打算让我进去？”
“哦，请进。”莫如月侧身让他进房，随后把门关上。她回过头发现黎克远已经坐在会客沙发椅上，大有长谈一番的架势，不禁微微一叹。
“黎总，可否稍等一下，我换件衣服，我们下楼到咖啡厅谈可以吗？”她刚才没多想竟一身睡衣就去开了门，眼下看来实在不大合适。
黎克远瞥了一眼她保守的粉色棉质睡衣裤，没好气地道：“不用那么麻烦！你这样我看过好几年，不会妨碍我们的谈话。”纵然此刻散着秀发的她有点纯真诱人，他也不想对自己坦白承认，对着这个“死”了一年后又突然冒出来的莫如月，他沉寂的心竟跳动得失常！
如果说有什么异样的感觉，那肯定是因为他被她气疯了！
莫如月沉下脸道：“黎总，即使我们过去曾有过什么，现在的你对我来说只是陌生人，所以，请尊重我的意愿，OK？”
“如果你不介意在公共场合谈论你是如何诈死欺骗我，那好，我等你，你去换衣服吧。我怀疑你是否真的失忆，也许我们需要对质一下。”黎克远用缓慢的语气说着威胁，硬生生止住了莫如月走进浴室的脚步。
“还有，叫我名字。”他强调了一遍。但其实他自己也还不知道为何要对称呼如此执拗。
莫如月握着门把，拧眉偏头对上他的冷眸：“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这人很无礼？抱歉，我不习惯穿这样接待客人，请你等一下。”
见她面色不快地砰一声关上浴室门，黎克远也一脸阴郁地叉手静坐在沙发椅上动也未动。
很快，莫如月便穿着一身浅黄束腰连衣裙子走了出来，泡了两杯简易包绿茶端在茶几上，自己在另一边的沙发椅上坐下。
“黎——克远，如果你不想去咖啡厅，那在这里也无妨。我们谈一谈吧，首先，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说我诈死欺骗你呢？”她语气力持温和还略带好奇地问道。
黎克远眉纹深深，自她出来就一直沉默不语地盯着她，莫如月压下心中的兵荒马乱，镇定地与他对视。
“莫如月，你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我真搞不懂你了。”以往一眼可看透的单纯，如今却复杂得让他如坠迷雾，即使眼前的她看起来依然如从前那般清新可人，但令他感觉十分遥远。
他们真的相爱过吗？他们之间真的发生过那么多事情吗？他突然间觉得一切似乎很可笑。真有点黄粱一梦的味道。
这个女人，或许她确实失忆了，她是莫如月，又不是莫如月……
听了他似是自语般的疑惑，莫如月低眸，探指抚着茶杯杯耳，嘴角勾出浅笑，抬头道：“听起来，你——好像对有些事释怀了？”
黎克远闻言微愕，看到她那抹笑意，心里又不舒服起来，但脸上扯笑道：“有些事，呵，或许吧。如月，你真的对我这枕边人毫无印象吗？我记得，你可是很爱我。”
莫如月听到枕边人三字耳垂微红，喝了口茶平静道：“我没有印象。听你说来，我们似乎是对不相爱的问题情侣？”
“不相爱？”黎克远双眼微眯。
“不是吗？或许我是很爱你，但恐怕你是不爱我的吧？如果我真的像你说的那样，用诈死报复你，那是在报复你的负心吧？你辜负了我，对吗？”
黎克远听了一肚子火欲发而不得发。没错！事实好像就如同莫如月所陈诉。可是，为什么，他却觉得很不甘心？！
他不爱她？
他辜负了她？
他想要正色反驳，却无法开口。确实，当初是他先伤了她，如果不是他的决绝，又岂会有她的激烈手段……否则他也不必愧疚一年多，不是吗？
“你当真失忆了？我看你知道挺多啊！”黎克远满面阴霾。
莫如月微一耸肩，笑了笑道：“失忆不代表失去智商。你忘了吗？这些都是你告诉我的，我可清楚记得之前有人在电话里激动地对我控诉。”
黎克远一回忆，想起自己的失控，心情更是不好。他深深看着她道：“那你也应该记得，我说过我一直是真心对你，并没有对不起你，而不是如你所说，我不爱你。”
莫如月心中震动，别开眼道：“是这样吗？那怎么会有分手呢？会有报复呢？黎——，虽然我失忆了，但我想我会做出那样的报复，肯定是很恨你的吧？为什么会那么恨呢？你能给我正确的答案吗？”
她深吸了口气，又对上他的视线道：“你刚才那么说，难道是想告诉我，你是爱我的？呃，我是指那个失忆前的我。你曾经爱我？”
黎克远看着她的眼眸，冷冷回答道：“是啊，我曾经爱你。你很激动？”她的失忆终究是在对他演戏？否则为什么她眼眶有湿润泛红的迹象，过去的一切她都记得的吧？
没想到莫如月却摇了摇头道：“我不是激动，我，我只是，很伤感。”
“伤感？”
“嗯，”莫如月又点了点头，带着微微悲哀的笑容道，“我没想到我失去的记忆里有这样一段难过的爱情。”
难过的爱情……黎克远抿唇沉默了一会道：“那你还想找回过去吗？”
“如果我说我想，你会帮我吗？”
“你认为我不会帮你？”
“你会吗？我们应该是已经分手了吧？你好像——也很恨我？还愿意告诉我究竟发生过什么吗？”
恨她，应该是吧。“你不怕记起了更难过？有些事，其实遗忘了或许更好。”他良心的建议。
莫如月垂眸，轻轻道：“不怕。那毕竟是我人生的一部分。”
黎克远站起身，凝视着她道：“那好，我帮你。”
他依然对她半信半疑。但既然她都不怕，那他就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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