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普罗旺斯咖啡厅老夫妇送她的铁皮娃娃吊饰,原本是一对,穿婚纱的女娃娃被易晨轩抢走了,她就只剩下这个男娃娃。那娃娃像他,穿着黑西装,脖子上扎着红色的领结,头戴高高的黑色礼帽,一派绅士的模样,此刻正躺在地上冲她微笑。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守守忽然就觉得难受起来。原本多好的一对呀,一个西装革履,一个身披洁白的婚纱,站在一块歪着头笑得一脸幸福。现在,却愣是让它们分开了。她忍不住想,另一个娃娃会不会寂寞,会不会想她手中的“他”?
将手中的筷子搁下,守守艰难地弯下腰去,她只是想将它捡起来,这对常人来说或许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但是她肚子太大,整个人圆的像颗球,即便她努力地往前伸长了手,却怎样都够不住。她的身体又往前挪一点,手臂伸长再伸长,额上的汗比方才更多了,最终却只能放弃。
娇艳的红唇一嘟,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何赌气,守守瞪着地上的铁皮娃娃,在心中嘀咕着,谁让我现在行动如此不方便,一会我若是抛弃了你,你可别怨我!
就在这时候,眼前出现了一双优雅贵气的绅士皮鞋,守守尚未来得及反应,对方伸出了骨节分明的大手,将地上的铁皮娃娃拾起来,轻轻放入她的手心。
有巨大的阴影,遮住了天花板上柔和的光线,守守看着手中的铁皮娃娃轻柔一笑,想向对方道谢,怎想一抬起头,却看到了易晨轩!
他还是那样的俊逸优雅,一身笔直的黑西装被他穿得风度翩翩,五官轮廓仿佛经过了精雕细琢。他身姿颀长潇洒,宛如天边翩跹的白云,气质是高雅出尘的,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不能叫他动容。可是看着她的时候,眼神却是那样深邃,仿佛沉入深海幽然闪烁的黑曜石,叫人心神不觉一滞。
相较之下,她则有些惨不忍睹,守守知道自己这时的样子有多糟,因为长胖了四十斤,她连胳膊都几乎肿了,脸也圆圆的像包子,而且脸颊上还有淡淡的斑。她原本就不喜欢化妆,怀孕后连粉饼都不再用,素面朝天,做成大波浪卷的长发被随意扎成马尾,再加上一副黑框眼镜,连她最最灵动漂亮的眼睛也遮住了。出门时她照镜子,她看着里面穿着灰色大衣的笨企鹅,几乎都已经不认识自己,可是没想到他会一眼把她认出来。
他黑眸沉沉地凝视着她,下颔弧线美好,他看着桌上的火锅,凉薄的嘴唇紧闭,清隽的眉宇瞬间皱了起来。
“怎么这个时候,你还吃如此辣的东西,回头吃坏肚子怎么办?”
略带责备的话语,含着无尽的温柔与怜惜。他的神情是自然淡定的,仿佛两人从未分开,仿佛她只是早到了一步,事先点好了菜,他随后而来,而后稍稍板起脸,埋怨她不该吃太辣的东西。
守守表面上亦是没有一丝震惊,抑或是一点慌乱。
她竟然依旧平静地坐在位置上,冲他微笑:“只是忽然很想吃辣,禁不住馋,就来了。”
记得听人说过,因为太过不平静的事情,给人的震撼太大,是以,让人的心情无法再波动,所以,才会如此平静。
不过一分钟后,心中还是掀起波澜来了,先是小小的潮汐袭来,而后便是惊涛骇浪!
她躲来躲去,竟然跳不出他的五指山。他是偶然遇上她的,还是特意找到她的?纪守守很快就否定了前者,这家餐厅并不大,就算他上z市出差,也不至于上这里吃饭吧?
那么,他是特地找来的?她以为他不会找她,她以为他有了陆薇婉,便能很快忘掉她。然后他与陆薇婉两人双宿双栖,幸福快乐的生活着。
那他究竟为何会来,莫非,是要她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看着易晨轩优雅地在对面坐下,守守心中无限悲凉一笑,她很快镇定下来,淡淡道:“你怎么会来z市?”
易晨轩长眉一挑:“纪守守,你这是在明知故问吗?”
纪守守被他那心痛深沉的目光看得低下头去,似是突然有点心虚。他的目光是那般复杂,似恼似怒似怨似痛,却又像夹杂着一丝欣喜。他是个风度极佳的人,不过此刻的他情绪太过明显,一点也不似往常的冷静淡然。
可能是感觉到了什么吧,孩子在肚皮里动了动,踢她。
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样的情景,守守叫过侍者结账,他很绅士地替她轻拉开椅子,说道:“我送你吧!”
她摇摇头,冲他粲然一笑:“不用了,我自己有开车来。”
虽然知道她早已经今非昔比,不过她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干练与神采,还是叫他稍稍惊讶了一下。
“你自己开车来的?太危险了,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她很想拒绝他,她也知道,自己应该拒绝他。可是时隔半年,他的一个深情凝视,还是能在一瞬间叫她心神俱乱。那些她一直坚守的防线,好似在一点点地崩塌,这叫她害怕。
只是一个小小的失神,他已经揽住她的肩,像以前一样极尽呵护与宠爱地拥着她往前走。
等在外面的季风,看到相拥步出的两人,一时间竟比当事人还要激动似的,他一个箭步上前,替两人打开车门:“夫人,慢一点,小心!”
一路上他都紧握着她的手,那样的用力,仿佛要将她的手捏碎了一般!守守试着抽了抽,无奈他的手好似是铁做的,根本无法抽动一分。
车室内很安静,安静得能够听到彼此的心跳,挨得这样近,守守发觉自己就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心跳如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