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幽失落的身影穿梭于枝叶错落间,她本无意倾听,奈何却误打误撞探知到了宫墨寒的心境。他口中的汐儿,他念念不忘的汐儿是谁?
还有他提及汐儿时脸上的柔情,简直能融化万丈寒冰,这等长情的宫墨寒又一次撩拨到了她的心弦。
是夜,风吹烟云月拢纱……
凤鸾殿内,仅有的一盏烛火映衬着冥幽绝美的脸庞,她轻纱裹身,玲珑的曲线若隐若现,长长的墨发直达腰际,平添了几分慵懒的惬意,虽是一脸平静似水,但微蹙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开来,如此的心烦意乱,究竟是因何而起呢?
“难道想本公子想的无法入眠?”忽闻一缕清风拂面,殿内赫然多了一道玄色身影,他的脸隐在昏黄的烛光里,一时难以辨认原有的神色。
独孤冥幽先是一怔,眸光在闪过一丝喜悦后又悄然归于平静,她未起身,仍是淡定的坐于书案前“你来做什么?”
“来看你。”来人正是双腿已然完好的宫墨寒,想着明日就要离开,竟鬼使神差的来到了凤鸾殿,其实今夜无眠的又何止他们两人。
“本宫欲要安寝,你还是速速离去吧!”收回之前的视线,冥幽毫无目的也可以说随意乱翻着手中的书籍,她能清晰的感受到宫墨寒投来的锐利眸光,心竟有一种被他层层剥离的痛意。
然而她并未接收到宫墨寒的任何回应,那抹身影还是挺拔的站在原地不曾移动,两人之间充斥着沉沉的静寂,这让冥幽的心更是慌乱的无处安放。
“你真想我离开?”过了许久,平静的声音悠然开口,在深沉的夜里划开一抹淡淡的忧伤。
“是!我想你离开,最好快点离开!从今以后都不要来招惹我!更不要出现在我的眼前,因为我看你一眼都觉得厌恶万分!”冥幽站起身来背对着他,心底的怒气在这一刻完全暴发,他有了他的叶儿、汐儿甚至还有许多她不知道的女人,为什么又要来招惹她!
“独孤冥幽!你真这么想我?”宫墨寒亦是控制不住的低吼一声,就像一头发疯的猛兽,找不到可以宣泄的途径。
“是,我就是这么想你,你以为你是谁?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吗?”该死的,为何她的心会如此难受?天知道她是用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这番话来,其实原本就是陌路人,只不过又回到了原点不是吗?是这样的,她和宫墨寒之间根本就没有任何牵扯。
“若这是你心中所想,我定会如你所愿。”自嘲的嘴角一笑而过,宫墨寒缓缓上前一步才映照出他有些受伤的脸庞,他离她不过一臂之遥,但却像隔了千山万水的距离,伸出去的手亦是停在半空,没有勇气向前也不甘心就此终结,只能独自承受着仅有的尴尬。
“慢走,不送。”冥幽双眸轻闭,晶莹的泪珠无声滴落,不管于谁而言,她都是多出来的那个人,一个局外人,至始至终都徘徊在寂寞的边缘……
“还有,不要伤了……”
“我知道!不要伤了你的小叶儿对不对!”失去理智的她俨然忘了楚千叶是要同宫墨寒一起离开的,既然离开,又何来伤害一说?心果然已到了零乱不堪的地步。
“其实我想说的是……不要伤了本公子的小幽儿。”与话一同消失的还有宫墨寒的身影,既然她如此决绝,那么他日后必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从此天涯陌路,相忘于世……
“宫墨寒你这个混蛋!”冥幽早已泣不成声,他的话成功挑起了她极力压制的情绪,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心里竟有了他的位置……
与此相似的情节,也在另一处锥心上演着,只不过这次是楚千叶率先踏出的第一步。
玉幽魄的寝宫,两人又摆起了棋局,神色都是同样的复杂难辨各怀心事。
他们究竟有多少时日未见,连楚千叶也说不上来,只觉得两人间的距离已遥远的无法触及,想想这样也好,陌路总好过无谓的相识。
抬眸,将他的容颜埋入心底,忽然觉得释怀许多,往昔的种种也如刹那云烟,干净的不留一丝痕迹……
“你输了。”随着白子落下,黑子的气数几乎全部耗尽。
“愿赌服输。”冷冷的语气依旧,玉幽魄任其指尖的黑子掉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身形愈发的消瘦,但仍挺拔的让人心安,紫色衣衫沉稳大气,一如往常无与伦比的非凡。
幽深的眸映着绝美的颜,才发现迷恋她至深,奈何,人生没有多少峰回路转,擦肩而过的终是一去不返……
“谢谢。”时至今日她都不敢相信玉幽魄会放过她,但也深信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已无力回天,是没有办法轻易收回的。
“这是本王的一缕精魄,集结了彩石的力量,拿去注入绝儿体内,当消除原有的魔性,如果你愿意,本王也可将彩石原石给你,可使轩辕澈和封腾烈恢复如常。”他的语气不急不躁,不紧不慢,就像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精魄要如何安放?”楚千叶故意岔开话题,只认真询问着关于精魄的注意事项,如今他肯对绝儿用心已实属不易,又怎可再承他别的恩情。
“伸出手来。”玉幽魄淡淡开口,与之以往的性情判若两人,亦或许是经历的多了,难免会因某些事物而改变原有的初衷。
掌心覆上她的掌心,楚千叶只觉得一股热流席卷全身,并伴有轻微的麻痛感隐隐涌现,好似万千蚁虫在啃咬着她的身心。
“再坚持一下。”
耳畔传来玉幽魄的鼓励,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话真的起了作用,总之,先前的痛楚随即消散,留于掌心的是他掌间舒适的温度。
“谢谢。”楚千叶有些局促的收回手,“那个……我先走了,明日……”
“明日本王就不送了。”他接过她的话,转身已开始收拾残留的棋局“一路好走。”
“嗯……”不知不觉,眼眶居然有些酸涩,是没休息好的缘故吗?楚千叶找着各种借口为自己开脱,可是,心里的感觉是骗不了人的。
她的身影终消失在夜色中,正如来时一样,留下的只有一屋子的潋滟华光……
玉幽魄始终未抬头看她一眼,修长的玉指仍习惯性地夹起一颗棋子放于棋盘上,一来二去竟让之前的棋局起死回生,本该是白子的天下却被黑子围攻其中,渐有落败之象……
“以为本王真的输了吗?没有你,本王赢了又如何,赢了天下,输了你,这从来不是本王想要的,也唯有你能让本王甘愿如此……”
噼里啪啦的烛火勾勒出玉幽魄英挺的侧脸,恍惚间似有一抹晶莹伴着叹息落于棋盘之上,然后悄无声息的晕染成花……
次日,厚厚的阴云笼罩上空,遮去了炎炎夏日里的燥热。
“都收拾好了?”宫墨寒随之踏入,简洁明了的白衣,让人看了心境透彻不惹半点尘埃。
“好了。”楚千叶只是简单收拾了些换洗衣物,其余的仍是陈列原位不予携带,本不属于她的东西,是不会强加于身的。
两人一出门就碰到前来送行的鬼手和莫秋语,顿时一股悲伤的情绪在两个女人中间蔓延开来。
“叶儿,要保重啊……”秋语自认朋友一向很少,而楚千叶就是她为数不多且谈的来的朋友之一,这份情意她无比珍视,珍视到可以拿命来交换。
不用说,楚千叶亦是如此,这深宫之中,人心似海,能遇到秋语是她莫大的荣幸,可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人终究会踏上离别之路。
“你也是,要好好的。”本来有许多话要同秋语说,怎奈到了关键时候却说不出一个字来,离别果然是最伤人的。
鬼手轻轻拥住秋语的肩头,偌大的手掌紧了又紧,虽说和楚千叶相处的时日不多,但在他心里早已将其视为半个主子对待,不过最多的还是替自家爷感到惋惜,明明一直深爱着楚姑娘,却非要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最后折磨的是自己,也丢了楚姑娘……
“走吧。”宫墨寒拉过她的手,轻轻包裹着,眸光不断地来回左顾右盼,似在尽心找寻着什么……最终,巡视了一周后,果断收回失落的情绪,看来有些人、有些事注定是要与他擦肩而过的。
两人的身影越走越远,继而形成一个不大的黑点,最后彻底消失在天际里……
“其实你走了也好,不然总担心你要走。”一片瓦砾叠落间,玉幽魄醉意朦胧的侧卧于房顶上,一夜不见的时光,下颚已是倍显寂寥的胡茬冉冉,自古以来最是情关难过,英雄难做,真不如一壶浊酒踏翻尘世陌路……
凤鸾殿外,落魄的身影同样刚刚归来,独孤冥幽双眼泪痕,整个人都失去了往昔的神采,心也仿佛随着某人的离开一同死去,空了,忽感哪里都是空空荡荡的,从前并未觉得,而今却是如此的可怕……
半月后
“娘亲!”玉尘绝从不远处飞奔而来,一下接过楚千叶手中的竹筐拎在手上“娘亲辛苦了,等孩儿长大了一定好好孝顺娘亲!”
楚千叶嘴角含笑,手臂轻轻搭在他的肩头,自打出了皇宫她和大师兄就回到了灵虚谷,而有了精魄的助力,绝儿的魔性也淡化了不少,灵虚谷又回到了从前细水长流的样子。
其实最开心的还有见到烈和二师兄,纵然他们的心智与孩童无异,但能守着他们已是天大的恩赐。
“今日两个叔叔乖吗?”楚千叶的手掌细细摩挲着自家儿子的俊颜,他身上有越来越多玉幽魄的影子,相似的容貌,执拗的秉性,翻脸时冷冷的神色,都和那个男人如出一辙,不过让她欣慰的是,绝儿较他的父君多了些许欢颜,偶尔也会恶作剧的将众人愚弄一番,当真是让人又爱又恨的小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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