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离严肃起来,非常肯定地说:“一赶到就冲进去了。我不会明知你处境危险还耽误时间。”
“那在窗外站了半天的人是谁?”钱妍眼里的泪水一下被惶恐吸干。她犹豫了一下,懵懂地摇摇头,软弱无力地说:“当时太害怕了,总希望有人救我,所以肯定看花眼把树影当人了。”
没有看花眼,那里绝对站着一个人。
看轮廓是个身形修长的男人,他一直站着没动,当国睿第二次压倒自己的时候不见了,隔了一会儿高离冲进来,所以才会以为窗外的男人是高离。可是高离否认,看样子不像在撒谎,而且仔细想想,窗外的男人比高离高,体格和景清很像。
……景清?
不可能吧。
钱妍脸白了白,仰头问:“二爷没有和大老爷回高府?”
“回了,不过又跑出来了,我不放心你一人在这里。”高离牵起钱妍的手继续赶路,尽管还想再抱抱,但此地不宜久留。
“二爷怎么进来的?没人拦你吗?”
“我从景月宅进来的,晚上这里守备松懈,很轻松就能混进来,熟悉路的话出入贺府就如入无人之境。”
“……也就是说,晚上可以随便从景月宅进出贺府不被人发现?”
高离顿了顿,小声地“嗯”了一声。
钱妍听见不得了的事情——她一直认为杀死贺隋的是贺府人,因为凶案发生后没有一个人说那天晚上有高府人来过,要知道如果自家里有人被杀,首先怀疑的对象绝对是外来者。因为这点钱妍才一概否认了高府人行凶的可能性,没想到居然存在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入贺府的密道!
“还有谁知道这条路吗?”钱妍按捺住急切的心情问道。
“舒竹知道,是她告诉我的。”高离如实回答。
“舒——四姑奶奶?”
“对。”
“是四姑奶奶要二爷来救奴,所以才告诉二爷这条路的?”
“是我想救你,跟舒竹商量的时候告诉我的。”高离说完回头,奇怪地看着女人,“你对这件事很有兴趣?”
钱妍不置可否,“我一直在困惑杀死贺隋的是高府人还是贺府人。现在知道存在一条可以避开贺府耳目的密径,那么高府人也成了怀疑的对象。”
高离注视着钱妍在黑暗中闪闪发亮的眼睛,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些事情不是你应该想的!”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在意这些事情是因为以后还会发生。”钱妍的眼神布满恐惧,用近乎乞求地声音低吟:“马上又有人要死了,而且是高府的人。”
高离郑重地抱住女人剧烈抖动的肩,低头凝视着她,“谁告诉你的?这些话是谁说的?”
钱妍不敢回答,咬住嘴唇只知摇头,紧紧盯住高离,瞳孔中的恐惧渐渐凝结成空洞的死灰。
高离清楚感受到女人深藏心底的恐惧。他不再追问,温柔地说:“钱妍,那天你在舒竹房间里跟我说看到一个背影很像青夜的女人和舒兰碰面——是你真的看到了,还是有人让你这样说的?”
钱妍的眉毛慌乱地震颤一下,牙齿一用力差点把下唇咬破。高离从女人的反应中已经看出答案,连忙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叫她放松。等女人的绷紧的唇齿微微张开后,他的手指不自觉地碰触到她柔软湿润的唇瓣。
“二爷……”钱妍低声喊,偏头躲了躲,男子的手指暧昧地抚摸着她的嘴唇,这个举动有太多暗示,连感情不太细腻的钱妍都脸红害羞起来。
高离从浮想联翩中回过神,手指还在钱妍脸上游移,轻轻滑过吹弹可破的脸颊,抚上她柔软无骨的耳珠。他出神地看着钱妍,低声问:“你刚才说高府有人要死了,知道是谁吗?”
钱妍脸色突变,猛然深吸一口冷气,捂住嘴巴后退一步,双眸又盈满泪水簌簌落下。高离暗骂自己一句——还用问吗?知道这么多秘密又手无寸铁的人,当然是首要清除对象!他揽住钱妍纤细的腰,又将她深拥入怀,用让人放心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相信我,绝对不会让人伤害到你。”
景月宅的守备工作实在空虚无力,高离轻松潜入,这会儿又带着钱妍轻松溜走。钱妍担心起洛谈的安全问题,要是有人想对她图谋不轨,也能这样来去无痕吧?
钱妍和高离骑着高头骏马奔回高府。高府没有贺府大,只分南北二门。南为前门,夜里也人多眼杂,虽然高离没想掩饰今晚解救钱妍一事,但也不愿大告天下,所以绕远路到着北后门。钱妍在马背上颠得晕头转向,还好北门离舒竹的院子近,走一段人烟稀少的路就能到,只是和高离分别还得花前月下一番,毕竟人家救了自己,总不能一到家就甩脸送客吧。
俊男美女面对面站着,半晌不说话。钱妍双颊绯红,因为高离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悱恻缠绵,对眼前女子的占有欲越来越强烈,若不是因为每个人的生来品行天差地别,不然他也会像那对禽兽兄弟一样被欲望所控。
好不容易送走高离,钱妍飞也似的跑回正房,看到舒竹睡得香甜酣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掀开被子大喊:“姐差点死了!你倒睡得开心!”
舒竹惊醒,边揉眼睛边气嘟嘟地坐起来,等看清是钱妍立刻喜笑颜开:“妍姐姐你回来啦,我还以为高离办不到呢。”
钱妍吸吸鼻子,不悦地说:“你喝酒了?怎么一屋子酒味?”
“是喝了点……”舒竹不好意思地抓抓头,爬下地,像丫鬟一样为憋屈一天的钱妍忙前忙后。
“你不是不喝酒的吗?什么喜事让你破戒了?”钱妍讽刺道,对纯属找茬儿的自己很不喜欢,但负能量满满的胸口急待发泄。
“哪有喜事,是石未冬偷溜来找我聊天,顺便带了几坛酒,就小酌了几杯。”
“原来我不在了,你就和石未冬一起喝酒庆祝!”钱妍说完就想扇自己一巴掌,可是怨气源源不断地从嘴里涌出来,捂都捂不住——“你们难道不知道我被娄老君抓了吗?你们有没有想过救我出来?我差点被她杀了!还差点被**了!”
“妍姐姐都说了扣下你的是贺府大当家,我们这等小辈哪有说话的份。虽说你现在安全归来,但是偷跑的,明天老太婆肯定会上门要人,到那时对你肯定不轻饶。高离鲁莽救你是挺感人的,但其实挖了火坑给妍姐姐跳啊。”
钱妍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舒竹知道她在听,继续说:“我们说好的,让郑依然在老太婆耳边说些好话,关你几天就放了,这样才无后顾之忧。不过现在回来是最好的,谁知道贺府人呼怎么对你。明天有事我们明天再说,现在妍姐姐先消消气。你看,我还给妍姐姐留了一小瓶酒。”少女从床底下摸出一个大肚瓶子,毕恭毕敬地放到钱妍怀里。
钱妍看了酒瓶一眼,挥手拔掉瓶塞,仰头往嘴里灌,一口气灌到底。她放下空瓶子,喝得太急没尝出香,只觉胃里滚烫滚烫的,顺直食道一直烧红了脸,几口热气喷出,登时汗流浃背,心情也跟着舒畅了些——“我问你,从景月宅可以不被人发现的进入贺府——这件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件事我没有告诉妍姐姐吗?可能我准备说的但是忘了。”舒竹无辜地看着钱妍。
“还有谁知道。”
“石未冬知道,是他告诉我的。”
“呂会他们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回头我问问他们。”钱妍像对待犯人一样审问自己,这让舒竹很不好受。
钱妍目不转睛地看着少女,冷声说:“你还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
“没有。这次真是疏忽,以后绝对不会了。”
钱妍无法克制对这个少女产生疑心,包括另外四个人。直觉告诉她某些事情正在暗中发生变化,而这些事情是不能被她知晓的。信任即将摧毁,就像在围墙里的时候,猜忌、疑窦、暗算会接肘而来腐蚀她的心。
钱妍垂下眼睑,怏怏靠在椅背上,看上去像个败仗连连的无能将军——信任,哪怕只有一个人可以信任,自己都不会这般心力交瘁。
好累……好累……有人分担这泰山般的压力该多好……
“妍姐姐在说什么?”舒竹听到钱妍在小声嘀咕,探头探脑地问。
“我知道召回景清的方法了。但首先要确定高府下一个去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