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既知李靖、柴绍他们要攻打铁山,为何又不肯随本汗率军前往白道川呢?”颉利冷笑声道,“难道你们要坐在这儿束手就擒吗,哼!”
“大汗,不是臣等不肯引兵攻打白道川,是实力过于悬殊,压根就打不过他们,前去也只是送死罢了。”完颜康避开可汗犀利的眼光,吞吞吐吐地答句。
“完颜将军说的也是大实话,请大汗不要责怪他!”执失思力见颉利冲完颜康发怒,慌忙劝阻道,“若大汗一定要率军前往白道川,那无异投羊于虎口。”
“执失思力,你屡劝本汗不战,是要本汗坐以待毙,还是归附大唐呀?”颉利两眼怒瞪执失思力,没好气地问句,脸色随之变得相当难看。
“大汗说的没错,微臣正想劝大汗举国内附大唐!”执失思力镇定自若地答道,“今大军压阵,而我军空虚,无力击退强敌,倒不如顺势归附大唐。”
“你……执失思力,你何出此言!”颉利怒目圆睁,气得直冲着心腹大臣吼道,“你可降唐,以博取荣华富贵。本汗却不可,因为我是堂堂突厥汗国的大可汗!一个突厥大汗,岂可跪拜在李世民脚下,以受奇耻大辱!执失思力,本汗倍加宠信你,对你恩重如山,没想到你却要本汗屈膝受辱,这是何道理!”
“大汗,请息怒!”执失思力慌忙伏地请罪道,“臣深感大汗厚恩,故而竭忠尽心为大汗分忧。臣岂敢让大汗受辱,方才所言不过是缓兵之计也。”
“此话怎讲?”颉利听执失思力如此一说,气就消去了一半。默然会儿,他口气缓和地说道,“执失思力,你有什么话,请快说来听听!”
“是,大汗!”执失思力站直身,拱手道,“方才臣请大汗归附大唐并非真要您向李世民称臣,而是以此获得宝贵的喘息时间哪。大汗,你若遣使臣前往长安向李世民请求归附,他定会命李靖、柴绍引军回朝。如此一来,大汗眼前的危机就不复存在了。待到草青马肥,大军齐集铁山时,出发兵攻取定襄。”
“执失大人此计绝妙,请大汗予以采纳!”阿史那思摩、叠罗施等臣子连忙向颉利恳请道,“受一时之屈,而可扭转乾坤,重获新生。大汗,你又何乐而不为呢。臣等恳求大汗即刻命一舌辩之士飞马赶往长安,向李世民请求举国内附,以换取李靖、柴绍他们退兵。”说罢,纷纷伏地叩首。
颉利本就是个狡诈之徒,善于随机应变。他听过执失思力一番话,又见众臣跪地恳求,思想就紧跟着转变起来。沉吟半晌,他抬眼盯着执失思力说道:
“执失思力,你说得也有道理。好,那本汗就答应你,上表向李世民称臣。至于,谁替本汗出使长安呢?本汗以为你最合适,你是否愿替本汗走一趟?”
“遵命!”执失思力信心满满地答道,“请大汗放心,臣一定能让李世民信以为真,从而下旨撤军。如此,大汗您便可高枕无忧了!”
“好,这样就好!执失思力,你立即动身前往长安,本汗令完颜康将军护送你。”颉利满意地笑道,“只要过了这道坎,本汗就可一马平川了,哈哈!”
“是,大汗!”执失思力、完颜康肩并肩地立在帐中,抱拳向可汗应了声。然后,他俩一转身,大踏步朝帐外走去。此时,太阳已高高悬挂在天空中。
晌午过后,完颜康带着十几位精骑,护送着执失思力出了营门。然后,他们顶着寒气袭人的春风,沿着那条通往长安的小道疾驰而去。他们日夜兼程,倍道而行,三日过后,就来到了长安。执失思力顾不上浑身倦乏,风尘仆仆地直奔太极殿,因为他知道现在正是李世民上朝议事的时候。
李世民端坐于龙椅之上,目光威严地注视着一身胡服装扮的突厥使者,嘴角边挂着丝冷笑。他知道执失思力此番前来,又是要替颉利求降议和了。果不出所料,执失思力施过礼后,就将表书毕恭毕敬地递到大唐皇帝手中。李世民接过,粗略地看了看,然后抬眼望着西域使者,冷哼着说:
“哼!颉利言而无信,反复无常,朕岂能信他?”
“陛下,大汗所言发自肺腑,绝无虚词!”执失思力郑重地答道,“今大汗连败两仗,损兵折将大半,无力再与唐军战,故而向陛下请求举国内附。”
“执失思力,你说的可是句大实话,朕信而不疑!”李世民哈哈一笑,自豪地说道,“我大唐兵马百万,且主将多谋,士卒用命,岂是你等蛮夷所能敌。”
“陛下所言极是!”执失思力弯腰拱手道,“大汗深知陛下兵强马壮,难以抵挡,故而特遣在下前来上表,恳请陛下允许大汗入朝为官。请陛下恩准!”
“颉利自称草原雄鹰,不可一世,他岂能屈尊前来我朝为官呢?”李世民想了想,佯作试探地说道,“依朕看,颉利上表恐是别有用心吧!”
“皇上圣明!”房玄龄迈出班列,拱手谏道,“颉利老奸巨猾,今被我军大败,故遣使前来向皇上称臣,以获取喘息的机会。一旦缓过气,必犯我边境。”
“房大人所言甚是!”长孙无忌紧跟着说,“皇上,颉利为人狡诈,不讲信用,屡屡订立盟约又将其撕毁。今日称臣实为形势所迫,待兵强马壮,他必定会引军侵犯我大唐疆土。故而,依臣之见,皇上不可应允颉利称臣退兵,当下诏令李靖将军挥师铁山,一举剿灭突厥,以永绝边境之患。请皇上三思!”
“陛下,大汗别无用心,请勿多疑!”执失思力泰然自若地回答道,“大汗遣在下捧书前来归附大唐,确是一片诚心,望陛下明鉴!”
“执失思力,你在欺骗皇上!”房玄龄目光锐利地盯着突厥使臣,厉声道,“倘若颉利如你所说诚心向皇上称臣,那就该亲自前来,而不是派使者上表。”
“房大人言之有理。”长孙无忌附和着说,“颉利屡犯我大唐边境,掠夺我大唐女子财货,罪大恶极。他若诚心悔改,归顺大唐,就该自缚入朝请罪。”
“二位大人所言甚是有理。”执失思力眼珠子一转,撒谎道,“大汗让在下转告大唐皇帝,只要陛下答应大汗的请求,大汗立马入朝觐见,向陛下谢罪。”
“颉利既有这份诚心,朕便不能驳其好意。”沉吟良久,李世民面带微笑地说道,“突厥与我大唐毗邻,若能化干戈为玉帛,造福天下苍生,岂非好事!”
“皇上,此乃颉利缓兵之计,切不可给他卷土重来的机会!”房玄龄谏道,“今颉利主力已被我军歼灭,所剩兵马不足为虑。皇上当令军穷追猛打!”
“房爱卿,你的意思朕心里明白。”默然会儿,李世民义不容辞地说道,“朕乃上国之君,向以仁义治天下,今他国来附,朕岂能不从!”
“皇上,您以仁义待颉利,然恐颉利不似皇上您呀!”长孙无忌紧跟着说,“颉利素来言而无信,所谓归附称臣只不是权宜之计,此次恐也不例外。”
“颉利可负朕,然朕不可失信天下人!”李世民语气肯定地说道,“朕心意已决,诸位爱卿不必多言!”
“谢陛下恩准!”执失思力得到李世民的承诺,心头一喜,连忙揖礼高声说道,“陛下,只要你指定个日期,大汗一定会准时入朝觐见,请放心吧!”
“好!”李世民一拍御案,就把日期敲定,朗声说道,“朕命鸿胪卿唐俭前往铁山,向颉利传达旨意,多加抚慰,并请颉利随同唐大人一并入朝觐见。”
“遵旨!”唐俭出列接旨。其他文武百官见皇上已把事定了,也就不好再劝皇上。他们彼此面带疑惑地低声议论个不休,无法理解皇上为何要这么做。
当天下午,因病在家中休养的杜如晦听说皇上准许颉利内附,不由吃了一惊,感到大事不好。于是,他再也躺不住,当即吩咐儿子扶他入宫觐见皇上。说来也巧,父子俩刚跨出府门,抬眼一望,便瞧见皇上在众人的簇拥下步履矫健地朝他们走过来。杜如晦见状,又惊又喜,全然忘掉自己的病小步跑上前,伏地叩拜皇上。李世民见了心腹宠臣,非常高兴,伸手一把将他扶起,一边问他的病情。杜如晦见皇上如此关心自己,感动得都快要掉眼泪,诚恳地说道:
“微臣深谢皇上厚爱!自臣患病以来,皇上多次差皇太子前来询问病情,已使臣感激万分。今又于百忙之中亲自前来寒舍,实令臣感激涕零哪,皇上!”
“克明,你我不仅有君臣之义,更有手足之情哪!今兄长不幸犯病,为弟的岂能不前来看看呢!”李世民瞧着杜如晦憔悴的面容,动情地说道,“朕常听太子说,你虽辞职养病,却无时无刻不在关心朝政。这实令朕感动,然朕不想你再这样做。克明,还是安心养病,等病好了,再替朕出谋划策,一起治理天下吧!”说到这儿,一阵料峭春寒袭了过来,李世民见杜如晦打了个寒噤,就赶紧拉着他的手说句,“外面正凉着,我们一起进屋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