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天际又是一连串的惊雷,似天公的怒吼,怒视着苍凉漆黑的大地。刺眼夺目的闪电疯狂的闪现,把漆黑的天幕不断撕裂,道道光痕把天穹分裂成不规则的两片区域,里面,依旧是无穷的黑暗,随着闪电的一闪,两闪,再闪,整个苍穹始终处于明暗相间中。
雨水肆虐,光影迷离的山顶上,姚枫又似进入了梦中,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可是由不得他不信。后背,已被石柱上的水渍浸湿,冰冷的寒意一点点,一滴滴,慢慢冻透了整个心脏,这一刻,连他自己都诧异为什么不感到害怕了。在那恐怖的梦魇中,他甚至于连转头的勇气都没有,心脏巨大的“咚咚”响声都似要爆裂整个身体,可是,如今亲眼目睹了眼前的一切,他反而不再紧张,不再害怕,只是,是什么样的寒冷浸透了全身?是什么样的彷徨迷失了心神?
闪电如发疯的巨蛇,不停吞吐着银白的光芒,武亭山,片刻间被照耀的通明白炽,如同回到了白昼。身前淡薄的黑气慢慢散去,在一连串的“咔咔”骨骼爆响声后,姚长江彻底完成了妖化。现在的他,身形高达一丈,黑亮的肌肉虬结盘曲在粗壮如柱的四肢上,一道道黑筋有手指般粗细,盘错交叉,仿佛有永不枯竭的神力附着其上。再看头颅,原先的人脸被密毛覆盖,黑压压一大片,被雨水粘成一簇簇,贴在宽长的脸颊上。
“嗷!”妖化后的姚长江发出狼一样的吼叫声,须发怒张,锋利的四颗獠牙闪着清冷的寒光露在巨口外。
姚枫扶着湿滑的石壁缓缓站起身来,向前踉跄两步,却忽然滑倒跌坐在地,双手在地上石板上乱摸一阵,想站起身来,终是力不从心,这一跤,却是再也站不起身来了。姚枫手按胸口,目视着那亮光中的巨兽,胸中的烦躁灼热之气渐渐升起,且越来越强,驱走了冰冷,愈涨愈烈,丹田处,有一处火焰,似在熊熊燃烧,灼热无比,痛楚难当。
“为什么,父亲,”姚枫眼角滑下一串泪水,泪水在火烫的小脸上划出一道泪渍,滑进唇齿间,吸允之下,满是苦涩的滋味,泪水迷蒙间,那厚实的背影在渐渐离去,取而代之的是面前张牙舞爪、凶光四射的凶兽。胸口的火热疼痛不断烤炙着神经,令他几欲昏倒,却强撑着身躯,抵受着这非人的折磨。
一气真人仿佛感觉到身后的动静,转头看了姚枫一眼,又望向那巨兽,嘿嘿一笑:“倒还真吓了贫道一跳,本以为你会再次突破,可惜依然是渡劫巅峰境界,不过这副肉身真是不赖,愈合能力也如此强大。”
“嗷!”巨兽怒吼一声,血红的双眸怒视着一气真人,两排利牙摩擦交错,“咯咯”作响,显然对眼前的道人仇视非常。巨兽眼中红光突然暴涨,溢出了眼眶,浓浓一片血雾自眼中涌出,罩向一气真人。一气真人早有防备,手指一点,空中“紫霄”仙剑尖鸣一声,飞至身前。一气真人双手虚捧向上,口中低语一声,念了个口诀,只见仙剑鸣叫一声,一个倒竖,剑柄朝下,剑尖指上,浮立在一气真人胸前半尺处,紧接着又是一声尖鸣,赫然自紫光流转的剑身上蜿蜒飞出一道光壁,光壁扭动轻浮于空中,长宽一人大小左右。
“嗡!!!”一声绵延沉坠的撞击声响起,那道自巨兽眼中涌出的血雾堪堪抵在紫色光壁上。这片血雾看着气势不大,飘走速度也并不快,想不到竟发出如此大的撞击声,震得光壁一阵颤抖弯曲,也不知这光壁究竟是何名堂,韧性防御却是一等一的强大,在撞击的瞬间,借助扭动之力竟然就卸开了这重重一击之力,随后,光壁紫光游走闪耀,任凭后续的血雾不断跟进,却始终将这片血雾挡在外围,不得前进分毫。
“嗷!”巨兽一声怒吼,双臂猛然挥动,双脚重重一踩脚下山岩,顿时,无数岩石碎裂开来,大小不一的石块四处飞散,“砰,砰……”几块石块撞在亭角的一根石柱上,石块落下滚落到一旁,石柱上清晰凹进几个印坑,有两块碎石正好打在亭子另一侧的两盏风灯上,两声脆响后,风灯应声落地,灯罩里的两团黄焰闪了两闪,熄灭在风雨中,亭中,瞬间暗了些。
姚枫茫然看了一眼,心口又是一阵疼痛,不自觉去靠在身旁柱子上歇息一下,左手乱摸之下,感到着手一物微微发热,软软绵绵。微怔中,扭头向那处看去,却是林筱筱白皙的藕臂。姚枫心中一跳,忘了些许痛楚,抬眼向林筱筱脸庞看去。昏黄的灯光里,林筱筱的脸颊细腻苍白,紧闭的睫毛上挂着两颗水珠,俏皮可爱,红润的两片薄薄樱唇泛着美丽的光泽,只是,那化不开的紧蹙眉头,那紧咬的洁白玉齿,还有那眼角眉梢的淡淡疲惫,显示着这幼小的女孩刚刚经历了不幸,丝丝痛楚还印在她的小脸上。
姚枫心痛的细看着眼前的女孩,在他的眼中,这一刻,什么噩梦,什么恶战,哪怕是自身的疼痛,都统统抛到了脑后。在这个凄凉的雨夜,在这个寒冷的夜晚,在这个不知名的老旧亭子里,身前,眼中的那个女孩就是他的生命。又细细看了一遍林筱筱娇美的脸蛋,看着这美丽女孩即使在昏睡中也留露的痛楚,姚枫的心都要碎了,姚枫抬手,轻轻把林筱筱额头上几缕被雨水打湿粘在一起的发丝掠到耳畔,心中一叹:“筱筱,要是能天天这么伴着你,该多好,即使那是梦,我也宁愿永远不醒来。”
“砰砰……”绝不于耳的的打斗声把姚枫拉回到了现实,望着巨兽和那个黑衣人大战的场面,姚枫脑中一片空白。那个黑衣人,正是院中起火那天把他和筱筱打昏之人,那宽大的黑衣迎风鼓胀飘飞不止,“难道是他把他们带到这个亭子里的?”姚枫心中疑问一句,又看向那头巨兽,前一刻还是自己的父亲,这一刻却突然化作了一头凶兽,“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心中更多的燥热疼痛,却没有太多的难过,反而是眼前巨兽的身影慢慢盖过那渐渐远去的父亲厚实的背影。”心中突然产生一个莫名的感觉,“这头巨兽反而给他更熟悉更亲切的感觉,像是,像是和自己的血液相通。”迷离间姚枫冒出的这个想法,倒把自己吓了一跳,摇摇头,自语道:“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想法。”
这个夜,给了它太多的迷惑和伤痛。
“嗷!”巨兽厉吼一声,和一气真人,战在一起,山峰上,到处是碎石纷飞,久战不下,巨兽眼中疯狂之意越来越盛,不分东西南北,也不分敌我,只是不停挥动巨臂,攻击者面前看起来矮小的道人。大战中,不断有地上山岩碎块飞出,射向四周,去势凌厉无匹,只是,这半晌,再也没有石块攻击到了亭中。巨兽愈见疯狂,哪还顾得亭中的两个孩童曾是自己的亲人,当然不会处处留情。不断有碎块打到亭子边缘,却突然跌落下来,认真一看,原来是有一团淡紫的光罩生生把整个亭子罩在其中,期间紫气流转不休,任凭多大的石块打中,都不能毁坏光罩半分,那流转的紫气似活物一般,可以自行修补光罩,亭中的两个孩子一时都安然无恙。
一人一兽,此刻已经战到了半空,巨兽不断挥动巨臂,却始终粘不到一气真人半片衣袖,但这巨兽也是了得,以一气真人洞天后期的道行硬是无法一时将它这渡劫巅峰的巨兽拿下,且这巨兽全省坚逾钢铁,铜头铁骨,犹如浸炼过的法宝,任凭“紫霄”仙剑砍在身上,最多只是疼痛片刻而已,始终不能伤它分毫。一气真人却也不急,只是于空中腾挪闪移,间或驭剑攻击巨兽,巨兽却是越战越急,血红的双目几乎要喷涌出血一般,满脸狰狞,一脸气急败坏的模样,哪还有变身前姚长江镇定自若的神态。
突然,这巨兽怒吼一声,粗大如石柱的双腿猛蹬,直直踹向一气真人,这威猛的一击带动着身周气息一阵颤动呜响。一气真人侧身飞开,躲过这来势威猛的一击,堪堪稳住浮空中的身形,突然眼眸急缩。
身前,数以万计密密麻麻的尖细黑影,以电闪般的疾速朝自己袭来,黑影如潮,寒意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