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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平躺在网购来的羊毛毯上,不是每个人都用得起金羊毛,除非你是战神阿瑞斯,或者那个偷羊毛的伊阿宋。
我曾无数次想过,如果我不是人类,我会是什么。
牝马?马人?双头犬?
别问我为什么都是些野兽,因为作为有思考能力的高等智慧生物太累,每天都担忧哪天终会死于非命,每天都忧虑于我的存在是否建立其他生物的牺牲之上。
天知道我是怎么在这个连果实都会哭的岛上活下来的。
想吃鱼,鱼对我唱歌,想抓兔子,兔子对我流泪,想吃面包,就是托人从外面带来的种子在这里发芽后,最后长出的小麦都是些吟诗作对的风/流才子。
我总不能对那些说着“当你凝视着深渊的时候,深渊也正凝视着你”的麦学家下手,那可是对哲学的大不敬。
我起身打开窗户,窗外是一片金色的麦浪,随风起伏,每天准时的大合唱正在上演。
“伟大的德墨忒尔啊,
我们是您最忠诚的奴仆,
我们是您金黄的发绺,
粗糙不堪的玉米,
怎可与我们抗衡,
我们甜美,
我们善变,
啊,我们便是您于人世的化身!”
这自夸的赞词,丰饶女神倘若听闻,一定会面色不虞,我没有像往常一般吐槽这些小麦精的自我赞誉之歌,反而趴在窗前,望着对面的层峦的山丘,发起呆来。
远处,轮船进港的汽笛声“呜呜”响起。
我这才想起,今天是四年一次的众神降临之日。
与我无缘的大日子。
看来我得在小屋里宅上一个星期才行。
不然要是巧遇几位神灵,那我的小命可能就真的不保了。
我的母亲,为众神所爱,我却是众神厌憎之子。
这还真是,差别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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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是通宵不眠的狂欢之夜。
众神选择的酒宴地址是离港口不远处的沙滩。
酒神狄俄尼索斯带来他闻名遐迩的葡萄美酿,那如同最上等的红宝石般的色泽令人心驰神往,无数嗜酒如命的神灵差点爬进他的酒缸,只为一尝佳酿。
神的娱乐总是与众不同,战神阿瑞斯和智慧女神雅典娜的争端再起,只可惜没有第二个特洛伊城供他们作为战场。于是赫尔墨斯建议他们可以试一试用他新开发的手机对战游戏决一胜负,当那些期待又一次战争爆发的围观者发现两位司战争的神明都一脸严肃地敲击着手机屏幕之际,大多唉声叹气,为自己不得不把博彩砝码上缴给赫尔墨斯而心情低落。
“见鬼的赫尔墨斯,就他一个人下注这次神会不会有战争!”
“别丧气了,指不定还有其他有矛盾的上级神灵准备一决胜负呢?”
“说的也是,赌局是一个星期呢,谁知道这段时间会发生什么?”
“比如,利维坦?”
“哈,那虽是个到处惹祸的狡猾精,但你也得明白,那小子一上岛,就只顾追一个目标了,哪里会接受别人挑衅。”
“哎哎哎,这嫉妒之火哟。”
“就算是深渊里的大蛇,也无法躲避的劫难。”
就在两位神灵开始作起名为嫉妒的赞曲之时,一股海浪从海中涌出,如同一条无人匹敌的海蛇,以迅猛的姿态将他们卷入深海。
“噢!利维坦!你这个斤斤计较的小鬼!”
“快住手,天,你居然还设了结界!”
连求助都无路可寻的两位神灵,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沉入海底。
利维坦看着海浪掠过,面色是自上岸以来经久不变的冷硬。
背对着欢歌雀跃的希腊众神,这位为耶和华所厌弃的异兽,露出了讥诮的表情。
“劫难?”他的瞳孔诡异地扩散,瞬间变成蛇一样的竖瞳,“我会让那劫难彻底泯灭,不留一点渣滓。”
讥诮变成了狞笑,少年的脚下是充斥不详意味的不停蠕动的巨大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