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用完晚膳之后，乳母带着恨瑾去准备洗漱睡觉了。
待得恨瑾离开，方颜便道：“看可汗似是有心事的样子？从方才用膳的时候就看得出来。除了恨瑾在说话的时候，您基本就没有笑过。”边替蓝昊天更衣，方颜边问。
蓝昊天微微一愣，心中暗自惊叹方颜的观察力惊人，随即又有些苦笑，他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
“确有心事。”蓝昊天点头承认。在方颜面前，他无需做那些伪装。
曾经，他并不在意她，和她恩爱非常相敬如宾，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假象。现在，他知道自己内心的想法后，便在也不想隐藏自己。
万没想到蓝昊天会说的这么痛快，方颜有个短暂的错愕，随后问道：“可说与臣妾听？”
“是为了你的事。”蓝昊天握住方颜的手，低垂着眼眸：“对不起，是朕不好，不能好好的保护你。”
这么一说，方颜就能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事情。
“别这样，可汗，臣妾都懂的。更何况，嘴长在别人的身上，终究还是堵不住他们的悠悠之口的。顺其自然吧，臣妾不委屈。”这么多天了，方颜也不是没听过流言蜚语，只是她不想去理会罢了。
可蓝昊天却不这么想：“这事关你的名誉，朕不想让你的名声受损，日后史书工笔中，会有污点。”
方颜淡淡一笑：“污点又如何，不过是给那些后人留了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又没人认识臣妾，可汗。您就别在为臣妾做这许多了，臣妾的心会不安的。”
现在蓝昊天和从前很是不同。自从那次的事情之后，他对自己越来越好，好的让自己觉得有些害怕，琢磨不透他到底想要什么。
这也不怪方颜，怪就怪过去蓝昊天给她的印象都是太过诡谲，所以才会感到诡异。
见方颜坚持，蓝昊天知道在坚持下去也只是徒劳无功罢了，只是多费口舌而已。
便点头道：“好，朕知道了。”
可翌日……
“娘娘，娘娘……”门外，春华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进内殿，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在外面浇花的紫曦听到这声音也跟着走了进来，见春华这样子就忍不住的有些责怪道：“这么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又不是天要塌下来了，有什么话好好说。”
方颜倒是没说什么，只是亲自给春华倒了杯水，看她这着急忙慌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累坏了。
接过水杯，春华倒了声谢，将水喝了个干净之后，这才擦擦嘴，道：“娘娘，奴婢方才听说，可汗要处死那些朝臣！”
“哪些朝臣？”方颜不解。
“就是那些弹劾您的朝臣啊！可汗一直都没能找到主谋，没办法，为了杀一儆百，只能用那些从犯来当替死鬼了。”春华指着门外，额头流着细密的汗珠，却是顾不得擦。
虽然说那些朝臣和方颜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但那也是许多条人命啊。
且不说现在已经消失了那些，若是还要砍头的话，势必会引起朝臣们的动荡啊！
“辅相和其他的大人们没有进言吗？就任由可汗做这样的决定？”方颜蹙眉反问。
春华摇头：“听说辅相他们已经极力阻止了，可还是劝不住可汗。娘娘，这件事如果可汗真的要这么做的话，势必会坐实了您就是狐媚惑主啊，外面还指不定传言成什么样呢！”
道理方颜懂得，她也知道蓝昊天是想要给她出口恶气才这么做。但是……还不是现在！
想着，方颜便对着春华和紫曦道：“给本宫更衣，去御书房！”
两人齐声称是，春华一见方颜的反应，暗自微笑，她的任务，现在就已经算是完成一半了。
很快，方颜便整理妥当，外面的轿辇已经准备好，方颜进去之后就赶紧起轿。刚一到御书房门口，小元子就走了过来，惊讶问道：“皇后娘娘，您怎么来了？”
“听说可汗要处死那些大臣？本宫过来看看。”方颜边说边要进去。
却是被小元子拦住：“皇后娘娘，不是奴才不懂规矩，也不是奴才不通传，只是现在……您实在是不方便见呐。皇上现在火大着呢，您这么进去怕是……”话还没说完，里面就传来了茶盏破碎的声音，紧接着，蓝昊天的怒吼声音传出：“你们都是要反了！”
吓得那些朝臣连叩首：“微臣不敢。”
“不敢不敢，你们一个个嘴里说着不敢，做的事却是要反了天了！”蓝昊天的吼声一声声传来，小元子万分无奈的看着方颜，一脸的无辜。
心中道：看吧，不是我不放你进去，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啊。
“元公公，让可汗这样发脾气也不是办法，你还是进去通传一声吧，让本宫进去劝劝。”方颜说着，深深叹口气，背过身去，静候小元子的通报。
见她坚持，小元子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答应。刚进去，不过多时，小元子便出来了：“娘娘，可汗要您进去。”
方颜点头表示知道，还没等进去，就看到大臣们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到她，纷纷低头作揖请安：“皇后娘娘。”
进了御书房，方颜给蓝昊天行礼问安之后，站起身来，低头看着地上那些细细的碎片，不由无奈道：“每次可汗发脾气都会想要摔东西。这也幸亏咱们的茶具多，供奉的也多。不然的话，还真不知道还有没有让可汗摔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蓝昊天正在气头上，见方颜说话的语气并不好，他也跟着心情不好。
方颜挑眉：“没什么意思，就是想提醒一下可汗。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有时间，您应该好好翻一翻后宫的支出了。看看这还有多少东西，能够可汗您摔的。”
边说，边蹲下身，将那些玻璃碎片一一拾起，而后放在书案上，抬头看着蓝昊天，对着他的眼，不卑不亢。
她就是只这样一直看着他，一声不吭，却愣是硬生生的把他满腔怒火给看去了一半。
半晌，蓝昊天无奈的叹气，伸手摸着她柔软的发：“你也是为了那些朝臣来求情的吧？”
“臣妾不是给他们求情，是给自己求情。”方颜道。
一直听多了那些朝臣们的各种理由和借口以及劝说的蓝昊天，万没想到方颜会来这么一出。他有些好奇了，双手环胸，用打量的表情看着方颜，示意她，可以说来听听看。
“您若是处死了那些朝臣，必定会有人说，可汗一怒为皇后。本来这件事也不过是莫须有，大家随口的传一传，时间长了，也就忘到脑后去，谁不记得了。可若是您真杀了他们，那么臣妾这个千古贤后，被您这么一杀，岂不是真成了狐媚惑主的人儿了。”方颜有条有理的分析道。
“继续说下去。”
“您一直都说，怕他日史书工笔会给臣妾记上不好的一笔。可是您有没有想过，若是您不处死他们，这件事情也不过是起于流言罢了，事情根本就不大。可您一杀人，那好了，本来不大的一件事，愣是硬生生的给夸大了。您说，那些写史实的人们，是会写一个微不足道的流言呢，还是会写一个可汗一怒为皇后的事情呢？”方颜说完，认真的看着蓝昊天，等着他的答案。
果不其然，在方颜快要被这沉默的气氛压的喘不过来气的时候，蓝昊天开口了。
“那依皇后的意思是？”这件事情，蓝昊天虽然怒极，但归根究底，方颜才是当事人，这件事情，由她说话才是最合理的。
在来之前，方颜就已经想到了，蓝昊天一定会这么问，所以她早就想好了，会要怎么样回答。
“他们不过是从犯。若是主犯斩首示众自然无可厚非。可从犯归根究底并没有做什么。更何况，这许久的牢狱之灾，已经让他们够受苦的了，咱们还何须要了人的性命。”方颜冷静的分析道：“何不降了他们的官职？”
“降官职？怎么个降法？”这一点蓝昊天还当真是没有想到，他疑惑的看着方颜，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
看他这样子，方颜有心要逗一逗蓝昊天：“臣妾不过是想给您一个建议而已。自古后宫不得干政。臣妾既然作为皇后，自然要起到表率的作用，不能在这沧澜后宫开先河。所以……”说着，方颜跪了下去：“臣妾只能说到这儿了，具体的，还请可汗自行定夺。”
这话简直是吊足了蓝昊天的胃口。果不其然，他有点急了，一把拉起方颜，责怪道：“你这皇后，说话说到一半不说出来了，诚心让朕跟着难过是吧？吊朕胃口？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要知道，自从进了皇宫以后，尤其是在恨瑾被他知道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之后，方颜就对他是一直处于一种毕恭毕敬的状态。何曾开过这样的玩笑？
虽然是无伤大雅，却也是让他有些不可思议。一向不苟言笑的皇后，居然也会吊人胃口和人开玩笑？
发现蓝昊天认真了，方颜这才收起了玩心，道：“好了，如果您恕臣妾无罪，臣妾便说。”
“你看朕什么时候治过你的罪？”蓝昊天一句话便将方颜的话给堵了回去。
这倒是事实。是没治过她的罪，只不过是给她多点委屈受罢了。
想着，方颜缓缓开口：“其实，他们坐到现在的这个位子上来，已经实属不易。多年来的摸爬滚打，步步经营，不知道受了多少白眼费了多少心血才能走到这朝堂之上。您说，若是让他们瞬间跌入谷底，他们会是什么感觉呢？”
这么一说，蓝昊天瞬间明白了方颜的意思：“你是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