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苍霖宫安安稳稳呆了五日后,我终于忍不住去见了上贯。
说来也真是奇怪,他把我带到这苍霖宫后便再没有露面过,连带着跟我同住的莫离也揪心且纠结的等着他什么时候到来,什么时候送她回人界。
这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殊不知这五日已是人界五年,怕是再这样等下去,莫离下界之后儿子都娶亲了。那么苦恼来了,儿子是唤她一声娘亲还是大姐。
遂,当我领着小媳妇委屈的莫离来到这不知道哪间是哪间,哪处是哪处,在问了无数个侍婢后,终于勉勉强强摸清楚了头绪,且不说其中还有些以为我居心不良的小仙子给我瞎指路的。
我和莫离也终于在揪着一个小侍婢领脖威胁利诱恶着一张脸拐到了苍霖宫正殿。
正殿也不外乎是清一色的大理石,黑青青的一片,看着是既安详又宁静,我甚至决定将来给自己打造衣冠冢时候,可以采纳这种大理石。
不过,眼下不是考究这些大理石的时候。
我和莫离同样亟不可待的冲冲往殿内跑去,丢下那位跟着我们就快要哭出来的侍婢,大概她也没想到自己只是去倒个夜壶怎地就被两个来路不明的恶女人给抓住拷问一番。
守在殿门前的几个仙婢老早就注意到了我们,飞快的试了几个诀想要堵住我和莫离,我不耐烦的挥一挥衣袖将他们几人定住,也来不及看到他们惊骇的一张脸,除了觉得他们自我感觉太过良好以外,剩下的我都是跟随着莫离着急的心态在奔走着。
后来我私下想了想,为何我要这么迫不及待的送莫离回人界呢,若是随着上贯爱管不管的模样,也许莫离还能跟在我身边多给我开几日伙食。但是我又并不是这等见饭忘义之人,如果耍赖实在是有辱身份。
你说,我怎么就是没想到耍赖呢。
大抵是感受到莫离的归心似箭,在她一身雪青衣衫都跑成一个方向偏的形状后,我除了心里有了点点后悔之后,剩下的力气全然在跟她比试赛跑了。
当然,我们都没能注意,今日的苍霖宫有了一些肃穆。
所以,我和莫离一踏进苍霖宫,不,是一路疯跑闯进苍霖宫后,我看见黑压压一片人神兽,我顿时觉得来得不是场合。
可惜,莫离太过激动,已然奔到了人群中,给堵住了。
我无奈的只得慢吞吞的跟着往前走,同时脑门上唰唰唰顶着无数人的视线。
不知是谁,咽了一口水,然后扑通跪了下来。
接着,站着的老少一群都给齐刷刷跪了下来。
这也是我最不喜欢天界的缘由之一,总是动不动就你跪我跪大家跪,仿佛跪一跪十年少,仿佛跪了就可以多活个千把年的,仿佛跪了就能延年益寿助升华的。
我到底是有些矫情了,殊不知这天界还是魔界还是妖界从来都是尊卑有别,而我幸运的是他们无法涉及的那个年代,他们也许不想尊敬我,但是他们又必须尊敬我,说到底,活得久也是有好处的。
只是,我依旧活在当初那个只有盘古的岁月里,我们两个人有一人要对对方下跪,那也绝对是我们谁打赢了谁,谁抓烂了谁的脸,谁咬了谁胳膊肘,谁给谁一个泰山压顶。
想当初那四只神兽要给我每日一请安,每见一恭敬,也是被我给教了好个年头才变得现在活泼乱跳无所顾忌的一面,这么想想,还真是有些后悔。
上贯在我们一跨进殿门时就一直保持着一个动作,就是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放在座上扶手上,很是轻松的模样。
但是下面整整齐齐黑着脸黑压压的一片可一点也不轻松。
我不明所以,但好歹也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儿。
上贯位居上座,乃是一宫之主,自然是一眼就对上了我,还朝着我轻的不能再轻的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我用脚抵了抵挨着我最近的小神仙,清了清嗓子,道:“咳,起来罢。”
然后就要朝着上贯方向走去。
也就在我跨步朝着上贯走去时,众人齐刷刷的再次用整洁的行动给我让出了个道,同时也让我看见了在最前面皱着眉头一脸愁思的天帝吏胥来。
我挥了挥爪子,亲切问候:“天帝,你也来串门啊。。”
吏胥颇有些意外却很是恭敬的对着我点点头,有丝犹疑,回话道:“姑姑,没能想到您也在苍霖宫。”
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用手顺了顺头发,呵呵笑道:“听人说苍霖宫厨子做的豆花鱼甚是好吃,我来求教一二。”说着我就朝着上贯撇了一眼。
上贯懒洋洋的坐在上座,像是早已对这些人这些事请毫不兴趣,除了听到我那句豆花鱼的时候敛起眼皮看我一眼,除此之外我都甚至觉得他下一秒就要在这座上闹瞌睡了。
“姑姑。。”吏胥似乎有话想说,却又不知该怎么跟我说,只是我感觉到我的到来让他觉得事情似乎有了转机,这乃是求人的一向模式,每一次我有了这种预感我就能缩多远缩多远,能躲多久就躲多久,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你用了早膳么。”一个声音打断了吏胥欲言不能止的模样,我正在寻思着怎么退拖自己都还不知道的事情,就兴奋的对着上贯点点头,又摇摇头。
上贯眼里一片清凉,又问了一次:“你到底是吃了还是没吃。”
我坚定的拍拍自己鼓得不能再鼓得肚皮,摇摇头道:“还没。”
他眼睛也顺着我看了看我腹部方向,然后眼里飞快闪过一抹若有若无极淡的笑意,在我甚至还没看清楚他到底是笑还是没笑时,他就径直走下了座。
而且,毫不客气的丢下一大票眼巴巴看着他的吏胥等人,就走了。
同时,聪明的我赶紧跟在他背后,扯着云里雾里都是局外人的莫离走了。
我们就这么爽快的在申时六刻本该准备着用晚膳的时间,去吃了个早膳。
当然,早膳自然是豆花鱼。
我一爽快,又吃了满满一碗饭,看得莫离心惊肉跳,一下饭桌就寻摸着给我熬一熬助消化的酸梅汤去了。
上贯坐在直打嗝的我身边,优雅的搁下碗筷捻起一块白花花绣着一朵山茶花的绣帕擦了擦嘴角。
我突然觉得,虽然他时常没有教养,但是眼下这一幕,倒是出乎意料的有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