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
没等云天反应，老爷子睁开惺忪的眼睛，看了一眼旁边的石椅，说道。
老爷子话语很平淡，却给云天一种毋庸置疑的感觉，一股压抑的感觉突然涌现心头。
就在此时，云天元海中那火团般的东西，微微的摇曳，一丝清凉的气息传遍他的全身，令他一下子便恢复了过来，压抑的感觉也瞬间消失得无影踪。
云天稳了稳心神，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走了过去，稳健坐下。
老爷子原本惺忪的目光顿时一凝，眼中露出一丝惊疑，但是瞬间便恢复了过来，笑了笑，淡淡说道：“有没有想过这一幕。”
云天摇摇头，目光平静，说道：“没有。”
老爷子微微有些吃惊，不是因为云天说没有，而是因为云天的平静。平静得有些出奇。
云天并没有想太多，此刻。
或许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云天确实有些忐忑，有一种对未知的恐惧感。但是之后，老爷子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恶意，又有体内的火团抵消了那种威压，让云天觉得，老爷子应该不会害自己才对。虽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总之如果老爷子想要对自己不利，也不需要等到现在。
如此一想，云天也就不觉得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想知道为什么吗？”老爷子看了看天空，又眯上了眼睛。
“想。”云天老实回答，但是他忽然觉得，好像要听故事了。
老爷子沉默了一会，终于开口了。
“很久很久以前，我也不记得到底是有多久了。”老爷子这时睁开了眼睛，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很平静的事情。
“那时候我还是一个懵懂的少年。”老爷子目光深邃，嘴角有一些笑意。
“我从来不知道什么叫修炼，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但是我过得比谁都快乐。没有烦恼，不用整天想争争斗斗的事情，不用提心吊胆的或者，不需要想实力不够会怎么样，不需要对未来有太多的估量。”
老爷子自嘲的笑了笑，少见的坐了起来，不再是躺着。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延续下去，直到永远，知道我老去，离开人世的那一刻。”
老爷子摇了摇头，笑得有些悲戚。
“如果一切都按照自己意愿而走，那便不是人生了。”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人生总是让人意想不到，让人无处可躲，让人无奈。”
云天认真的聆听着。
“师傅第一次看到我，说我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才，要带我去修炼。我没有拒绝。”
“师傅飞在天上的时候，真的很令人向往，对于一个懵懂的少年，其冲击力是很大的，我没有办法拒绝。我想像师傅那样，像鸟儿般在天空翱翔。”
“我没有让师傅失望，很快我便修炼到了散元期，在同辈中名列第一。我记得，大比试那天，我拿起第一的奖品的那一刻，师傅笑得几乎哭了起来。”
老爷子从睡椅上起身，站直了腰杆，遥遥看着山门那乾临派三个大字，眼中看不出是怎么样的情感。
“师傅说，乾临派终于可以扬眉吐气，真正的崛起了。我笑了，我很开心，我觉得师傅高兴，我就高兴。我们都不知道，危机却慢慢逼近。”
“师傅说，如果没有意外，我很快就可以超越他，成为整个乾临派，乃至整个南国最为年轻的封天高手。果然是没有意外，我很快便突破到了封天期，屹立在整个南国年轻一辈的顶端。”
老爷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神色蓦然一凛，眼中射出两道寒芒。
“可是我们都错了！”
老爷子声音很沉，很冷。
“意外不是没有来，而是还没有到时候！我清楚的记得，那一日，密密麻麻的修炼者，围在乾临派周围，他们有着共同的目标，那便是我。哈哈哈……”
老爷子仰天笑了，那样的悲戚，那样的愤恨，一股寒意蔓延。
“可笑啊，想说除掉我便直说好了。我真的很佩服，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撕破脸皮之后，还说得正义凛然。哈哈！我是恶魔化身，我是魔王转世！我需要被除掉。”
“我们没有反抗的余地，即便师傅拼了命要保我，也没有办法，人实在是太多了，而且修为都不低。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我再厉害，也只是在年轻一辈当中厉害而已。”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逃出去的，我记不清楚了。我逃走之后，他们没有对乾临派做什么过分之事，因为他们也不敢彻底的打自己名门正派的脸面，目标只能是我。不过，乾临派的东西，趁乱被拿走了无数，这是肯定的。师傅受了很重的伤，送走我的那一刻，都几乎站不住了。”
老爷子眼睛有些红红的，拳头紧握，虽然看起来像个弱不禁风的老头子，但是没有人敢怀疑他体内蕴含的力量。
“我躲了很久，隐藏在了人世当中。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地方，去过哪里。我只记得，我在拼命的修炼，我想回去，我想看师傅怎么样了，乾临派怎么样了。我记得，他们拼死保护我的样子，拼死让我逃走的样子。我都记得……”
“我终于明白，我这点修为，根本上不了台面。我把自己往死里磨练，修炼。”
“终于，我修为大成，我回来了。可是师傅不在了。我很愤怒，我一个山门一个山门的走，那些曾经来攻打过乾临派的，我都记在心里。没有人是我的对手，我发泄着我的愤怒。直到我碰到一个修为深不可测的老不死，我们大战了很久，我赢了。”
老爷子说的很轻松，但是云天知道，这当中的经过，必定是翻天覆地的血战。可以相信，战斗有多么的激烈，绝对不是一两句话便可以说清的。
“老不死可不止一个，不过都没有人再敢跟我打，即便我伤了。”
老爷子有些骄傲的笑了，看不出是怎么样的思绪。
“我走了，几十年之后，我回来了，我累了。我没有让任何人知道我是谁，除了当时的掌门。我就想安安静静的留在这里，当一个守门的老头。”
说到这里，老爷子明显轻松了许多，有些失笑。
“那小娃娃，当时回来给乾临派给我自己找场子的时候，还是尿裤子的小孩子，竟然还能认得我，还当上了掌门。对外就说我是他师傅的老友，就这么一呆，就到了现在。”
老爷子转过头，看着云天：“由于辈分的原因，大家对我都很敬重。”
云天怔了怔，淡淡说道：“恐怕修为也是一方面吧。”
老爷子笑了，摇摇头：“太聪明可不好。”
“实话而已。”云天站了起来，看着老爷子，说道：“老爷子不单单为了给我讲这些吧。”
老爷子突然身影一闪，下一秒便出现在云天眼前，一股强烈的恐惧涌现在云天的心头，恐怖的气势压抑得云天几乎透不过气。
云天骇然，发现自己竟然浑身无法动弹，一只手锁在他的脖子上，只需轻轻一动，便能捏碎他的喉咙，体内那火团，更是罕见的缩了缩，似乎不愿做出丝毫动静。
“你杀的是乾临派的弟子，你知道么！”
老爷子面色阴沉，几乎贴着云天的脸，冷冷的说道。
“他们该死！”云天咬着牙，艰难的挤出这几个字。
“你不怕死？”
“怕！但是我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因为老爷子你不是如此不分事理的人，否则我早死了！”
“小子，你很自信……”老爷子冷笑，“老爷子我脾气可不好。”
“但是你不会乱发脾气。”云天没有畏惧，即便离死亡只差一线。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老爷子一根指头就可以挤死他。
对于没有做错的事情，云天绝不会有任何屈服。
“老爷子，你若是觉得我做的，是错的，你便出手吧。”云天闭上了眼睛，他在赌，赌老爷子的态度。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场中顿时没有了声音。
云天闭着眼，看不到老爷子的表情。
突然，周围的威压瞬间消失无踪，那股令人恐惧的气息骤然消逝。
“小子，你很不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