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盛开的时候,我开始想念建生,我牵挂他的生死。这个念头让我倍受折磨。
放逐
男人背向着我,开始穿裤子。
我半躺在床上,故意露出那对骄傲的胸,看他一件件一丝不苟地往身上裹衣服,欲言又止。
男人转过头来,眉头蹙了一下,伸手从我嘴上摘下避孕套,扔进垃圾桶里,稍作停顿,他忽然眉开眼笑地说,你真是我的小傻瓜,这两天快把我想死了。
这句情话恶心得我胃一抽搐,哗啦一下吐出了刚刚吸入的那些精华。男人重新把眉头蹙起来,这次他什么也没说,竖起衣领开门走了。
偌大的房子仿佛瞬时冰冻的河流,一切重新归于死寂。
我躺在床上,看着手里的那坨液体无所适从,寂寞的时间像冰冷的蛇在我皮肤上滑移,我忽然有些恨他。
其实我知道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个****,卖身的****。跟我做爱,他不过是发泄而已。没有前奏,他只是一味地入侵,哪怕我疼得叫起来,他也毫无怜香惜玉停下来的意思。
他不爱我,这一切都是那张协议捣的鬼,他包我三个月,我会得到一笔钱,如此而已。
不过我也应该庆幸,可以住这么大的房子,每天无所事事却能享受到如此饱腹华衣之暖,跟着建生我只能疲于奔命。
建生是我的前男友,那个初次见面就让我跟着他割掉痔疮并垫付医疗费的龌龊男人,却让我一度爱得痴狂。为他洗衣做饭,做他床上的玩偶,拿自己辛苦工作挣的钱去为他打胎,这些事我都做过。
爱上建生,甜蜜得仿佛一场噩梦里春花一样灿烂;而这个男人却又让我苦涩得仿佛只是春梦一场。
我无法反抗,像头温顺的小母鹿,慢慢地接受了这一切,权当是命运对自己的放逐。
只要男人不来,我就是这个房子的主人。刚搬来时,我被豪华奢侈的房子刺激得尖叫着光着脚在各个房间里跑来跑去,直到累得腿抽筋。而现在日子发霉了,我的心荒芜得寸草不生。我每天所做的,无非是睡觉、发呆、看电视、抽烟和看着****手淫。
我确实变成了****,荡到24小时不穿衣服。我裸着身子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甚至在厨房里做饭和阳台上晾衣服时也是如此。
阳光充足的时候,我会裸体躺在阳台上抽烟,然后嚣张地****,惹得对面阳台上一个老男人瞪着眼睛久久不肯离去。我不管这个,我在苦苦地思考着一个问题,自己为何要恨那个男人呢?
男人总是在我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突然出现。我听到锁孔转动的声音,腾地一下弹起来,然后飞奔到卧室里,假装睡意绵绵趴在床上。他是雇主,他不喜欢的事情,我自然不能做;而他喜欢的事情,我自然要千方百计地去做。
他说他喜欢从我身后侵入,我就那样乖巧地趴在床上,温顺得像头小母鹿。在床上,他很粗暴。他抱起我的腰,让我弓起来,然后对准,一阵狂风暴雨。我任他摆布,不发一言,最后疼得哭出了眼泪。
除了做爱,其他事情男人细致到一丝不苟,如同他从来都整齐划一的头发,他会把协议上的款项算计到避孕套由谁承担费用的份上。这样的男人,我没有理由不恨他。
这一个月来,他在床上越来越亢奋,经常弄得我满脸精华,而我越来越恐惧,我怕自己会失去性的乐趣,怕有一天会做噩梦。终于在一个深夜,我尝试几次,终于抱着他的脖子狂吻,然后吞吞吐吐地问他能不能帮我买一个仿真的****。
男人火了。他腾地从被窝里钻出来,赤身裸体站在我面前,咆哮着大叫道,难道我不行了吗?
我吓得战战兢兢,等他情绪安定了,然后小心翼翼地说,我的意思是你不在,我平日里太寂寞了……
我不敢再说下去,生生地把后面的话咽进了肚子里。其实这种日子,除了性,我还能拥有什么呢?
男人气息喘平了,他出人意外地把手放到我头上,轻柔地摩挲着我的头发说,协议上我们不是早就讨论好了吗,这三个月,你不能出门,不准拥有手机,不能上网,那个****,你想想看,这怎么可以呢,你说是不是?
我忽然受了触动,眼睛里挤出来一滴眼泪,说,那我生病了怎么办?
你怎么会生病呢,我这么爱你。他话说得没有一丝暖意。
然后,他又抱住我发泄,我被他折磨得快感全无,只是疼痛。事后,他撸下避孕套,递到我面前,你不是爱吃吗?
我接过来,刚放到嘴边,却一阵干呕。
男人眉毛一蹙,幽幽地问,你是不是厌倦了?
逃跑
第二天,我醒得迟,男人已经走了。我照样裸着身体走动,发现电脑动过,里面的****全被删去了。我一声叹息,自己真的如同一块死肉,在慢慢地变臭、腐烂。
有人敲门,我一激灵。我满腹狐疑地凑到猫眼上一看,门外站着一个分外妖娆的中年女人。
我奔到卧室里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无法联系男人,又不知女人的来头,我像一只落单的鸟心急得不知所措。
女人在门外叫道,开门吧,女孩,我不会伤害你,只是想告诉你他的阴谋。
我左左右右思索了一番,只能开门,因为女人的直觉告诉我,这女人有备而来,一定是抱定了决心。
女人很谦和,她果然不骂也不闹,进门之后竟然还跟我握手示好,然后她环视房子,嗓子里蹦出一句话来,她说,哎呀,房子比我的还要精致呢,你比我有福气。说完之后,她拿目光打量我。我不敢看她的眼睛,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下头,手交叉在小腹上局促不安。
女人诙谐地说,呵,这不还是个孩子嘛,那我们是不是就是情敌喽,然后她眼睛一亮,声调高了些,我好像在公司见过你,你不是我老公的秘书吗?
我无言以对,只是低着头站在那里,等待她的发落。
她语气无比轻松地接着说,小姑娘,不用怕,男人的伎俩嘛——我在外面也有人的,扯平了。
女人牵住我的手,拉我坐到沙发上,然后和蔼可亲地促膝长谈,仿佛是中学时代家访的老师。
我想了一夜,也没有想明白,男人和女人,这对夫妻,到底谁在说谎?
我照旧赤身裸体地躺在阳台上的躺椅上,对着大大的落地玻璃,没有感觉,我照样嚣张地****。
我就是要挑衅。
果然如同女人所言,那个老男人在对面阳台上出现了,他遮遮藏藏地偷窥我,笨拙得像只老猩猩。
我戛然而止,只留老男人在那里发呆。我快速回到卧室穿衣服,然后拿起女人留下的手机火急火燎地拨打建生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了,建生那边很吵,不时有女人的浪笑声。
我知道建生的痔疮痊愈了,这个龌龊的男人又变得活蹦乱跳起来,他继续着他的嗜好,游龙戏凤,寻花问柳。也许他只是把我当成了一只家猫,跑没跑丢,无关紧要。
建生在电话里把我骂了一顿,骂我在他住院时不辞而别,害得他借遍了朋友才得以出院,然后又破天荒无限温柔地喊我宝贝。我听着那些花言巧语,只能装傻,因为陷入如此境地,我无路可逃,他是我唯一的怀抱。
我用女人给的钥匙打开门,按照她事先的设计,拿块砖头把锁敲坏,造个假象,然后逃离魔窟般飞速下楼,招手打车,向着和建生约定的地方绝尘而去。
我多么不愿意再嗅到那个男人的气息,但一路上,我脑海里老是闪现出他的脸,像鱼吐出的水泡,怎么摁都摁不住,还有他那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
多么恶毒的男人,阴谋设计得如此天衣无缝。
天空阴沉,仿佛要下雨。我贪婪地看着车窗外这座湿漉漉的城市,两个月了,它忽然变得如此迷离和陌生。
玩偶
外面哗啦啦下起了雨。
春天的雨水是情人的眼泪。当初,建生就是用这一句话把我俘虏的。现在我坐在他面前,旧话重提,建生只是一味地抽烟,一副薄情寡义的样子。他依旧光彩照人,仿佛只是胖了些,盯着他那张熟悉的脸,我心里的酸楚翻江倒海,我不禁嘤嘤而泣。
建生把手伸到我背上,温柔地安慰我说,宝贝,这些日子,你去哪了,我多次去你公司找你,都说你辞职了,我想你想得快疯了,没有办法,只有夜夜买醉。
老掉牙的花言巧语,显然已经没了任何杀伤力。我假装感动,伏在他胸前放声哭泣。
哭过后,我从包里拿出来女人给的一沓钱,按到建生的手里,然后痴迷地看着他说,建生,带我走吧,去哪都行。
建生自然惊讶于这笔钱的来源,于是,我把编了整整一夜的谎言深情相告。我骗建生说,为了挣钱让他安心养病,我用心良苦地不辞而别,铤而走险参加了传销,今天终于找到机会偷了部手机和钱就逃了出来。
我相信建生会深信不疑,因为听我说完后他嗓子里咕噜了一句,他感动地说,怪不得打你电话老不通,传销都这样。然后他开始摸我的脸。
建生抱紧我,在我耳边亲吻、吹热风,情意绵绵的假话一直说到我们回家上床。建生像发疯的狮子一样把我压在身子下,衣服都没剥掉,他急不可待。但他懂得风情,情绪被他推进得层次分明。
风平浪静后,我们摊躺在床上喘息。建生喃喃自语地说,你走后我一直没做,痴痴地等你回来疯狂,真是小别胜新婚啊,你真是我的小傻瓜。
我头扭在一边,他的这句谎言让我眼泪暗自汹涌。我早已明白,自己之于建生就像那个男人一样,不过是个玩偶,只不过我此时是免费的,倒贴的。
天刚微明,我就催促建生带自己离开。我隐隐地感到,一场大风暴正向自己席卷而来。那个一丝不苟的男人,是不会放过我的,我如此自作主张地破坏了他的计划。
建生明显地优柔寡断起来。我哀求他。最后他有些不耐烦了,他勃然大怒,然后又坏笑着说,我们可以去报警的,捣毁了传销组织,我们也许能得到一笔优厚的奖赏。然后他又补充说,宝贝,其实你走后,我痛定思痛,决定重新做人,我已经找到了工作,不再混日子了。
我哭泣。
建生以为我感动了,他也假惺惺地紧跟着我深情地抹眼睛。我哭完之后,便和建生商量签了一份协议,我像那个男人一样在条款上一丝不苟。建生盯着我看,数次惊讶得不知如何应对。
根据协议,我不得已继续留在这个城市里,建生早出晚归忙工作,我则做了全职太太。
为了打动建生早一日带我离开,我使出了浑身解数。但我只是个女人,只能猛打温柔牌。
我仿佛回到了情窦初开的少女时代,纯情到每天抱着洋娃娃等待建生下班,然后拥抱亲吻。建生无意间透出的食欲,我会转遍菜市场一一买来,然后对着菜谱一遍遍地做,直到可心爽口。洗衣做饭,做爱,甚至为他去丰胸,我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可是,那个男人的影子时常会闯进我的梦里来,甚至有时候我和建生在做爱,那个恶魔般的影子就出现了。我恐惧得浑身痉挛,把建生夹得紧紧的。建生更加兴奋,他快意地抱紧我,迭声说,好,好,过两天我们就离开。
我哭了一夜,第二天早晨又必须去菜市场买最新鲜的蔬菜。建生喜欢的,我必须得做。
在菜市场,我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蹲在摊贩前挑挑拣拣。
我站起来的时候,一个男人正对着我邪恶地笑。
我认得他,他就是对面阳台上的老男人。
我大惊失色,袋兜吧唧一下摔在地上。
情敌
我随老男人去开房,除此之外,我别无选择。
做爱之前,他把DV看了足足三遍。他模仿那个男人,没有前奏,干脆地从后面入侵我,然后再把三个手指并拢,肆虐地折磨我,最后他累了,弄出来让我吃掉。他得意地说,今天老子也是富豪了。
我苦苦哀求他指点迷津。老男人诡秘一笑,说,我做私人侦探这些年了,你呀,就你最傻。
老男人神神秘秘地给我看了另一段DV,看完后我痛不欲生。我像发怒的小母兽对他咆哮,去你妈的,怎么会是建生?!
老男人走了,我趴在地板上嚎啕大哭,心都哭空了。
晚上,我做了满满一桌子丰盛的菜。建生回来后狼吞虎咽,我安静地等他吃饱喝足,然后问他,你真的喜欢那个老女人吗?要不,我让开吧。
建生正在心满意足地擦油乎乎的嘴,我的话一下子把他噎在那里。但是,他还是想掩饰。我对他的掩饰毫不理会,直接打断他说,我已经都知道了,建生,你不必解释,我只是想告诉你她是在利用你,你醒醒吧,我们离开这里吧,今晚就走。
建生又开始优柔寡断起来,他支支吾吾地说,她说过会给我一笔钱,我只是为了钱才当她的情人的,没有什么阴谋,你在诬蔑她。
我忍了好久,眼泪还是流出来了。我说,建生,你不该去公司找我,真的不该,那样你们就不会认识了。
然后我又说,建生,你会后悔的。
建生慢慢地失去了气力,几乎在瞬间他连说话的气力也没了,他张了张嘴,眼皮一翻倒了下去,像只家猫一样乖顺地趴在我脚边。
他睡着了,那么安祥地睡着了。
我要去上海,在济南转机时,我用公话打了两个电话。一个打给了那个肮脏城市的120,我是忽然那么不愿建生死去,也许他真的不知道老女人的圈套,他只是简单地为了钱;就算是他是帮凶,他也不应该成为牺牲品,也许建生死了,我的生命也将终结。
另一个电话,我打给了那个男人。
然后,我登机。
上海的春日比女人的皮肤还要柔软,下飞机的时候,我觉得整个人轻松得想要飘起来。我很庆幸,自己竟能如此轻易逃离。
我租了房子,办了假身份证,然后在市井隐姓埋名地安定下来,大隐于城。桃花盛开的时候,我开始想念建生,我牵挂他的生死。这个念头让我倍受折磨,我在一个噩梦惊醒的深夜,爬起来直奔火车站。
随意买的票带我去了南京。在那个陌生城市的街头,我几度哽咽。我用公话数次拨打建生的电话,停机,停机。一个不祥的预兆在我脑袋里死鱼般浮浮沉沉,我发疯地拨打那个男人的手机。
男人听到我的声音相当惊讶,他停顿了一下,然后一丝不苟地问我,你在南京?你想怎么样,我们的账——
我打断他,痛苦地说,那笔钱我不要了,我更不想掺和你们夫妻财产分割的事,三个月我也帮你生不了儿子,你们离婚不离婚跟我无关,你告诉我他还活着吗?
男人干笑了几声,说,上次你在济南打电话不是还向我讨债吗?
我哀求他不要再提,我只想知道建生的消息。
他调侃地说,哦,你说的那个谁,我的情敌啊——哈哈哈哈——
我使尽浑身气力对着电话吼了一声,混蛋,去你妈的!
回到上海,春雨肆虐。
我想起了建生的那句话。我想,他应该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