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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目含风雪 客来不速

火焰静静地腾舞闪耀着,南门宴手蘸青灰,聚精会神地在旁边的青石之上临摹徐昭然弹指间描绘而成的锁灵符,符文繁复玄奥,虽然弯弯曲曲的灰迹早已铺满整个火光普照之地,指尖也早已磨破,但是每一个符文总显得有些似是而非。

南门宴的眼神宁静而深沉,点漆如墨的瞳仁间闪动着一抹火红的焰影,端凝几近两个时辰的右腕依旧平稳不见一丝颤动,食指垂如悬剑,指尖轻蘸一抹掺杂着血渍的青灰,潜息静气,将锁灵符从第一笔到最后一笔默默在心底回顾一遍,悠然落指描绘。

锁灵符第一笔自西而起,循天道左旋、地道右旋之理,如凤舞九天一般,蜿蜒南下、东上,继而回首向西,又似龙入风云一样,北上、东下。其间每一转笔处九曲十八盘,南门宴潜心习练两个时辰的过程中,每每于此便觉得冥冥之中生出一股微妙而庞大的阻力,描出来的符文亦是形似神非。

这一次,南门宴的手指流转得十分顺畅,青灰涂抹的痕迹也十分圆润饱满,整个锁灵符一气呵成,好似风云流转,日月悬空,美轮美奂。待他的手指带着一丝不经意的颤抖离开地面的刹那,隐隐似有一缕微风飞旋飘荡,如水般拂去了青石上鲜有的灰末,符文更见凝练,符文下的青石更见明净。

徐昭然一直默默静坐在一旁观望,鉴于南门宴修为浅薄如纸的缘故,她没觉得他能成功,至少不可能短短两个时辰便能成功。此刻看到不远处的地面上明净闪亮的锁灵符,不觉秀眉轻挑,月牙般的明眸中浮过一丝骇异之色。

世人修道,修的无外乎精气神三品,其中符箓一途,首重神识,越是高深的符文,越是要求神识强大。而在元神境界之前,所有修者都对神识几乎无从把握,只存在一种与生俱来的意会,神念自然不够强大。

锁灵符虽是符箓一门中的基础符文,但对神识念力的消耗不小,徐昭然身怀玄宫之境的高深修为,又以天灵之气为媒,描绘两道符文之后,时隔两个时辰也依然不乏倦怠之色。

反观南门宴,足足临摹了两个时辰,数十个锁灵符描绘下来,却是依旧神采熠熠,不见丝毫疲惫,特别是最后这一个完完整整的锁灵符绘成后,不觉间粘满灰迹的眉宇更见敞亮。

锁灵符临摹成功,南门宴嘴角含笑地抓过一颗半掌大小的天灵石,正准备如法炮制地绘上符文,然而手指伸到半途又不觉顿住,锁灵符繁复多变,手指太粗,很难在三寸大小的石面上描绘出来。

看着手掌中几乎无从下笔的天灵石,南门宴心底刚刚升起的一丝期望又跌落了下去,转眼看向火堆前的徐昭然,无奈地扯动了一下唇角。

徐昭然自震惊中平复下来,看到南门宴带着询问之意的眼神,本想抬手去摘头顶上的发簪,簪尖细小如针,足以在天灵石面的方寸之间描符绘画,然而右手刚刚抬起却忽又心存顾虑,南门宴修为浅薄,纵使出乎意料地成功绘成了锁灵符,符文的威力也不一定足以锁住天灵石里的天灵之气,于是手掌向上,展臂平推而出,淡淡说道:“还是我来帮你制几颗符石吧。”

……

……

时间在静默中流淌,徐昭然则在疲惫与休憩中轮转,一连两日,她都在为南门宴制作符石,依仗着玄宫秘境的高深修为,耗费了七七八八的神识念力,大大小小弄了一十三颗锁灵符包裹的天灵石,其中最大的阔约半掌,最小的形若指节。

南门宴在这两日里,除却吃饭、睡觉外加照料莫尘衣,便都在乐此不疲地描绘锁灵符。天灵石小的没有描符工具,大的徐昭然又不让他动,无奈之下只能一个符文一个符文地绕着火堆铺开。两日下来,整个火光笼罩之地,锁灵符栉比如林,整个地面浮尘涤尽,宛若一块完整的明镜一般,照得南门宴俯首间垂落鬓角的乌发纤毫毕现。

第三日清晨,徐昭然终于疲惫罢手,不再为南门宴制作符石。南门宴见识过锁灵符包裹之下的天灵石配合冥山风雨剑的威力,很是满意地将十三颗符石妥善收入怀中,执手道谢。或许是因为内心充满喜悦的缘故,又或许天性使然,感激的姿态略显不太诚恳。

徐昭然也不以为意,转身轻轻滑入灵泉之中,默然休养生息去了。

明白了他与南牧雪存在男女分别之后的南门宴见徐昭然身入灵泉,纵使明知她穿着衣服,也莫名自觉应该有所回避,于是将莫尘衣抱上火狐,转身往洞门外走去。

迷谷中,淮炎玉让人搭建的浮桥栈道并未拆除,沿途的烈火也还一直没有熄灭,悬浮在半空中的瘴毒之气荡漾如波,仿佛有人在上面踱来踱去。

或许是常年毒瘴笼罩的缘故,整个迷谷草木凋零,不见半点绿荫,风一阵一阵从谷口方向刮来,带着些许雪花的碎末,轻轻沾上发梢袖角,一道魁伟而又不失潇洒的身影,不期然随风而至,突兀如电一般映入南门宴微微眯起的眼帘。

来人阔面高鼻,生得不算俊俏,但却暗怀一丝威严。远远看到南门宴及火焰灵狐与狐背上的莫尘衣并肩立于洞前,急蹿向前的身形微微一顿,从容不迫地飘落在浮桥栈道尽头,咧嘴微微一笑,随和问道:“小弟兄,最近这山中可有外人来过?”

南门宴静静地看了看来人的装束,熊皮大氅罩身及地,额顶和颌尖都有十分醒目的刺青,岔烈如火,明显是南疆三苗百族中人。想到先前来而复去的偃师都,以及徐昭然箭符通传临渊七十二圣峰后的警言,微眯着的双眼略略擎张了半分,清透明亮的眼眸显得有些惘然迷惑,缓缓摇了摇头。

来人见南门宴神色单纯地摇头否定,浓黑如墨的双眉轻轻蹙动了一下,灿若晶石一样的双眸深处闪过一丝忧虑,转身迈步欲行,然而脚步刚刚抬起却又沉沉放了下去。

浮桥栈道上,南昌河正负手从谷口处大步而来,风雪搅动散落肩头的青丝,面色清寒,透发着一股勃然凛冽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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