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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柳家的三个舅舅吃完午饭刚刚离开没多久,吴四姐的公婆意外的提着礼物上门来了。门房的人见了这老两口,一脸便秘像的纠结了半天,不知道能不能放他们进门。

也幸亏泰叔刚好出门回来遇见了这一状况,他故作姿态的呵斥了门房几句,亲自引领着王家老两口去了书房。泰叔他老人家自然知道吴都保长下的关于吴四姐的命令,但他人老成精,也知道父女亲情和姐妹血缘关系,并不是那么容易就断的掉的,所以他才敢这么做。

当然吴淑娴和吴泓也不是脑子坏掉的人,小两口正和吴都保长闲聊说笑着,一见泰叔引了王家老夫妻进来,忙起身假装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的样子,规规矩矩的上前问了好,热情的招呼人落了座奉了茶,又留下桃叶在这里伺候着,小两口立刻闪回了自己的房间去。

关于亲家吴都保长的病,王家老两口其实已经从大儿媳妇的嘴里听说了一点猜测,鉴于吴四姐和王守仁确实也没有上吴家来探病,所以这老两口才心里乱乱的赶紧来看望亲家。而在大门口被吴家的门房一拦一耽搁,王家老两口便基本上断定,自家的三儿媳、吴家的四女儿,的确是和娘家的关系有些紧张了。

王守仁的父亲,一点也不想因为儿媳妇的缘故,和吴都保长把关系闹僵。因此他见吴淑娴夫妇离开了眼前,先是关切的慰问了亲家的身体状况,随后便隐晦的,再三再四的,诚心替自己的三儿子和三儿媳道歉。言下之意都是怪自己夫妇没有把儿子媳妇管教好,所以才会给亲家带来麻烦,他们夫妇对此甚是愧疚。

吴都保长当时也只是想震慑吓唬一下吴四姐,他一点也没有将吴四姐真正逐出家门的想法。从内心来讲,七个女儿都是他自己亲生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就算是偏疼吴淑娴这个小女儿一些,但也不愿意其他女儿在夫家日子不好过。故而他听罢王守仁父亲的话,面色和善的笑了笑道:“亲家你快别这样说,我这次生病其实是源于中暑,只不过当时四妹和七妹又恰好在我跟前说事。这姐两意见有分歧,言语间不免就有些过激,所以七妹便将我晕倒的原因归结给了四妹,这才不准她在我生病的时候出现在这里。

这事过去就过去了,亲家你们千万别将它放在心上。话说牙齿和嘴唇还有磕碰的时候呢,何况是两个有脾气的大活人说话,难免也会有不对付过激的情况,你们说对吧?咱们都是一把年纪的老人了,什么事没见过?这事说开了,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咱们可说好了,今儿在这里说过就算了了。当然过后我也会叮嘱七妹她们,再不许拿这个来说事。”

三言两语就把两家的隐形疙瘩给解开,王守仁的父母很欣慰。加上后来柳氏也闻讯赶了过来,四个老人家便放松的聊了好一会儿,快过晌午了,王家老夫妇才告辞离去。

再后来吴三姐又上门来为吴四姐说清,吴淑娴父女两便顺水推舟的给了吴三姐面子,让她带话给吴四姐,明日可以过来认错。

翌日,吴四姐和丈夫王守仁的陪同下,讪讪的来探病认错。随后又当着吴都保长的面,将银两还给了柳氏。

此后不久,王守仁的父母想着,既然儿子和媳妇们都想自己当自己的家,那为了少闹矛盾少惹事,索性把家分开算了。于是王家挑了个日子,请了里长来作见证,三下五除二把家给分了。

毫无例外的,王家的米铺和一半的田地都给了长子,而剩下一半的田地,王守仁和他二哥一家得了一半。为了让王家的祖业不外流,主屋当然也是照规矩给长子留着的,但王守仁和他二哥,也在分得了一些公中银两之后,一家另外又得了五十两银子做安置家的费用。

这种分家方法,要是搁在从前,吴四姐一准不肯罢休。但这会儿她刚刚的和娘家闹出了事,公婆和妯娌们也都知道了此事,所以她心虚的不敢再跳出来多说什么话。她不说话,闷葫芦一样的王家二嫂自然也不会多说话。王二嫂两口子,不管咋说也是管了王家的田庄多年,故而手里也还是有些余钱的,有钱傍身,王二嫂当然就不慌张,于是王家的分家就这样平静的结束了。

吴四姐从成亲开始,就一门心思的想过自己的日子当自己的家。可如今真正的支开了锅碗瓢勺,她才知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行动间就得拿钱说话,吴四姐渐渐的没有了去娘家串门的心思,日日只是为柴米油盐酱醋茶盘算,当然这是后话不提。

日子进入了梅雨季,天气不那么热了,吴淑娴便有了心思翻看铺子里的账本。这不看不知道,一番看下来,她算盘这么一拨,就发现库存有点多了。于是她便让桃叶去铺子里拿了库存明细帐回来,一页一页的仔细翻看。

等吴泓从铺子里回来,吴淑娴并没有直接问他关于库存的事。两人按照老规矩,先去慈安堂和父母吃了晚饭,又闲聊了一会儿,这才回屋说这事。

吴淑娴让吴泓对坐在罗汉榻上,她一边手不停的泡茶,一边闲闲的问道:“相公,你这些日子在铺面上掌总,可有什么心得没有?”

吴泓虽然回家后偶尔也会和吴淑娴说起铺子里的事,但是像这样的交心谈话,两人却还是第一次。吴泓兴致很好的道:“哎呀你不说吧,我每天忙忙碌碌的还真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经你这么一说,我觉得做生意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你看从收货进货开始,就得严格的把好关看仔细,要不然到时候花了正品的钱,却收了残次品回来,那咱们就亏大了。

等货收回来了,咱们还得一件件的登记造册,归类放好,这样等进货商来进货的时候,咱们才能更快、更好的给人发货。可说到进货商,那些人也没有那个是省油的灯,每次来都仔细挑剔你的布匹质量不说,还动不动就想和你砍价,真正是不好应付呀。”

吴淑娴抿嘴一笑道:“做生意和读书考试比起来,你觉得哪一个更难?”

吴泓拿起吴淑娴刚泡好的茶喝了一口,眉梢一挑道:“这个可不好比。读书呢,有天分好运气好的,几乎是不用多刻苦就能达到目的。但是做生意呢,你光有天分还不行,如果心不静,心不细,那根本就做不好。”

吴淑娴呵呵一乐调侃道:“嘿,我还真没看出来,我家相公原来不光是会读书,经商竟然也是有一套的。”

吴泓早已经习惯了和妻子开玩笑,他见妻子乐呵呵的,心情也极好的道:“那是,你也不看看我是谁。你看你这个做妻子的都如此能干了,我这做丈夫的,要是水平不够,我还怎么降得住你?”说完这话他左右看看屋子里没有外人,便将脑袋凑向妻子,不正经的低声笑道:“你现在知道了吧?你家相公我不光是在床上能干,我在其他方面也是能干的。”

吴淑娴没好气的伸手推了吴泓的脑袋一把道:“去去去,你个惯会顺杆子爬的,你先坐好了,我还有正经话想问问你呢。”

吴泓毫不介意的嘻嘻笑道:“娘子你有话尽管问,为夫我保证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吴淑娴斜了吴泓一眼道:“你说的,那我可要开始问了。”

吴泓点点头,好整以暇等待着。

吴淑娴顺手拿过小机下面的库存帐,翻开道:“相公,两个月前,你怎么一下子要了陈记染坊的两百匹月白料子,还有啊,我看你同时还要了一百匹的浅灰料子,我有点不明白,你为何一下子进了这么多淡色的布匹来压着,当时是有人和你预定这些颜色的布吗?”

吴泓认真的看了两眼账簿,确认进货后此类布一点也没有销售,便有些茫然的摇摇头道:“这两种料子没人和我预定。我当时只是想着,在省城书院里,不管是学生还是先生,都喜欢穿这两种颜色的衣服,那这两种颜色的布料应该会畅销。谁知道进来了货才知道,在咱们这儿这两种颜色的布根本走不动。”

吴淑娴眉头轻皱连声问道:“那当时你定布的时候,祝山没和你说点什么?李铁呢,李铁也没有跟你讲些注意事项?”

吴泓看了妻子一眼,认真的想了想道:“订货那天祝山去乡下收货去了,李铁好像在帮一个进货商搬货,他们两都没在铺子里。”

吴淑娴轻叹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吴泓不知道妻子缘何叹气,他略微有些紧张的问道:“怎么了,这件事我处理的很糟糕吗?”

吴淑娴笑笑的,轻轻戳了吴泓的脑门一下道:“很糟糕倒也谈不上,你呀你,只是犯了主观经验主义的错误啦。你看你光想着你原来在书院时,大家爱穿这两种颜色的衣服,但是你就没能想一想,他们穿的衣服是什么料子做的。还有呀,经常来咱们家的进货商,他们都是面对的什么样的客人,你怕是也没有认真想过吧。

我别的先不说,你先看你自己身上的衣服,不是茧绸的,就是缎面的。而咱们家的布料,大半都是棉布的,就是有那走货快的绸子料子,也不是咱们自己穿的这种质量。由此可知,咱们家铺子里面对的客户群体,根本就是低端的消费人群。而低端消费人群的消费习惯,一个是要布料结实便宜,再就是要经脏少洗。你订的这两种布料颜色呢,恰恰不符合经脏少洗的要求,所以进货商都不会选,咱们家就只好把货压仓底了。”

吴泓懊恼的挠挠头道:“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呢?那这么多布要是卖不出去,是不是就损失大了?”

吴淑娴怕打击了吴泓的积极性,忙笑着安慰道:“没事的,你本是一片好心,只不过少想了一步,咱们姑且当交了学费学经验吧。再说这事也不是无可挽回,明天不是正好陈记染坊要来结算账目吗?等我问问陈老板,看看可不可以把这两种料子拿回去改色。”

吴泓讶异的瞪大了眼睛道:“染好的布还可以改色?”

吴淑娴笑道:“怎么不可以?不过要改色,也是拿浅颜色的改成深颜色的,深颜色的要是染坏了,可没法改成浅颜色的。”

吴泓不好意思的笑笑道:“这下我又长知识了。”

吴淑娴看看时辰不早了,一边抬腿下榻,一边道:“那可不是,生活中处处有学问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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