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派兵马尚需要一定的时日,再加上意安的伤势复发,所以一行人就在目前的驿馆暂时安置。而她要做的很简单,除了按时吃喝保持睡眠,就是照着太医的嘱咐在用药的基础上适量走动。若是撇开偶尔梦到的情景,她适应得还不错,至少比上一次要好。
这一日,意安照例在吃完药后离开驿馆,去到后面的湖边散步消食。
许是上次在连城手上吃了亏,许是近来的守卫有增加,总之她是没有再看见刺客的身影。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走得不远她一般只会带上冬锦,恰如现在。可没想到的是,当她心血来潮穿过湖边的一处竹林继续向里时,她会看见赤着上身坐在小瀑布里的连城。
冬锦早已退避到一旁,留下意安还僵站在原地。
她不是不想走,而是无措到不知该向哪儿走。时至今日,她对他的畏惧依旧没有消散,只要看见那双眼,她就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是毫无秘密可言。
大概是听闻到动静,原本静坐在那的连城忽然掀眼。
意安兀自扯了僵硬的笑容,道:“抱歉,我不是故意打扰表哥的……我这就离开。”
“不必了。”连城自水中站起,湿漉漉的长发搭在身上显得别有诱惑。
而她注意到的却是那一道道醒目的伤疤,虽不至可怖,乍然见了还是会有震撼。便在她失神时,连城已经走到岸边取了外袍披上。
“五千兵马今晚就可集结完毕。明日动身,你可准备好了?”
意安一抬头,发现连城已近到跟前,不动声色拉开距离的同时应道:“表哥放心,意安知道自己的身份。”
“那就好。”他淡淡睨了一眼,而后便越过她离开了这里。
片刻后,意安方才转身,走出竹林时冬锦也跟了过来。
“公主这就回了么?”冬锦低声问道。
意安听着像是话中有话,遂道:“不然呢?”
“冬锦明白不该背后妄议他人是非,也不该随意揣度公主的打算。但将军年仅二十有一,就已统领了大乾近七成的兵马,是足以改变朝中几方势力的重要力量。莫说宫里的另外三位公主,就是安王和信王,也是极力想拉拢的。”
意安停下脚步,原来这丫头是嫌她不懂抓紧机会了。
“公主恕罪,是冬锦多嘴了!”
见冬锦屈膝就想跪,意安忙将她扶起,笑道:“我知你急什么。他既是我表哥,那这机会我就不会缺。”
冬锦抬头看来,面上带着几分困惑。
意安强撑着笑容,其实她根本就没打算要和连城保持多好的关系。若单为太子考虑,这两人看着不是就挺好的么?可在冬锦这期待中又添不解的神情下,她忽然就词穷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和皇兄平安回到京城。回吧,今天出来得够久了。”言毕,意安先一步向前走去。回到驿馆后,太子也来通知了明日启程的事。
用过晚膳,意安在自己屋前的小院子里坐着,手里捧一杯热烫的清水。
“可有觉得好些了?”太子站到她跟前,伸手揉了揉她的发,“你倒是奇怪,端着这什么都没有的清水做什么?”
意安扁扁嘴,道:“佟太医医术是好,可药太苦。让我再喝茶,我就得吐了。”
“连城不是已经给你改了方子?”太子笑出声,在她对面坐下。
意安没应,安静了一会儿后忽又听他道:“若非是我,你也不必遭这个罪。回去哥哥定要好好补偿你。”
“那可不一定,就是没你这个亲哥,我还有表哥呢。”
太子轻哼一声,笑道:“这表哥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哪次见了他不都和见了鬼一样,就差没求饶了。别说亲近,能不绕着走就足够让母后和我欣喜了。连父皇都提过,他就是让你在京城里横着走,见了连城你也只有落跑的份。”
意安窘迫地摸了摸鼻子,她没想到以前的萧意安也会这么惧怕连城,难怪白日里冬锦会有那样的神色。可这能怪她么,分明就是他太妖孽。
“那是表哥太厉害了……怕他也很正常啊。”意安垂头喝了一口水,借以掩饰她的心虚。
太子不以为意,道:“别人只盯着他的脸,怎么就你放不下他背后的那些事呢?”
意安暗暗松了一口气,她不知道原来的萧意安怕什么,但对她来说连城的那些手段并非是她畏惧的原因,毕竟此前在后宫里她也是见识过各种。她真正顾忌的,是他这个人。想起现在这身子不过十四,她索性耍起了无赖。
“好啦好啦,回去后我试着和表哥亲一点还不成么?”
太子瞥了一眼,显然是不相信这话,他道:“意安,哥哥也不是要逼你。一般来说,你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只是有时候,仅有父皇的宠爱还不够,你始终是皇家的公主。当然,哥哥希望你永远都不用体会到这点。”
意安抿抿唇,想笑却笑不出来。最后,她只能牵上太子的手。
次日入了辰时,队伍才启程。
意安依旧是卧在最奢华的鸾轿里。一想到就要回到皇宫,她还是有点抗拒,虽然她的身份已经从宫妃换到了公主,但不代表她就会变得喜欢那个地方。为避免经常看见连城,她多数时候都呆在鸾轿里。如此走了有十一二天,他们才抵达京城。
将过了皇宫的正门,队伍就停了下来。
意安由冬锦扶着走出鸾轿,并不意外地看见前面站了几人。
此时,连城撩衣半跪,太子也躬身,两人齐道:“微臣(儿臣)见过陛下(父皇)。”
“微臣幸不辱命,将殿下与公主平安带回。”
意安由此知道了这近于半百的中年人便是她的父皇,泰安帝。
泰安帝颔首,面有喜色地让连城起身,依次看过他和太子后,将视线落到了意安这里。
她于是欠身见礼:“意安见过父皇。”
“丫头醒了就好,还不站到父皇这里来。”泰安帝喜道。
意安正待移步,就看见一旁道上拐出一名衣着华贵的宫装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