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安到底没能忙上几日铺子的事,因为很快行玉就要出嫁了。虽说在内他们都知道行玉远嫁的原因,但对臣民而言,这依旧是值得庆贺的喜事。入宫后,意安领着青黛和恃依过去了行玉的寝宫。
原本就不亲近的两姐妹此时再见,更是相顾无言。
意安看着行玉一身喜庆红衣,神色却冰冷得有如霜雪,不由问道:“我一直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对我下毒?难道真的是不想嫁给安阳侯?”
“下毒?问的怎么不是行刺,莫非你知道不是我找的刺客?”行玉掀唇冷笑,“反正我也要走了,不妨让你明白点。我不喜欢连城,只是权衡考虑他是最合适的人选。近乎百万兵马在手,不管他日是谁登顶皇位,他都是摄政辅国的不二人选。嫁给了他,便意味着我可以保住自己的地位。至于安阳侯,你以为明家还有曾经的辉煌?若真有足够的底气,他明宣也不会与萧祁睿虚与委蛇。
对你下毒,一则是想借势拆开你和连城,让明宣得到你。二则我从来都没喜欢过你,能让你受苦的事为什么不做?你我都是父皇的女儿,凭什么你在父皇的恩宠之外,还能得到母后太子以及连城的呵护?就因为你的生母是白锦意?我为什么要因为一个死了的人受苦?明明我才是长公主!落到今天这地步我也不怪任何人,在同样的机会面前,我或许做得比你们还狠,但我更不会就此认命。萧意安,别想着以后便高枕无忧,你要记着只要我萧行玉还在的一天,我就时刻会找机会回来。”
意安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行玉她虽然不喜欢,可也讨厌不起来。她站了起来,衷心道:“无论如何,五姐我还是希望你能幸福。这是真心话。”
在意安离开后,信王也暗中来了这里。
见到信王,行玉的神色稍缓,她道:“四哥你还来做什么呢?”
“我不甘心!这样败给安王我不甘心!”
行玉起身给信王倒了杯热茶,劝道:“四哥你还没有败。这一次是行玉疏漏,让容灵从我这偷走了海月珠。安王能将我从你身边带走,你为什么不能毁了怀锦和容灵呢?”
“我就知道是他!”信王咬牙恨道,“行玉你等着,四哥会为你报仇的,四哥也会接你回来的。就像小时候一样,四哥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行玉笑笑,融化了所有的冰冷,她应道:“嗯,我相信四哥。”
“吉时到!”殿外内侍的声音起,跟着便是一长串的宫婢走进。
行玉忙道:“四哥你快走,去到安王的身边。切记待会儿不能冲动。”
信王又看了眼行玉,然后便匆匆离去了。宫婢们近到内殿时,行玉已经坐回了梳妆镜前。淑妃还在佛堂不能出现,皇后又断然不会来,行玉只能自己为自己戴上最后的喜冠。金色的珠线垂下,模糊了视线。恍惚间,过往这短暂的十九年像是一一从眼前闪过。然而,最舍不下的却只有那深藏在记忆里的点点温暖。
在宫婢们的搀扶引领下,行玉离开寝宫,穿过几道宫门,直至在承天门停下。
京师百官分文武左右成列,再前面一点是送嫁的车队。而帝后二人身着朝服立于承天门广场的中央。
行玉近前,对两人行了跪拜大礼,道:“行玉在此跪别父皇与母后,多年养育深恩不敢忘,唯有早晚为父皇母后祈福,望诸天神佛庇佑我大乾江山。”
礼毕,她又站到三位皇子前,道:“行玉拜别三位兄长。”
“行玉辞别三位幼妹,长姐离去,还望你们姐妹间能相亲互爱。”
互相见了礼后,行玉便向车驾走去。
看着行玉决绝的背影,意安忽有些惆怅。这便是她现在的生活么?虽然不似之前那样艰难,但姐妹间却为了日后的地位荣华而斗宠争艳。这又轻松到哪儿去?
行玉之后,也就轮到她和怀锦容灵了。
公主外嫁,泰安帝在德麟殿内宴请群臣。意安以伤势未愈的理由自殿内撤离,回去了公主府。无心参宴的除了她,还有信王萧祁彦。
宴会过半时,信王即趁众人不注意离开了皇宫。对于这次损失了行玉,他始终咽不下这口气。本想回府细细思量对策,可在经过百花园时他脑中忽然冒出个念头。
百花园是京中有名的戏园子,不少达官贵人都喜欢来这里看戏或是杂耍。除了是因为他们的技艺的确比其他地方的要高超,还因为一个颇负盛名的戏子,奚陆。奚陆生的俊秀貌美,换上登台用的衣饰后更是清艳无方,可以说过半的贵妇人都是为了看他而来。除此之外,奚陆也是百花园的半个主子。
思及这点,他让车夫在路口停了下来,并折回百花园。
在安王有意无意地散播下,朝中臣子大多在行玉远嫁后的几天内明白了其中的原因。有好事者曾去试探过信王的态度,让人惊奇的是,素来急性子的信王竟不怒不躁,反倒时常代行玉去探望静修中的淑妃。
与此同时,华月楼也在有条不紊地赶工。
得知了唐老便是连城安排在四楼的大夫,意安诧异之外更多的是惊喜。经过这次的休养,她是充分体会到唐老的医术。唯一让她有困惑的是,唐老对连城似乎是隐隐间有些忌惮。按理说唐老这样的高人,连城哪怕不求着他,也该有基本的敬重。
实际情况是尊重是有,恭敬却看不到。
难不成这两人还有其他关系?
“表哥你是怎么认识唐老的?”逮到机会,意安问出了困扰她已久的问题。
连城眸光淡淡,随意应道:“机缘巧合碰上的。”
“那是何时何地,怎样的机缘啊?”意安不松口,继续追问。
连城长眉微挑,反问道:“打听这么细是想作甚?”
“我就是想知道而已。”
“五六年前吧,那时与北挞的某处部族因为河水以及牛羊起了争执,我和其他将军劝不住,两边的人便打起来了。不是正规的作战,场面也就混乱了些,以致最后伤的竟比平时还多。唐老经过时为受伤的将士们诊治,又给我们几个带兵的留了些药物。后面方知他每年都会去那一带,时间久了便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