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枕头上湿湿的。
米小朵觉得手心里更凉了,那只握住他手背的手也跟着冰凉。米小朵伸手拉过被子一角,轻轻地盖在了周汤豪的身上。
手触到了他的肩膀,好凉!
不知是谁把卧室的空调开的太低了!
脑中的回忆太过心酸,也太过痛苦。米小朵自己劝过自己无数次,可它们还是禁不住钻出来,无法控制。回忆太累了,米小朵赖着不想起床。
瞅着睡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米小朵越发觉得像极了哥哥汪林轩,眉毛、眼睛、鼻子还有嘴唇,她好像出现了幻觉,无法拥有的哥哥,此时就躺在自己的面前。
曾经的点滴把自己变得,愚昧,残忍,和脆弱。
眼泪一点都不听话,思念的人近在眼前,它怎么可能听话。
泪,无声地落下,滑过自己有些苍白的脸庞。
他冰一样的眸子,像个深不见底的黑洞,米小朵深深地陷进他的眼睛里,那是哥哥的眼睛。
米小朵紧紧地握住手心里的手,有了自己的暖意,她以为他的手就会变得和自己一样温暖。时间一分一秒的过,他的手连同自己的手一同变得冰凉。
米小朵一瞬间惊醒,从幻觉中回过神来,那是周汤豪。他已经醒了,望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冷意重重。
米小朵慌忙的缩回紧紧握住他手掌的那双手,眼泪还没干,布满泪痕的眼睛里满是惊慌,她害怕了。从没有过在周汤豪醒来睁开眼睛的时候,还躺在他的身边,每次都是米小朵先醒来,先离开。
好尴尬,不知道周汤豪醒来多久了,他是不是一直在看着可笑的自己在流眼泪?
自己的眼泪还没有擦干,这个时候的米小朵心想,是不是此刻要赶紧离开这张床才是最好的选择呢?
准备起身……
一瞬间,周汤豪一把拉住想要离开的米小朵,拽到了自己的怀里,紧紧地环抱住了她。
米小朵说不上来此时的心情,只觉得心脏莫名的咚咚咚地跳得厉害,是害怕吗?
他的怀里很凉,即使盖着那么一会的被子也还是没有变暖。他的胸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那瞬间米小朵好像觉得温暖极了,周汤豪有血有肉有生气,是一个鲜活的物体,不再那么冷冰冰,难以靠近。
米小朵难得一见的就这样老老实实地依偎在周汤豪的怀里,她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
周汤豪的脸上有哀伤,脸色显得更加苍白。他的眼神恍惚,怀里的米小朵好暖,真的怕一松手,她就会逃到自己找不到的地方,再也触不及她的温暖。
不知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越发的觉得已离不开她,越发的贪恋她的整个人,困住她,只留自己一个人收藏。真的想开口问问米小朵,她有什么资格值得自己这样!
她的笑,她的呼吸,她的眼泪,她的现有的一切,自己都想要!
米小朵还未干的眼泪蹭到了他的胸口略微敞开的衣角,脸颊贴着他胸口的位置。她感觉到周汤豪的身体由冰凉渐渐变暖,心里禁不住有那么一丝丝的欣慰。
额头贴着他的下巴,他糙糙地胡渣,扎的米小朵额头痒痒的。米小朵一时心烦,怪它打破这片刻的宁静。
米小朵昂起头,正好对上周汤豪的眼睛,一时间,米小朵呆住了。可能,周汤豪嫌这距离太远,头在枕头上向前移动了一下,米小朵傻眼,她被他紧紧地圈在怀里,不能向后再挪动半分。
眼睛对着她的眼睛,鼻子对着她的鼻子,嘴唇对着她的嘴唇,近在咫尺。
如果米小朵重新缩回他的怀里,他的嘴唇就会碰到她的鼻子,可不缩回去,他们的姿势又太过暧昧。米小朵心想,周汤豪他一定是故意的!
一动也不敢动,可是这样脖子真的仰的好累,手下意识的撑到周汤豪的胸口,手心里传来的温度瞬间吓了自己一跳,好烫!
心里闪过了周汤豪生病的想法,米小朵顾不了那么多了,直起身子,自己没有挣脱开他的力气,反而一下直愣愣的趴在了他的身上。
米小朵伸出手,摸着他的额头,试探他有没有发烧。周汤豪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离自己那么近的米小朵,任由她,好像自己一时也没了力气。
看着米小朵一句话也没有对自己说,有些慌张起身离开的背影,周汤豪晃神很久,身旁的余温依旧。想起身,这才意识到身上的衣服也没有脱。莫名的感觉到浑身没有力气,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感觉有些烫。
他扬起嘴角,难怪米小朵刚才要摸自己的额头,看着她刚才流泪的眼睛,有一瞬间的惊悸迷离转而失望静谧,自己陷进她的眼睛里忽略了她手上的动作。
她匆匆地跑下了楼,告诉管家通知陈医生。
陈医生赶来的时候,米小朵正在厨房里准备烧开水。看着陈医生提着药箱跟着管家进来,米小朵吩咐其他人照看着正在烧的热水,紧跟着他上了楼。
躺在床上的周汤豪看着脚步匆匆进来的陈源,想起身,被陈源按住。抬眼迎上他的目光,眼角和眉梢都写着不满。
陈源打开药箱拿出体温计给周汤豪测量,表情臭极了,“不错,三十九度三,下次记得烧到四十度的时候就不要通知我了!”
转头看向周汤豪,恨恨的接着说,“直接送进殡仪馆!”
“不要拿生病的人开玩笑。”周汤豪口气虚弱。
陈源手上的动作不停,转而看向不知何时进来的米小朵,“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
周汤豪转头望去,此刻她就站在床边离自己很近的位置,从没奢望着她能进来。她的双手在身前紧紧抠在一起,因为太过用力,指节都已泛白。
“对…不起。”米小朵回避陈源的目光,小心地回答。
除了说对不起以外,米小朵真的想不起现在的这种情况可以用什么来解释。用力的又抠紧了自己的手,自己从来都是最胆小的那一个,而且从来都是惹得别人受伤的那一个,自己却一直完好无损的站在一旁,无能为力!
陈源收回视线,低头看向周汤豪。那个男人,正在用深沉炯亮的眸注视着那个娇小的,甚至因为以为是自己的原因,害怕的身体有些发颤的她。
都怪她,又都不怪她。有时候气的真想把她丢进大海里,让她彻彻底底的消失在这里。如果周汤豪知道了自己的这种想法,打自己一拳也说不定。
陈源无奈地摇摇头,都十几年了,那道门槛周汤豪他始终都没有迈过去。
米小朵看着陈源摆弄那些瓶瓶罐罐,还有准备挂针的针管,想要离开,脚步却怎么也挪不动。看着陈源拍打着周汤豪的手背找血管,好一阵都没有找到,心里不禁跟着着急,眉毛紧皱,身体也不自觉的跟着颤抖。
这种场面,小时候见过一次,那是位很漂亮的阿姨,纵然生病也无法掩盖的她的美丽,可她却再也没有醒来。即使到了现在,米小朵依旧忘不了她的那双渴望活着的眼神,她一定有着自己贪恋的人和未完成的心愿。
这个世界总是不公,自己现在活着,即好又不好……
周汤豪抬眸望着眼前的米小朵,然而如同有心电感应,此时的她成了他自己眼中的风景。伸出长长的手臂,轻轻地握住她已泛白的冰凉的手,往身旁拉了一下。
她低头,视线相遇。她没有去挣脱他握住的手,他的手似乎比刚才暖了好多,无法去解释不知谁的更凉。眼前眉目俊朗的周汤豪,因为生病,脸色苍白,毫无生气。可他投射过来的目光就像深夜的星光,璀璨豁亮。
责怪自己太过贪婪,可此时她又太过需要。漆黑的长夜里,只要有盏烛光,就能驱散所有的妖魔,现在他的眼睛就是她的那盏烛光,安慰了此时就像陷入了困境的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