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男人,在失去了初恋情人之后,掉了几天眼泪,流了几次鼻涕,像个娘们儿似的也不嫌害臊……”每当马强在女人堆里嘻嘻哈哈,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王辉总不忘旧事重提。因为这是马强的杰作,于是马强心里就忿忿不平,就后悔当初不该把自己的隐私轻易地交给别人。
马强确实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初恋。那段初恋持续了五年之久。后来,他的初恋情人跟一人膀阔腰圆的随军去了四川,再也没有音讯。临走时,他的初恋情人还给他喝了告别酒,通报了自己的决定。当时马强就傻眼了,没想到几年的感情瞬间崩塌,消失殆尽。马强就想到了死,心爱的人已远去,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呢。马强到底是一个理智的人,他又想到家中的老母亲,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转而找出发泄感情的方法——向人倾诉。他选择了王辉,交往了多年的老朋友。王辉陪他喝酒,跟他唠叨。从此,马强就视王辉为铁哥们儿,各自结婚后,还一直常联系,在一块儿玩。
但是马强在听到王辉旧事重提后,第一次还没觉得什么,那毕竟是一段往事,经历了各种各样的社会风雨之后,他已经看得很淡了,再也没有了当年的那种低级幼稚的表现了。等王辉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马强脸上就挂不住了。他没有和王辉大吵大闹,他是一个心里还算藏得住事的人,他要和王辉断绝来往,在断绝来往之前,他还要做最后一件事。
他要做的最后一件事是还钱,还王辉2000元钱,马强曾借王辉的钱买了冰箱。
这天下雨,马强揣着钱就进了王辉家,王辉不在,他老婆说去找人玩去了,只怕是玩扑克斗起了地主,斗过之后再喝酒,到了半夜才能回来,他就这种德行。马强听出了王辉的老婆心中的不满。老实说,今天看王辉的老婆长得不难看,脸上显现的幽怨把整个人衬托得楚楚可怜,让人生出无限的柔肠来。马强解劝了几句:嫂子,王辉是个好人,很正干哩。马强也只能下这个结论。在他心目中,王辉哪都好,就是不该揭他的老底,出他的丑。哪知王辉的老婆听了他的话,竟然横眉倒竖,满脸怒容,呵斥说:屁!他就知道和一帮狐朋狗友吃喝玩乐,根本就不顾别人的心里怎么想的。马强一听就有些不知所措,两手抱着头,头埋得很深,把还钱的事也忘了个一干二净。王辉的老婆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马强问:王辉讲的那些事是真的吗?王辉窘得满脸通红,口中却装做不知道,反问啥事?就是你的初恋情人跑了,你哭鼻子的事。马强“噌”地从地上跳起来,有些激动地说:是啊,那又怎样?王辉的老婆柔言细语地说,兄弟才算个男人嘛。不知怎的,马强的火一下没了。王辉的老婆靠得他更近了:我看你才是个男人,重情义,历史上的人物我最敬重项羽了。说着竟向马强伸出了手……
天色向晚,马强才从王辉的家里出来,雨正下得紧,王辉的老婆追出来给他送伞。马强疯一般冲进雨幕,任凭雨水淋湿他的衣服,他感觉对不起王辉,这算什么事,自己不成了衣冠禽兽了吗?他使劲回想了一下,耳际只回响着一个声音:有个男人,失去了初恋情人之后,掉了几天眼泪,流了几次鼻涕,像个娘们儿似的也不嫌害臊……
马强突然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阵畅快。这时,马强又想起了那2000块钱,啥时候还王辉呢?
载《当代小说》2006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