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子渊虽然倒在地上，但是血液依然在从伤口涓涓流出。冯虎见远处两人胜负已分，缓缓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尘土，一边随意地活动着筋骨，一边迎陈留走来。
面对陈留的挑衅，冯虎并不是很在意。因为在他活过的岁月里，已经见过太多太多的人与事，特别是在那个天下大乱的年代，英杰频出，有人张扬，有人隐忍，有人好大喜功，有人贪杯好色，有枭雄，有豪主，有武道天才，更有方术奇人；可日升有落，人生有死，在群雄逐鹿的这出大戏中，除了不断有英才登台表演，亦不断有英才以各种方式退离戏中。
冯虎从很早以前就清楚自己的位置，他知道他绝对算不上天才，只能算作天赋不错的一般人。所以为了弥补天赋上的不足，自习武起，从未有一天放松过对自己的锻炼，与此相辅相成的则是他谨小慎微的性格，这个性格最终帮助他这个武道稍有出彩的普通人，熬过了那个天下大乱的时代。
天道酬勤，天下的动荡不仅让他在那段时间只能苟且生存，也磨砺了他的所练所学，在一次次的生死边缘，一次次的融会贯通，他终于在老年把自己的武道水平稳固在一个很高的水平。
…………
陈留看着活动完筋骨，继续负手走向自己的冯虎，笑骂道
“这么自大，就不怕等等自己也与他们一起在地下作伴。”
“呵呵，年轻人你的体力还有多少，你的身法从你杀刘锋三人开始，再到杀墨半白四人，最后柳子渊交锋，身法越来越慢，已经是连我的速度都比不上了，现在在打斗之前，接连挑衅我，意图扰乱我的思绪，看来这一夜的追击对你的体力消耗不少，既然如此我就算是这样走过来又何妨，请你不要再虚张声势了。”
冯虎继续向前负手而行，走到了距离陈留大致十步左右的距离停了下来。
“虚张声势吗，呵呵，不如你来试试，看看我是不是虚张……”
“碰！——”
在一瞬间冯虎突进到了陈留的身前，一记冲拳击向陈留胸口，这一击重而猛，力度仅次于墨半白的一棍。好在陈留反应及时，横剑挡下了这一拳，但是因为这拳所施加的巨力，陈留连退十余步。
“那么我来试试了，看来现在你所剩下的实力的确是所剩无几啊。”冯虎说话又开始负手走向陈留。
“可以，这一拳对于一个快要入土的老人来说是不错，但是速度太慢了，我看你是老者，我敬老才让你一拳，接下来就别怪我了。”
“哦，是吗。”冯虎再次奔向陈留，短短十余步的距离依旧只用了一瞬，又是一记冲拳，而且这一拳的位置依旧是陈留的胸口。
陈留这次做好准备，见到这一击冲拳，不慌不忙，横剑前压，以剑锋对上冯虎的拳头，虽然手上的剑不是绝世神剑，但是他相信如若两者交锋之下，最少废掉冯虎的一手。
冯虎很快，拳速更快快，但是还是略逊了做好准备的陈留一筹。在这一瞬间，陈留体会到刚刚那一记冲拳的速度是多么的快速，但是这么快的速度迎上陈留的剑锋，可就不止是废掉一手这么简单了。
“碰！——”
什么！发生了什么。陈留在心中不由呐喊，陈留又一次横剑挡住了冯虎的一拳，同时也与刚刚一样连退十余步，
看着还在不停颤动的剑身，他回忆起了刚刚发生了什么。就在剑锋与拳头接触的瞬间，冯虎突然肩膀一动，这一拳的所击打的位置，突而往上打了一段位置，而且后续的这段拳速，更是快过最初的拳速，甚至连陈留也没反应过来，能当下这一记突乎其来的杀招，全靠的是自己日复一日坚持练武的身体本能，就在拳头马上打在自己肩上的一瞬，身体不由自主的后退而且极快的移剑格挡，才让他侥幸地躲过了这记突乎其来的杀招。
回忆结束，陈留看着仍在颤动的剑身，他意识到，可能自己也小瞧了冯虎的实力，尽管现在自己的身体处于旧伤未愈，新伤在身的状况，但是他相信哪怕自己处在无伤的状况下，冯虎的实力都不逊于自己，也许在身法上自己可以占些便宜，但是在力量和技巧上，都是冯虎占优。更何况，现在自己的身体状况如此糟糕，难道现在要用那个吗？
陈留在心中在迟疑，但是表面上还是如常。“可以，老人家，我承认你的实力不错，不论是力量还是速度，不过也仅仅是在老人家里面罢了。”
“是吗，我到觉得我的实力不仅在老人里比较不错，当然也可能是我孤陋寡闻，不如我们再试试。”
冯虎继续冲向陈留，陈留有了前面两次的经验，不敢继续让冯虎抢攻，所以在这一瞬间，在冯虎冲向自己的时候，陈留也同时冲向冯虎。
“碰——碰——碰……”
剑拳相交，有进有退，仅仅是刚开始接触便有数十招在进行交锋。
一息，十息，一盏茶，两边交锋速度越来越快，可是陈留这边的疲态也愈发明显。陈留从最开始的相互抢攻，变成攻少守多，现在已经是且守且退。
两盏茶，陈留现在已经是全然守势，而且身上还不时会出现新的伤痕。
一刻钟。“乓”百炼之剑最终还是被冯虎活活打断，飞溅的剑片还刮伤了陈留的脸颊。
“碰——”又是一拳，这次陈留是着实的吃到了冯虎的一拳，陈留被力量击飞到了数十步外，剑柄在空中脱手，他的身体则飞落进一个小坑中，而且落地后还接连滚了数圈，扬起了不小的尘土。
现在这种情况下，怎么看陈留都是走到了末路。冯虎更是重新把手背回在身后，慢慢的走向扬尘中的陈留。
晚间山林，清风徐来，扬尘散去。
扬尘散去后，看到的是单膝跪在地上的陈留，满身尘土，随处可见的伤口，嘴角有淡淡血痕，血液从头顶流经眉毛流进眼眸。
冯虎看着陈留凄惨的样子，再想起今夜一系列的交手，久违的露出了惜才之心，如果是事不关己，可能还会出手相救，再收他为徒，不过任务就是任务，不由得他乱来，哪怕是他这时动了恻隐之心放过了这个小子，之后他们就会面对组织的全力追杀，面对组织的追杀哪怕是实力到了他这种层次都只能无奈受死，眼前的年轻人便是最好的证据。
不过冯虎最后绝对给予这个小子一个尊严的死法。
“小子起身吧，我可以给你个尊严的死法，起来，来继续战斗啊。”
“就凭你个老头，呵呵。”陈留笑了笑拖着残躯起身，用没受伤的那只手，继续挥了挥“，来啊，下一个。”
“好啊，领死吧，年轻的小子。”冯虎还是一个箭步就冲向了陈留。
一息，两息，三息，冯虎来到了陈留面前依旧是一记冲拳击向了陈留的心口，不过这一拳还是有所留手，他怕陈留还有些什么后手。
拳头越过了陈留摆出的那只手，陈留并没有防御，也许是无力，或者是放弃了吧。当拳头越过了陈留指尖，他相信了陈留已经放弃了生存只是打算尊严的死去，他肩头一抖，拳头从这里开始加速，他用上了全力，是想用全力出手给予对手尊严，而且就算陈留留有后手又如何他相信在这种距离陈留再也没有任何方式能躲过这一拳了，而陈留的伤躯是绝对不可能挡下这一记冲拳了。
因为是全力，所以难以收手，就如墨半白一样，哪怕发现情况不对也无法收手，只能乖乖受死。
就在冯虎拳速加快的瞬间，他看到了本来神色疲惫不堪的陈留，嘴角突然勾起了一抹笑意。一抹寒意在冯虎心中划过，这种寒意冯虎十分清楚，在年轻时他在很多个时刻都经历过这股寒意——死的寒意。
身体的本能在颤抖，可是冯虎已经不能收手了，他不了解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也不相信陈留在这种局面怎么翻盘。
既然收不了手，那便再快些，冯虎的冲拳变得更快了些，这一拳打出了他一生中的最快速度，冯虎相信只要这一拳打中陈留，陈留必死无疑。
只要打中必死无疑，只要打中的话。
“轰！——”一声巨响，尘土四散，冯虎整个人被炸飞到了远方，正好也是数十步，就是他冲向陈留的距离，他的尸体在地上滚了很多圈，也扬起了不小的尘土。
晚间山林，清风徐来，扬尘散去。
扬尘散去后，只能看到一个焦黑的尸体，身上还有部分刚被烤焦的部位闪着鲜艳的红光。
…………
冯虎死前，只看到了一团红光，只感受到了瞬时的高温，他当时心中想着：为什么，为什么他是方士，而且为什么现在才使用方术，我不甘…………
然而这些话语并没有都喊出来，在死前他仅仅是低声喝出了一句，不止是机缘巧合，还是因果报应，他喊出的最后一句竟与被他刻意害死的墨半白一样，这一句只有四个字
“……我……不……甘啊”
冯虎死后，焦黑的尸体在山林中静静的搁置，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珠并没有被烤焦，他的眼珠死死的望向了一个方位，哪怕是面孔被烧成这种样子，旁人都可以在这个扭曲的脸孔中看出怨毒与愤恨。
冯虎死不瞑目，而他看的方位正好也有一双眼珠，那眼珠是今夜另一死不瞑目的人，墨半白与冯虎两人的尸体遥遥相对，皆是死不瞑目之人。
旁人看去好是恐怖，而这一切不过是天道昭昭罢。
晨间山林，清风徐来，扬尘散去，阳光初显。
陈留倒在了地上，看样子身上没有什么更多的伤口，更没有被火烧过的痕迹，只是沉沉的睡下。
卯时，日出，又名日始，太阳初照，太阳初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