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喂我吃下药丸后,才抬头看向爸爸。
爸爸这时候已经有些不高兴了,但毕竟老人刚刚让我“起死回生”,他怎么也不能发作。于是只好憋了一口气,等着听老人怎么说。
老人笑笑,对爸爸解释道:“要是不赶紧吃了这药,前面那些,我就白忙活了。”
爸爸问道:“那是什么药?”
“我的秘制药。我累了,咱们坐下等会儿吧。”老人说完,也不等爸妈反应,就坐到了地上,开始闭目养神。
爸爸和妈妈互相看看,只好也都坐了下来。
秘制药,这倒省的再问了。人家是秘方配制,不能外传的。再说,反正那药丸我已经吃下去了,问与不问,也无所谓了。爸爸摇头苦笑,叹了口气,和妈妈一起,呆呆地看着我,等着我醒过来。
谁知,这一等,直等到夜色降临,我也没有醒过来。
其间,爸爸几次向老人提议,请他去我们家,边休息边等。老人却只是摇头,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那个白大褂已经下班了。他经过我们的时候,还看了看妈妈怀中的我,好像有些惊讶,但什么都没说。
后来,月亮升起来了,我依然没有醒。
老人睁开眼,看了看天上的月亮,终于站了起来,叹道:“看来,她今天是不会醒了。”
爸爸和妈妈听了这话,都是一惊:“怎么?她——”
老人马上安慰他们:“你们放心,明天早晨,她自然就会醒的。”
他们这才舒了口气。
爸爸想了想,道:“大爷,这么晚了,您住的地方远吗?要不,今晚就住我们家吧?”他本以为老人可能会推辞,不过,不管老人怎么推辞,他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把老人请到家里。因为,我还没有醒。
可是,出乎意料,老人很干脆地答应了:“行!就住你们家。”
回到家,奶奶已经等急了。
爸爸跟她简单说了今天的事情,又安慰她道:“月儿已经没事了,让她睡一晚上就好了。”可奶奶还是不放心,坐到我的床边陪着我。
妈妈把老人安顿在客房里休息,就去厨房和爸爸一起做饭。
饭桌上,爸爸和妈妈先是对老人说了很多感激的话。老人微笑听着,不时摆摆手:“救人是应该的,别这么客气。”
感谢完了,爸爸就开始问了:“大爷,今天孩子得的这是什么病啊?可把我们吓得不轻!”老人停下手中的筷子,想了想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病。孩子嘛,身子娇嫩,可能是积下的弱症吧。”
爸爸疑惑了:“弱症?可她平时看着也不怎么弱啊,好像还挺健康的,连感冒都不多。”老人笑笑,伸出筷子去夹菜:“以后还是多锻炼吧,正好你们家附近有山,可以多爬爬山什么的。”多锻炼多爬山,这倒是有益无害,爸爸点头了。
然后,是妈妈问:“大爷,忙了半天,还不知道怎么称呼您呢?”老人答:“我前些年生过一场病。唉,好了之后,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妈妈没想到是这样,等了一会儿,才接着问,这次问得小心翼翼:“那,您还记得您是哪里人吗?”老人答:“我是西藏人。”妈妈很惊讶,一桌子人都很惊讶:“西藏人?听不出来啊!”“您普通话说得太好了!”妈妈问他:“西藏哪儿啊?”他答道:“可能是拉萨吧。”
然后,他不等再问,主动说道:“我是西藏的医生,也就是你们说的藏医。这次来,本来想在那家医院开个门诊,可谁知——”他摇了摇头,“唉,算了,不提了。这次能碰巧给这孩子治病,也算是缘分吧。等她长大了,可以让她到拉萨去转经,比如大昭寺。这样,不仅她自己可以得到福报,而且也不枉我今天救她一场。”
饭后,老人取出一颗暗红色的药丸,送给了爸爸和妈妈,说是留给我备用。
一听备用,他们又紧张了:“什么?这病还会反复?”老人安慰他们:“应该不会,不过,还是以防万一吧。”又嘱咐他们,这种丸药,不必吃下去。只要穿上一根红绳,平时挂在脖子上,就可以起到预防作用。最好贴身戴着,可以更好地吸收药力。
妈妈细看丸药,只见它硬硬的,油润润的,上面还刻着一些花纹,非常精致漂亮,就像一颗珠子。挂在脖子上,正好当装饰品。中间还有一个现成的小孔,可以穿绳子用。
妈妈笑着问老人:“这药丸,为什么要做的这么精致啊?”
老人笑笑:“这样可以戴的久一点儿。这也是我的秘制药。”
妈妈不再问,去找了一根结实的红绳来,马上把药丸给我戴在了脖子上。看我戴着药丸,呼吸平稳的样子,她放心了不少。
然后,妈妈又去卧室取出一百块钱,拿到客厅给老人。一百块,在当时不算少了,本以为老人会推辞一下,可是,没想到,他笑着点头,直接说了句:“好,谢谢。”就收下了。
爸爸和妈妈又陪着老人聊了一会儿,时间也就不早了,大家便各自回房睡了。
第二天早晨,奶奶最先发现我醒过来。
这时候大家才发现,老人已经离开了。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后来,爸妈去那家医院问过几次,但是,老人好像再也没去过那家医院。也不知道他又去哪里谋生了。爸妈一直想重谢老人。毕竟,宝贝女儿的救命之恩,100块钱哪儿报答得了?可是,却再也没有见到过他。
故事就是这样。
那颗暗红色的药丸,我一直戴在脖子上,每年换一根红绳。
刚懂事的时候,我只是觉得它挺漂亮的,就像一颗珠子,所以很喜欢它。后来,那种急病倒也没有再复发过,渐渐地,我不再觉得它是药丸,而把它当成了漂亮的护身符。所以,当妈妈再嘱咐我,记得洗澡要把药丸摘下来的时候,小小的我很不高兴地大声告诉她,不要叫它药丸,我已经给它起了名字,就叫“珠珠”。后来,我渐渐长大了,但是“珠珠”这个幼稚的名字,一直没有换过。
值得一提的是,在我胸前戴着珠珠的地方,长了一颗红斑,而且上面还有着和珠珠一样的花纹。
听妈妈说,这颗红斑是在我戴了珠珠几个月的时候出现的。一开始颜色非常淡,几乎看不出来。后来,随着我的长大,红斑的颜色慢慢变深,花纹也渐渐明显了。
刚发现这颗红斑的时候,她和爸爸都吓得毛骨悚然:难道那颗药丸有问题?可是带我去了好几个医院检查,又都查不出来什么。而且,我一直很健康,举止什么的也都很正常。慢慢地,他们也就放了心,都觉得,这红斑应该只是说明,药力已经渗到了我的身体里。
我也觉得是这样。而且,这颗红斑不疼不痒的,反而还挺好看,就像是一个漂亮的纹身或者胎记什么的。所以,说实话,我自己还挺喜欢它的呢。
另外要说的是,因为老人曾经说过,让我多锻炼身体,后来爸爸就经常带我去爬山。我倒不觉得自己身体不好,可我是真的喜欢爬山。也许,正是因为经常爬山,我的身体一直非常好。后来上了大学,我还参加了学校的登山俱乐部,爸爸很支持我,特意送给我一身品牌的冲锋衣。不过,倒也没穿过几次。
最后,大昭寺转经。这是重点。
那位老人对我有大恩,可我们一家人却无从报答。而且,说句不中听的,他当时就那么大岁数了,现在二十年过去了,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人世。也许,我再也没有机会报答他了。好在,他曾经提到过,希望我长大后到大昭寺转经。也许,这是我唯一可以为他做的了。
正因如此,爸妈一直都希望我去西藏,去大昭寺。可是,由于种种原因,一直没有成行。
现在,我终于下定决心要去了,可是,我却没打算告诉他们。
因为,我想现在去。现在是冬末春初,一年中最冷的时候。
而且,我打算一个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