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戴整齐的她走出房间,大雪纷飞中那人负手而立,单单一个略微弯曲的背影,给人一种遗世而孤立于天地之间的萧索,却又有一种俯瞰苍生的孤傲和冷静,他就那样淡漠于天地之间,虽然生有残疾,但却浑身透着一种坚不可摧的坚韧和淡雅出尘的高贵。
她不知她这种莫名的想法从何而来,但她凝视着漫天飞舞的雪花下的那人,却真实地生出这份感慨,就好像每见那个紫袍傲然邪魅的人,便每每会感叹天公巧夺之作一般撼动人心。
她自出谷以来,便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师父曾说过的一句话,天外有天,天高地广,果真奇人异士多不胜数。
似是察觉到她的出现,那人轻轻转身,上下看了她一眼,声音嘶哑道:“走吧!”
“去哪?”她跟在那人身后,问道。
“出城!”那人轻描淡写答道。
她脚步一顿,纵然知道他有办法将自己送出,但依旧拒绝道:“不行,我现在不能出城,我还……我还没有和我的朋友会合!”
“只要姑娘出城了,你的朋友自然安全!”他脚步未停,依旧向外走去。
她一愣,是了,要抓的人是她,只要自己吸引住了那些人的注意力,小黑和湛儿自然安全,这人,话语虽短,但却字字珠玑。
她和那人走到城门,远远地便见城门口到处都是守卫,明里如此之多,暗中自不必说了,而且,这些来来往往的人中,一定藏有那些杀手。
每个出城的人,都要被里里外外搜查个仔细,就连面上也不放过,看来是要检查有没有易容了!
再精细的面具,到底不是自己的脸,即使利用药水契合的天衣无缝,但到底还是可以分辨出来的。
“看来近今日,是出不了城了!”身侧之人平静道。
她心中一沉:“那怎么办?”
“等!”那人答道。
她眉头一皱,却心如明镜,按下心头千般滋味:“你是说三日之后?”
“不错!三日之后,先皇出殡,葬于西郊皇陵,届时文武百官前往送行,便是出城的最佳时机!”那人答道。
她微微颔首,尽管那时赫连明知道自己会借机出城,但也比如今众目睽睽之下被检查出被射个万箭穿心得好,她目光灼灼盯着身侧比自己高出许多的男子,未曾说话。
感受到身侧的目光,那人偏首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紧紧盯着这人的面色,出声问道。
“或许吧!”那人轻轻说道,“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我们每天都在和不同的人擦肩而过,也许,这次相见,便后会无期,也许,这次离别,是为了下次更好地相聚。”
玉潇然见他不愿答话,也不再去问,心中却疑惑百出,只得默默走在那人身侧。
如此,二人便堂而皇之地住进了客栈,物极必反,最危险的地方,反而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在玉潇然看来,她与一个陌生人如此接近,本是十分冒险的事,可人家无论如何也救过自己,如今自己容也易了,气息也变了,就是堂而皇之地走在大街上也没人能注意到自己,倒也没有一旦脱离险境就把人家推开的道理,而且看这人的意思,显然是没有要弃自己而去的打算,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据先皇出殡的三日里,玉潇然正好养伤,在她住进客栈的当晚,青谨和青慎便寻了来。
玉潇然草草将自己获救之事讲了一遍,青谨上下看了看玉潇然一眼,而后紧紧盯着她的易容过的面容啧啧道:“啧啧啧,就是这张面犯桃花的脸,走到哪里都有男人跟!”
“你胡说八道什么,小小年纪不思正事,整日想些把七八糟的东西!”玉潇然没好气道。
“好,我胡说!那你说,这人为什么来救你!如今风头正紧,别人都避之不及,唯有这人千钧一发之际英雄救美?”青谨说到这里,便又将她从头到脚观察了一遍,“好吧,你也勉勉强强算是个美人!”
“你眼睛莫不是瞎了!”她瞥了对自己鄙夷不屑的少年一眼,“什么叫勉勉强强,师姐我这模样,那是天上地下也没得挑!”
“唉……”青谨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声音老成,“肤浅啊!所谓美人,不禁形容令人赏心悦目,就连言行神韵也是如此,你……啧啧……”
“你……”玉潇然瞪大了双眼,知道他这是变着法说自己不够温柔,正欲发怒,却声音一转笑道,“是,师姐我是不够温柔,自然没有你偷看人家洗澡那姑娘温柔可人!”
“你……”青谨一愣,偷偷看了一眼鄙夷瞥了自己一眼的青慎,顿时哑口无言。
“咚咚咚”几声敲门声,立刻让屋内的欢笑戛然而止,玉潇然警惕道:“谁?”
“是我!”屋外传来那人平静的声音。
示意二小儿稍安勿躁,玉潇然起身开门,只听青谨喃喃道:“我倒是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敢对我师姐套近乎,这不是与虎争食嘛!”
这个虎多指,听者自然心知肚明,狠狠剜了一眼嘟嘟囔囔的青谨,她打开门,看着门外那人:“有什么事吗?”
那人自袖中掏出一个青花瓷面的小瓶子递过来:“这是金创药,临睡之前再涂上一涂,伤口结痂更快!”
“喂!”青谨突兀开口,“你既然知道我家师姐身份,那便必然知道她身边有个无所不能的小神医吧,你这金创药……哼哼……”
“不得无礼!”玉潇然瞥了青谨一眼,对着那人道,“这是我师弟,年少之人说得话,阁下不要放在心上,外面人多眼杂,你还是进来说吧!”
那人不急不缓走进,平静看了青谨一眼,微微颔首道:“在下自然知道小兄弟医术高超,只是素未谋面,故而不知!如此说来,倒是在下唐突了!”
他如此说着,便欲收起手中小瓶子。
青谨却伸着头闻了闻,喃喃道:“咦,怎么有股沁心草的味道?淡淡的,对,就是沁心草!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