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湛立刻抿上了嘴巴,堵住了自己的哭声,但水汪汪的大眼睛中眼泪却是不停地滑落,从玉潇然昨日回到星辰殿,小小的赫连湛便觉得自己的姐姐面色十分难看,但小孩子家自然是什么也不懂,依旧如往常那般扑了过去,但等来的却不是绝美的笑颜和温暖的拥抱,却见往常见了自己就笑容和善的姐姐一言不发地直直穿过自己进了房间,而后大门“碰”得一声便将自己隔绝在外,使得他愣了愣,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最后却不知为何又被自己硬生生逼了回去,但憋得了一时,却憋不了一世,本就在这种压抑的氛围中待了一天的赫连湛,如今听到赫连成的怒吼,终于心中一紧,哭了出来,却又是因为听到小黑的的话而硬生生将声音压了下去,只用小小的手将嘴巴捂着,抽噎不止。
赫连湛这可怜兮兮的模样,看得四周人心中一酸,但却不知如何去哄他,在他心中,自是玉潇然排在第一位的,如今只怕是谁哄都没用。
赫连成见此模样,心中亦是一软,声音缓和了些许:“月儿,你看看,湛儿都哭了,你还不开门吗?”
屋内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若是他在……就好了!”青谨幽幽道,莫名地想起数月前她也是这样将自己关在殿内不出,最后,是那个紫衣翩然,风华不可一世的男子毫不犹豫地闯进殿内,还给了他们一个完好如初的明媚女子。
但如今,却没有人敢硬闯出去,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殿内这人,与彼时那人在她心中的地位,大相径庭。
抬脚进殿的钟怀仁,听到青慎这一声无奈地自言自语,脚步顿了顿,而后走上前去,看了一眼赫连成,声音沉重:“出事了!”
赫连成看着钟怀仁沉重的面色,又看一眼紧闭的殿门,面色一变:“怎么?”
“圣华按捺不住了!”钟怀仁声音清冷,微微蹙眉,使得眉宇间浅浅的褶皱如轻荡的涟漪。
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走出里面女子单薄的身影来。
所有人,又喜又忧地望了过去。
她已身着一身明黄色龙袍盛装出来,宽大的龙袍之上,五爪金龙威风凛凛地扫视四方,单薄的身姿被笼罩在龙袍之下,却散发着独属于帝王的肃穆与威仪,头顶的皇冠玉旒之下,淡淡的阴影投落,令人看不清她的容颜和神色,只看得见她微薄的红唇轻启,声音平静清冷:“请钟爱卿召集文武百官,朕要早朝!”
“早……朝?”青谨看了看正中午的日光,虽不强烈,但也足以让人清晰地辨认出具体时辰,呷了呷嘴巴,“师……师姐,你是不是刚睡醒?”
钟怀仁却是在一愣之后正了神色,微微躬身:“微臣遵旨!”
赫连成看着盛装以待的玉潇然,日光照耀下,她身影单薄却挺拔,面色沉重,举手投足间皆可见天家威仪,他的唇边渐渐噙起一抹欣慰却又无奈的苦笑。
赫连湛抽噎的面色看着龙袍玉冠的姐姐,嘴巴一张一合了许久,终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呆呆地看着。
北牧出现了建国以来史无前例的事情,便是正午早朝,但是,好像自他们的女皇登基以来,史无前例的事情发生了许多,所以人们也只在诧异之后纷纷沉寂下去,各路的官道上,只有听闻早朝鸣钟声而匆匆折回皇宫的文武百官,没有人敢怠慢。
不同往日的宣乾殿上,发生了三件不同往日的大事。
其一,宋世涵托人送来一封请辞的奏折,明言身老意弱难当大任,愧于左相这个百官之首的高位,请求告老还乡归故里。
折子拿在飞凰帝手中,众人皆为宋世涵捏了一把冷汗,偷偷看向高位上神色未明的皇上,心中不禁猜测,宋相的女儿刚因宫廷之事身死,宋相就急不可耐地上了请辞的折子,这不明摆着表达自己对自己女儿无辜丢了性命之事而不满吗,如此当众当众与皇上作对而让之下不来台的行为,那与找死无异。
然,御座之上的飞凰帝在寂静无声的大殿中沉吟了许久,最终将折子“啪”地一声合上,声音毫无起伏:“准!”
其二,赵宗申跪在殿外负荆请罪,为他昨日他癫狂无礼的言行请罪。
一干大臣擦亮眼睛,等着看这新晋的女帝是如何处理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年轻将领,是包庇还是贬职,最终飞凰帝只在殿上朗声道:“赵宗申言行癫狂无礼,殿外罚以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其三,边关探子来报,圣华与北牧的两国交界处,圣华边关大将以北牧边关将士辱骂自己军队为由,要求北牧边关统领闻达出面道歉,闻达立刻八百里加急上书送往永宁,请圣上示下。
玉潇然听完大臣们的禀告,正襟危坐:“各位爱卿,有何高见?”
大臣们纷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执己见。
“启禀皇上,微臣认为这是圣华无故滋事,不必理会!”
“启禀皇上,微臣认为,既然圣华说了,那便必是我北牧真的有人辱骂人家了,不过一句道歉,换来两国平安,何乐而不为!”
“这哪是道歉,分明是忍辱偷生!”
“你们草原莽汉懂什么,这叫小不忍则乱大谋!”
“呸,我北牧泱泱大国,生出来的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他圣华一个个都是水养大的小白脸们,怎能对这些人卑躬屈膝!”
“匹夫之勇!”
“懦夫之举!”
“……”
“够了!”上方一声冷冽的女声萦绕在大殿,立刻让四下七嘴八舌的人住了声,玉潇然冷声道,“一个个给朕说,但是,无论你们持何种意见,那势必给朕个举措来,若是说道歉,那就要说怎么道,才能既让两国维持平和,又能让我北牧不是颜面,若是不道歉,那又怎么做,是出遣使臣交涉还是战!若是只在这大殿之上争个口舌,那朕不防告诉你,街头巷尾净是逞口舌之利的老弱妇孺,你们大可与他们争论去,朕这朝堂,不养闲人!”
玉潇然一声不咸不淡的言语,惊得四下大臣一个激灵,纷纷缩在人群中缄口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