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莫逆之交
孙飞走了,我一个人在左通铺子总感觉有些孤单,尽管有李静华总在身边烦我,我还是觉得少点什么。回忆起小时候一起汇伴上学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我和孙飞都是在安英里那条小街上出生长大的。每当早晨天刚蒙蒙亮,此时的安英里还睡在酣甜的回笼觉中,三洞桥边上的这条小街上,只有街北头的董裁缝铺董大娘养的那群溜达鸡,漫步在这条静悄悄的土路上,它们抻着一只只尖扁的脑袋,左一下右一下的,偏来偏去的向前探视着地上的食物,一步一啄的的样子很卡通。他们就像日本鬼子的工兵拿着探雷器扫雷一样;由北向南移动着,尤其是那只花里胡哨的大公鸡,气势汹汹的,咯咯咯咯啼鸣声,就像那个日本鬼子军官,举着战刀喊着亚基给给、亚基给给指挥前进的样子。这时候我和孙飞就出现在他们面前了,我俩一人抱着一只大公鸡,我这只叫高传宝他那只叫李向阳。先是我把高传宝扔在鬼子军官面前,让它俩先斗架,我的高传宝要是败下阵来,孙飞就把李向阳扔过去。总之每天早晨我们都要跟董大娘家的大公鸡斗上一架。最后,斗赢得那只大公鸡,就会挺着胸脯,抻长了脖子,咯咯咯的大唱一声长鸣,这高亢的胜利者的高歌,撩开了安英里这条小街黎明的面纱。这时候才有人出现在小街的土路上,一个是住在北头的冯奎大哥,一个是住在东胡同的清明大哥。他们都挑着两只水桶的扁担,分别从安英里的L型街的两端,一起往L型的尖端走。因为那里有安英里的百十多户居民们饮用的唯一水源,我们都,我们都习惯的叫它大井沿。他们俩挑着扁担捧着书本,边走边看,已经成为了习惯,他们的这一习惯多少年后被孙飞当成行为艺术写进一篇小说里,作为对少年时代的一个怀旧的念想。孙飞说:南头大井沿自来水哗哗敲击白铁水桶的声音,是我们少年时代欣赏到的最美的音乐,冯奎大哥和清明大哥在井沿,接水读书的样子,是最有意境的风景。
我和孙飞是小学一年级,就在一班念书的同学。小学四年级文化大革命,我们年的那点书,都就饭吃了,我们住在三洞桥的安英里。这里早年,算沈阳的一个中下层人住的地方,大多数是一个山东、河北闯关东的人。居住的地方条件很差,铁道边上,庙墙后边了什么的弄点砖头搭几块板子,铺上两层油毡纸就算是个家。后来人越聚越多,屋宇错杂、参差不齐、鳞次栉比。孩子们多数不咋爱念书。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全国掀起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全国都停课了,这地方就更热闹了十多岁的半大孩子不上学,都聚在家跟前玩呀闹呀,不亦乐乎,开始,也不过是在房前屋后的弹玻璃球、打啪叽、顶玻璃、扔铁瓦、砸衙役后来有胆大的、家里管教不严的孩子攒弄下。去北陵学游泳,爬树摘山顶子、臭李子什么的。再后来就爬高铁道,扒蛐蛐、爬火车,从货车上往下扔水果、鱼坨、猪肉绊子。再再后来,就成帮结伙的打架、斗殴、偷钱包、挂马子。好人家的家长都叫他们野孩子、坏小子。就这样这帮家伙,一个个的都有名有号了:什么四虎、粑粑三、二瘪子、噶豆子、狗剩子臭名远扬。而孙飞不在其列,他应该算晚冯奎大哥和清明大哥之后的好孩子。他羡慕冯奎大哥和清明大哥,他们看书,孙飞也看书;他们考试考得好;孙飞也考得好。孙飞不跟那帮坏孩子入流,孙飞总是自己玩,有时候找我。有一次我俩去二道沟游泳,顺道载了两裤裆叉茄子,回家后我让我爸给我捋了一顿电工皮带,抽的我屁股上都鼓起好几道檩子,茄子还给到茅坑了。后来孙飞说:你爸真败家。而晚饭,我们全家还是吃咸菜,喝糊糊粥。吃完饭我去孙飞家,正赶上他家饭口,他爸煎的酱茄子的味道香的我至今回味无穷。那天孙飞家特意蒸窝头的时候带出一盒大米饭,孙飞他爸还捏了一盅老白干,嗞喽一口酒、吧嗒一口酱茄子。我在旁边瞅着,心里琢磨着,得老香了吧。孙飞给我掰半拉窝头,夹一筷头子酱茄子放窝头眼里,递给我说:吃吧可香了。我接过窝头先把酱茄子吃了,后来把窝头戳碎了,喂他家李向阳了。孙飞有个秘密,就是他所有的衣服右手的口袋全是漏的。不管他在商店,看见大堆的梨、苹果、桃子、鸡蛋啊、松花蛋啊,他都过去看看。诶,回家后总是有战利品。有一回我跟冯奎大哥学会一个词叫贼不走空,我给他用上了,他冲我西米西咪的笑老半天。呵呵呵呵,这个孙飞呀,让我琢磨不透的孙飞呀,从那个时候就诡诡秘秘的孙飞呀,呵呵孙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