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终稿通过,凝儿总算松了一口气,她和王筱仙相携着走出校园,阳光腻在她的眼角,似涤出流霞般欢喜的色彩,她呼气若丝,似是颇为感喟,道:“自打有了孟凡,咱俩可是很少像这样逛街散心了啊!也幸好他还比较有眼力见儿,那些蛋糕点心,是真真好吃呢!也算稍稍安慰我受伤的心灵了!”
筱仙轻笑出声:“你啊,好吃的都捂不上你的嘴……”
后面的言语依次沉了调,她轻搡了下凝儿,眼神里的神采霎时变的锐利,口中不忿地道:“真怀疑他曾经的真心是被狗吃了!”
凝儿循着她的目光望过去,马路对面的花店里,杨歌正捧了一大束鲜艳的百合,置于鼻下轻嗅,表情颇为陶醉,他悉心地抚过束尾的丝带,面庞满足而充满希望的笑容,似是化作一面镜子,犀利地将阳光尽数反射入凝儿的眼睛。她眨了下眼,侧了头,只觉得心里的某隅潮湿斐然,轻声道:“若是真心,便不会轻易离弃。”
话语虽极力澹然,却只有她体味的到,心里不自觉翻涌而起的酸涩及烦躁。她拉着筱仙,再不去看那刺眼的影,说:“筱仙,我们走!”
心情没来由的坏到极点,说是没来由,不过是凝儿给自己找的借口而已。街旁花圃里的枝桠上点点露出青青艳艳的彩,仿佛一个个繁色的虫,在眼前张牙舞爪,连路边的偶尔鸣笛声,也这样刺耳。
不,不是偶尔!间歇性的鸣笛逐渐拉长,令人有些不耐。凝儿和筱仙朝着那辆车看去,车窗缓缓落下,里面的人的笑脸温柔而端雅,喊道:“柳凝儿!”
凝儿一愣,旋即转眸拉着筱仙准备离开。从确定醉酒那晚没事发生后,凝儿就没想过,会和这个人再有任何瓜葛。叶子域三个字在她心里,也不过似风过水面般,未曾掀起多大涟漪便归于平静。
筱仙却拖住脚步,有些为难地开口:“凝儿,要不你……”
凝儿急急地瞪了她一眼,叶子域已来到两人身边,手里捧着一大束勿忘我,颇有磁性的声音这样魅惑,似是携卷了花香,说:“怎么?十天已经过去了,你还这么排斥我?”
不知什么时候,筱仙已经松开了她的手,快速地走出两步后讪讪地对她笑:“凝儿,凡子找我有事,先不能陪你了。”说着,冲凝儿抛了个媚眼,便匆匆离开了。
凝儿白了她一眼,心情依旧无所好转,隔了浅色的一丛紫看向叶子域,淡淡地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叶子域将花塞到她手中,将车门打开,似是洞察到她的不快,他嘴角的笑意恰到好处,轻声道:“请吧!”
他面容干净,双眸清亮,凝儿只看一眼,便仿佛从他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灰颓。她把花束塞还给他,清澄的声音里有着难掩的压抑与沉重:“对不起,我还有事。”
这样的豪门阔少,她不想招惹。即使他真的有事,她也不相信,自己会有能力帮到他。况且,她不认为自己是见异思迁的人,尽管杨歌的心里,不再有她。心里不痛是假的,但她不想因为想要迎合或弥补心里的痛与落寞,就草草地用感情做砝码。索性果决地迈了步子向前走。刚走两步,电话就响了。
她接起电话,瞬间便变了脸色,滞住的脚步顿时加快,边应着:“妈您别着急,我马上来!”
突然她的胳臂被人一拉,入目的是一双认真而又肃然的眼眸,干净的似是没有一丝杂质,柔和的语气令她忘了反抗:“我送你!”
凝儿慌张地点头,任由他拉着她的手腕,上了车。后座上放着刚才的花束,许是新鲜极了,味道馥郁清雅,乖巧地入鼻,触动缓解着紧绷着的神经。车内已无半点柠檬香气,凝儿紧张地看着窗外,只语未言。车子平稳地停在医院门口,她着急地下车,丢下匆匆的一个微笑:“谢谢你!”
说完她便小跑着进了医院,甚至没有来得及听清楚他的答话。手术室灯亮着,透出的那束光集了令人心生恐惧的刺目的颜色,柳舒眉在走廊上时不时地踱步,看到凝儿,忙抓了她的手,喃喃地唤着:“凝儿,凝儿……”
触手的冰凉令凝儿心下一惊,她匆忙地问:“妈,我爸他怎么会突然就出事?”
脸上尤挂着泪痕,瞬间便被夺眶而出的眼泪覆盖,柳舒眉哽咽着说:“厂里的同事说,机器正作业时,突然出了故障,里面的旋芯突然飞了出来,冲着你爸的胳膊就铉了过去……”
睫毛不自觉地轻触,似腔子里不规则加速的心跳,凝儿扶母亲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暖声安慰着,不时地朝着手术室里望一眼。
半晌,有护士急冲冲地走出来,道:“秦松茂的家属吗?病人失血严重,医院血库里的血不多,他的血型是O型,你们谁可以为他输血?”
闻言,凝儿不由一愣,她和母亲的血型都是AB型,是无法与秦松茂输血的。柳舒眉忙不迭起身,拉住护士,凝噎着道:“护士我求求你,你们一定要救他,多少钱我们都可以出,血不够的话,可不可以从别的医院调来一些?你们一定要救他啊!”
凝儿站在母亲身旁,眼眶瞬间变的朦胧,里面抢救的那个人,是照顾她和妈妈二十余年的人,而她们,竟无力救他吗?!
护士眉心紧蹙,正要开口,一道清冽的男声传了过来,凝儿和妈妈倏地转头看向来人。
“我是O型,我给他输血!”
凝儿挤掉眼里的泪滴,叶子域已来到她身旁,干净的面容,坚忍的眼眸,温柔地睇了她一眼,便随着护士进了抢救室。面颊悬着的泪滴颗颗饱满莹润,柳舒眉抽泣着说:“这下好了,你爸爸他终于有救了!”
良久,凝儿牢牢地注视着抢救室,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他今天见她的第一句话:
“十天已经过去了,你竟还这么排斥我吗?”
凝儿从没觉得像此刻这般,泪水多到无处流放。亲人危在旦夕,给她们救命稻草的,竟是她不愿放在心上的人。十天,仅仅十天而已,他为什么会同意救她的亲人,那样的义无反顾!
一个多小时候,秦松茂和叶子域皆被推了出来,医生摘下口罩,说:“抢救及时,病人已无生命危险,只是,左臂废了。”
柳舒眉倏地松了一口气,不住地言谢。这于她,已经是很好的结果。只要活着,只要他活着……
凝儿的目光移到叶子域身上,只见他双目紧闭,面色苍白,眉间隐有些发抖,凝儿扑到他的床边,问:“医生,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