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妈刚才一直在茶房里看茶炉，唐九城和阿秀到底说了什么，她是一点儿都没听到。不过二十几载的风雨相伴，阿秀的心思她是知道一些的。阿秀身边没什么亲人，又是自幼看着唐九城长起来的，打心里把他当成了亲弟弟看待，有什么好的都要留给他一份才行。也因为唐九城的事儿，她从前可没少和五爷吵架。薛妈一想到这个，心里就有些遗憾起来。若不是这么吵来吵去的，这会儿阿秀应该也和五爷……
她甩甩头，知道这个是阿秀最不愿膨出的回忆，因此也不敢多想，只笑着说道，“那我先到外面候着去，什么时候需要我了，再叫一声就是了。”一边说，一边询问似的看了阿秀一眼。
阿秀无奈地冲她点了点头，等薛妈出了房，才柔软地笑看着唐九城，“你如今年纪也大了，怎么还是如此的不懂事？好了，别闹了。”口气中难掩疼爱之情，口气也分外柔和，“我都有些日子没见过你了，一会儿陪我吃了饭再走，我正好有事情要问你。我和薛妈说，让后厨做些滋补的汤菜，对你的伤口也大有好处。”
后院要养着人，因此厨房的手艺和在水一方想比，自然是天壤之别。她又舍得花钱，看这架势，一会儿非摆出一桌子满汉全席出来才行。
高盛在一旁看得直羡慕。
谁知唐九城却不买账，不高兴地说道，“这会儿你就是把龙肉凤胆摆在我的面前，我也没有胃口。”他素来敬重阿秀，若不是在她面前，只怕早就抢了人走了。
唐九城从前着实风流了一阵，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因此名声一直都不怎么好。阿秀先前还只当他是一时的情谊，闹闹也就算了，这会儿见他一脸的真诚，双眸之中更是蕴含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忍不住呆了呆。她抬起头，细细地打量了鱼莹几眼，忍不住蹙了蹙眉头，“怎么着，你这次是动真格的了？”
唐九城一听顿时就不乐意了，“这话是怎么说的呢？合着我就是个情场浪子，没心肝的东西吗？我哪次不是动真格的？”说到这里，觉得也不太对，偷偷瞄了鱼莹一眼，只见她的嘴角果然浮起了一丝似有似无的微笑。完了，鱼莹该不会误会了吧？
阿秀也不揭穿他，微微一笑，有些为难地说道，“你也真是给我出难题，你既提前知道了这件事儿，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你哥哥闹去？反倒跑到我这里来，让我难做。你哥哥把人交给了我，我有把人给了你，这算怎么一回事儿？回头你五哥问我要来要人，我要怎么说？”
“何必理他？”唐九城轻轻哼了一声，“他这些年早就把脑子都喝糊涂了，要不怎么会做出这种坑自己兄弟的事儿？”
“我倒觉得，你五哥有自己的深意呢。”阿秀说完，深深看了鱼莹一眼，眼神中满是探究，又带着几分心知肚明的自信。
鱼莹心里一阵打鼓，要说雪荷来后院是名正言顺有合理理由的话，她的到来除了五爷不喜欢她在九爷身边之外，几乎没什么理由。若是阿秀怀疑起来，将来的事情可就不好办了。她一想到这里，顿时就有了主意，轻笑着上前一步，清朗地说道，“秀姨，我有几句话想要单独跟九爷说，您看成吗？”口气颇为客气，却透着不容拒绝的淡定。
阿秀微微一怔，这些年后院的姑娘见了她都是唯唯诺诺的，这样的声音，好像真是隔了很久才听得到。她情不自禁地多看了鱼莹两眼，点头道，“那有什么不行的，说吧。”
她原本以为鱼莹是要当着她的面说，谁知鱼莹却冲唐九城使了个眼色，转身出了屋子。这下不只是她，就是唐九城也愣了一下。也算他反应快，忙跟上鱼莹的步子出了屋。鱼莹领着他找了个稍稍僻静的地方，转头笑道，“我还说你今儿怎么这么安静，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唐九城眼睛一眯，口气不大痛快地说道，“我懒得去和五哥吵吵闹闹的，白白给人看笑话罢了。”再看鱼莹，有些埋怨地说道，“你也真是狠心，瞒得我好苦，竟然到昨晚上才告诉我。你这是算准了时间，打定我就算知道你奈何不了你时，才透了信儿给我。”
鱼莹知道他在上海滩混了这么多年，走到那里都被人恭恭敬敬的叫一声五爷，靠的可不仅仅是恃勇斗狠，还要凭借聪明绝顶的脑袋。她也知道瞒不了他，索性笑嘻嘻地说道，“这里是九爷的天下，九爷就是这里的王，你想做什么事儿，谁能阻止的了你？你怎么会奈何不了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呢？”
唐九城一听，这才终于漏出了一丝微笑，“你知道就好，一会儿乖乖跟我走就行了。”
“走？走去哪儿？”鱼莹装傻充愣地眨眨眼，“这么公然违抗五爷的意思，在水一方我是去不了了，难不成你要送我去红玫瑰或是百乐门吗？”
唐九城瞪了她一眼，“天生受苦的命是不是？你那小脑袋瓜里就非要想着吃苦受罪才开心是不是？你就不能想想每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吗？就不能想想穿金戴银有下人服侍的日子吗？”
“想过，但不是现在，那是我将来要过的日子。”鱼莹信心十足地说道，“眼下我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做。”
唐九城一听，顿时有些不是滋味起来，“怎么个意思？你是不打算跟我走了？”口气已经隐隐有些不悦。
鱼莹冲他一笑，竟然不知死活地点了点头，“是的。”
唐九城浓眉一蹙，咬牙切齿地问道，“是因为我五哥？你不敢违背他的意思？”
“也不全是。”鱼莹知道他是真的生了气，就柔声解释道，“你有没有想过，你是五爷的亲弟弟，五爷平日里把你当眼珠看待，为什么明知道送我来后院会惹你生气，却还是这么做了呢？”
唐九城微微一愣，这个他的确没有想过。
鱼莹笑意更深，继续道，“我虽然知道的不太多，但五爷也跟我明说了他的打算，他要我来，是为了查查大老板的身份的。这种事情，翻遍整个在水一方，只怕也只能安排给我。你知道为什么吗？”
唐九城点点了头，脸上的表情轻松了不少。
“他只能相信我，因为他把我当成了自己人。”鱼莹说完，就咯咯地笑了两声，“我想五爷既然肯把这样的任务在这个时候交给我，就一定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了，所以，我必须要帮他完成。”
鱼莹自己的心思就不必说了，眼下为了留在后院寻找成为人上人的机会，她是什么都肯说什么都肯做的，自然就不差欺骗唐九城的这事儿了。
唐九城独自沉吟了半天，才小声问道，“那五哥可还跟你说了别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