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躯体上各个部位都会骗人,惟独眼睛不会。
眼睛是世界上最美的,因为它真实。
吴萧萧点了点头。
一时间稍许的苦涩又涌上眉梢,心潮之中,也不免翻动着几许抱怨。
她虽不语,可是这一切都化作了无声,无声胜有声的无声。
因为张宏了解吴萧萧,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张宏又好比她亲生哥哥一样,所以,吴萧萧好多神情,在张宏面前都无法隐瞒。
张宏道:"是因为刚才的那件事吗?"
吴萧萧点了点头,道:"可能是吧,这几年爹爹好似变了一个人似的,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做什么,他都会象针对我一样,有的时候,我真的很怕......"
吴萧萧还没说完,张宏便打断了她的话,道:"你是在怕师傅对你的疼爱?"
虽然吴萧萧刚才没有说完,不过,张宏那急促之言倒恰好说到了吴萧萧的心坎儿里去了。
说出了吴萧萧的心声。
然,有时说中一个人的心想,就如同揭开了一块儿尚未痊愈的疤,此刻,吴萧萧就有那样的感觉。
很痛,即使双唇咬,也逃脱不了那份疼痛。
吴萧萧点了点头,道:"自从两年前,妈妈与哥哥相继被水逸可掳走杀害之后,阿爹就好似换了一个人似的,至此,他看我哪儿都不顺眼,你知道吗?有的时候我已经很体谅爹爹了,我也很尽力地去做他要我做的事情了。"
说完,吴萧萧不禁忧从中来,不过是由于自己的委屈,更是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与哥哥。
她的哥哥很优秀,倘若尚在人间的话,恰好与张宏一般大,同样,他的哥哥也象张宏对她这么好,所以在张宏的身上,到处都映衬着自己哥哥的影子,固然在这两年中,吴萧萧也一直把张宏当作自己的亲生哥哥,同时也把他当作自己的依靠。
往事不堪回首,却又历历在目。
一时,在吴萧萧的脑海中满载着两年的事情,那时她虽然只有六岁,不过好多好多事情,她还是清楚地记得的,正因如此,张宏并没有插口对吴萧萧说话。
他不想扰乱吴萧萧对往事的回忆。
午后烈日阳,林间晓风苍,片片碎梦织,由此化凄凉。
这里刹那间变得安静,吴萧萧的言语也流荡出她少有的凄伤,道:"倘若我的母亲和哥哥还在那该多好啊,那样我就不会整日再提心吊胆着何时父亲会责骂我一顿了。"
张宏道:"有时候责骂也是一种爱,你不觉得吗?"
听此,吴萧萧摇了摇头,或许她真的不理解责骂有时真的是一种爱,也许她只是不理解张宏为什么这么说。
吴萧萧道:"你在说什么,我有些听不懂。"
张宏道:"那你不觉得师哥与师母过世后,师傅他更加地疼爱你了吗?"
听后,吴萧萧真的觉得张宏此刻好生奇怪,因为在平日里,张宏总是顺着自己说话的,总是会理解自己的委屈,这时,她是在指责着父亲不爱自己,总是在针对自己,然而,现在她却从张宏的口气中,听出了他好象比理解自己更加理解父亲,固然,吴萧萧有些失望,因为她好怕失去一位可以体谅自己的人,同时也好象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位可以理解自己的人。
吴萧萧一脸诧异,道:"他若真的爱我,为何处处总是看我不顺眼呢?"
张宏微微地笑了笑,似乎在笑着吴萧萧太幼稚,根本就不会判断着爱与不爱,同时也是在笑她的傻。此刻的笑,或许嘲笑的成为更多一重吧,然,他此刻的微笑叫吴萧萧很莫名。
张宏道:"师傅不是看你不顺眼,只不过他是想让你变得更优秀。"
吴萧萧诧异,语气上扬道:"什么?优秀?"
张宏解释道:"师哥在世时,他是何等的出色,天赋是何等之高,那时,师傅把全部的期望都放在他的身上,不过。两年前,水逸可闯入冰凌大陆,杀死了他,师傅丧子之痛,又有谁能理解呢?当一个人从怀揣希望再跌入到绝望之中,那样的痛苦又有谁能理解呢?"
听张宏这样稍微一说,吴萧萧好似也明白了些,同时,她也有些扭曲了张宏的意思,或许是由于她年纪还小,并不懂得各个大陆之争的残酷吧。
吴萧萧道:"你的意思是说,阿爹是因为失去母亲与哥哥在向我撒气吗?"
吴萧萧傻傻地说,张宏又再笑她的傻,不过转瞬张宏的脸上又没有半点儿的笑容,又重归了严肃。
张宏道:"不是,因为现在师傅都把曾对师哥的期望都赋予了你,师傅把你看成了你的哥哥,他也要你象师哥那么出色,因为你现在可是师傅唯一的骨肉,同时也是他的命,将来这冰凌大陆的一切也都是你的,虽然你是女孩,不过,身为冰凌大陆上的公主,你就注定要与其她的女孩不一样,因为在你出生的那一刻起,你就有了一份责任,或许有一天你要亲自为师娘与师哥去报仇,你要统领这整片冰凌大陆或者是整个远方大陆。"
吴萧萧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张宏,他的每一个神情,吴萧萧都看的清楚,他的每一句话,吴萧萧也听的很仔细。
正因如此,吴萧萧也心有所悟,刹那间,她好象可以理解父亲为什么对自己如此挑剔与苛刻了。
吴萧萧无话可说,因为她将所有的过错都归结在了自己身上。
虽然吴萧萧对当前大陆的局势尚不明晰,不过通过刚才张宏的言语,在潜意识里她也有了一份意识,不明的意识,总之是一种不曾有过的意识。
不由得吴萧萧道:"爹爹有很大的压力吗?"
张宏道:"作为一方大陆的统治者,他的压力又有谁能够理解得了呢?倘若你再不理解他,总是认为他对你不好,不心疼你的话,那么师傅真的会伤心死。"
听此说来,吴萧萧不免又感到几分惭愧,垂下了头,略有惭色,同时也在思索着什么。
这时,张宏又道:"那你知道,刚才师傅为什么会对你发那么大火吗?"
吴萧萧摇了摇头,蓦然之间,她觉得自己可以接受阿爹先前对自己所有的批评,不过这次她却无法接受,因为她认为这次仅仅是因为自己忘记给宛山喝一碗草药而已,他就发那么大火,从未有过的火气,那也实在有些小题大做,不可理喻了。
张宏道:"宛山刚来此,在师傅为他诊治时候就发现他中了"红耳枣"的毒,同样那种毒也是很难去解的,必须要用"七星野草"才能够解除,但庆幸的则是,在我们冰凌大陆中生长了一棵七星野草,但是不幸的是,要是中了那红耳枣的毒,必须每隔四个时辰喝一次七星野草,一直要连喝十次才能将那红耳枣的毒性稳定下来,但是在这连续十次中,有一次落下,他的所中的毒就会加深,甚至还会有生命危险。"
张宏说的很严肃,同时,吴萧萧也听的很认真。
正因如此,听到张宏所言,吴萧萧呆了,她是被吓呆的。
不时心尖一酸,才晓得自己觉得没有犯错的时候,却犯下了天大的错误。
也许这个错误,用什么也挽回不了。
吴萧萧呆呆地看着那口锅,她刚把那碗药倒进锅中,准备去熬。可是她这时却不知如何是好,在忖度着,还有没有再去热的必要。
吴萧萧木讷地说道:"你说宛山所中的是红耳枣毒,而我熬的则是可以解毒的七星野草,中毒的人每四个时辰喝一次,而且必须要连着喝十次,而这碗是第六碗,不过,我......"
吴萧萧不忍,同时也是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一时,她的心跳得剧烈,倘若再剧烈一些,也许她的心脏都会跳出来。
"怎么办,怎么办?"吴萧萧不由得急道:"大师哥,我该怎么办,他会不会有事,会不会,到底该怎么办啊!"
张宏道:"我也不知道,但愿这小子会大难不死。"
听后,吴萧萧心急如焚,同时也如刀割。
欲哭无泪。
想哭而哭不出来是最痛苦的,不过,她自己已感觉不到自己是痛苦的了,因为她清楚,现在宛山与吴资龙要比自己痛苦的不止百倍。
与此同时,满心的罪恶感促使吴萧萧发狂,内心不安。
有些疯癫的吴萧萧猛然转身,匆匆跑去,象刚才跑出来一样"嘭"地一声推开了西华房的门。
不过,她刚才出来时是气的,是委屈的,而现在进去有如此大动作则是因为怕的,是焦躁的。
门声兀自而响,顿时打破了已经平静了好些时间的西华房。
在那仔细照看宛山的吴资龙与豪谱冷不防一惊。
吴萧萧呆呆地伫立在门口,因为当她推门而入时,就看到吴资龙那看到自己就气不打一处来的严峻的目光,吴萧萧也惊厥在此,不敢有大幅度的动作,只好呆呆地伫立在那里,看着父亲,同时也在扫视着躺在病榻上,不知现在病况如何的宛山。
"你,你进来干什么?"吴资龙厉声说道:"难道你又要来气我?"
听到吴资龙对自己如此厉声大骂,吴萧萧一时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
泪,潸然而下。
心中不禁满载着歉意,后悔,自责,还有或多或少的委屈......
吴萧萧自来很少会在吴资龙面前落泪的,她宁可把泪水忍着,去到没有人的地方流下,也不会在吴资龙面前流泪。
因为,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在自己父亲面前低过头,同时,她也没有认过错。
但是,此刻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异常。
吴萧萧不但在吴资龙面前低了头,流了泪,而且还泪若雨下,同时,她不仅是泪如雨下,而且还向吴资龙认错了,道:"爹爹,女儿错了,我知道了,萧萧并非有意的,我没想过会成这样,我真的错了......"
本来在心里嘀咕着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去原谅吴萧萧的吴资龙,看到吴萧萧那红晕的眼眶,听到象在忏悔一样的声音,他本来极为钢硬的心也一下子软了下来,只是化成了一声长叹。
吴资龙本不清楚今天吴萧萧为什么会主动来向自己道歉,不过,他看到张宏这时一手在扶着吴萧萧,也便猜出了十之八九了。于是他说道:"张宏都已经把事情告诉你了,唉,让你们三人轮班照看着宛山,让你们每四个时辰为他服一次药,其中事情的重要性我对你大师哥和二师哥都说了,惟独忘记了对你说,我还以为你......唉......"
吴萧萧听到吴资龙的叹息声,听出了他是因为自己而叹息。
吴萧萧看到吴资龙失落的模样,同样也是因为自己而失落。
一时,吴萧萧感到很痛苦,很不是滋味,要比父亲暴跳如雷地责骂自己还要不是滋味。
吴萧萧道:"阿爹,对不起,是女儿让你失望了......"
吴资龙立即打断了她的话,同时也对她招了招手,道:"倘若因为这次能够让你知道做事要谨慎,不可马虎,不能总是自以为是......那么也算值了吧。"
吴萧萧骤然之间直勾勾地看着在榻上一动不动的宛山,不禁有是一身冷汗,焦急地问道:"那,那宛山怎么样,他会不会......"
说此,吴萧萧不忍继续说下去,同时,吴资龙也不忍再说下去,只是打断叹息道:"只有听天由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