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玲兴奋得手舞足蹈:“比电视上的明星都要帅,而且气质干净,身高大概有1米8多,腿长,肩膀很宽,被他抱着肯定很幸福!”
我点点头:“是啊,一定很幸福……”
“安姐,能让那些大老板谄媚着,也不知道那个林总是什么来头呢,看起来好夸张的样子,好几个人都对他点头哈腰的。”
“也不过是暴发户吧。”我大手一挥,对酒保吩咐着,“多送进去些拉菲,我看他们酒量好得很。”
小玲咬了咬嘴唇:“哎呀,安姐,这样不好吧,要是把林总灌醉了怎么办?”
我但笑不语。
要是林远乔喝醉了怎么办?反正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不抽烟,不喝酒,笑容纯白,整个人干净得如同白纸。
他是跟在我身后最听话最忠心的男友,我叫他往左走,他不敢往右;我要是想要摘天上的星星,他能立马探索月球去。程琳琳曾经打趣说,不知道林远乔到底是看上了我什么,还怀疑我是不是对他下了蛊。我说是啊,我对他下了蛊,如果他离开了我,他立马生不如死。
后来他离开了我,换成是我生不如死。
那是我曾经想嫁的一个男人。在读大学的时候,我就臆想过我们的天长地久,我们说好要生一对双胞胎,一个叫傲慢,一个叫偏见。我们说好大学毕业了要一起手拉着手去民政局领结婚证。只是,后来这些承诺都随风而逝了。
我走出套房没多久就不行了,酒全在肚子里头翻江倒海地闹腾着。
我在洗手间里头吐得昏天暗地。
小玲从身后给我递过来纸巾,又偷偷道:“刚才套房里的林总醉得不省人事,被扶过去偏厅休息醒酒了。”
偏厅也是属于贵宾房里头的,算是一个小休息间,专门给喝醉了的客人休息。估计林远乔是真醉了,不然孙老板那伙人又怎会轻易放过他?
我当时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气,拿着纸巾捂着嘴,强忍着胃痛对小玲说:“给我准备一杯浓茶,我要过去看看。”
在偏厅门口,我很矫情地想要敲门,又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很傻。刚才敬酒的时候不是很怕看见他的吗,怎么一听见他醉酒了又要来瞧?
嗯,安沫沫,你果然是天底下最矫情的笨蛋啊。
我推开了门,林远乔果然喝得烂醉,整个人横躺在长沙发上,黑色西装敞开着,里头的衬衣纽扣也开了两个,连领带也松开了。
他就那样闭着眼睛躺在那里,仿佛连呼吸也不曾有。
我屏息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仿佛怕他会飞掉一样,也不知道他是睡着了还是醒着,我拿着杯子和毛巾的手都在发抖。
他刚刚的那一瞥,似乎把我整个人都看得透透的,似乎在嘲笑我,当初在学校里头的风云人物,最受欢迎女主持人,整个学校最有前途的女生,居然沦落到在私人会所里头当高级经理了?
他估计会这么想我吧。
我低头,把毛巾敷在他的额头上。他皱了皱眉头,却没有推开。他的睫毛依然那么长,我记得以前试过把牙签放在上面,撑了三根牙签还没掉下来。
那个时候的我们,是多么要好。回忆骤然停止,可我的眼泪已经掉下来了。
眼泪仿佛熨烫了他的手,他愣怔地睁开眼,愣怔地看了我一眼,嗓子沙哑道:“沫沫,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算是四年来,我们俩最亲密的时候了吧。我忽而产生了一些假象,似乎我们从未分开过,似乎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好的,做一对亲密无间的恋人。
还好在他面前,我已经先一步把眼泪擦掉了,装出天底下最得体的笑容,对他咧嘴说着:“林总,孙老板他们怕你一个人在偏厅里寂寞难耐,让我过来陪陪你,看你需不需要其他的服务……”
我特意把服务说得很暧昧、很隐晦,我知道自己是故意在气他。事实上,“东宫”不是做这些蝇营狗苟的地方,而我也是正儿八经的高级经理。
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在他面前,就要拼命地、作死地贬低自己,仿佛自己越低贱,越能刺激他、伤害他似的。
明显那句话起了作用,他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还离我远远的,生怕被我碰到。
我“哦”了一句,颇有意味地看着他:“怎么,林总还嫌我脏哪?”
他很无奈地皱了皱眉头,用很低、很卑微的声音说:“沫沫,你别这样。”
“别这样?这样是哪样?”我又把身子移过去,攀着他的手臂,“怎么,林总嫌弃我的服务不够好、不够温柔体贴吗?”
他奓毛一般跳出去好远,几乎是狼狈地躲进了洗手间。
可是很不巧,洗手间也是半透明的,隔着幔帐,可以看见他在里头开着水龙头,把头埋在水里冲洗着。
水声哗啦啦地响,我似乎听见他很沉重地在压抑哭泣的声音。我装作听不见,扬声对他说:“我在电视上看到梁嫣然了。”
没想到如今她摇身一变做了女主持人,居然还做得挺成功的。当然,后面一句我没说。
梁嫣然是我们大学的学妹,主持社团里巴巴跟在我屁股后面的跟屁虫。因为她名字里的嫣然两个字,害我以为她是一只纯白的小白兔,处处照顾着她,她却把我的男人撬走了,还可怜兮兮地请求我的原谅。
我死也不会原谅他们。
过了好一会儿,林远乔也没有回答我什么。我以为他要无视我了,拍拍手想走人,谁知道他却哗啦一下打开了洗手间的门,胡楂仿佛一下长了出来,他哑声说:“沫沫,你能不能别这样?”
沫沫,你能不能别这样?
这话似曾相识,我撇撇嘴:“你以前似乎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以前,我是林远乔的软肋,后来认识梁嫣然之后,梁嫣然变成了他的软肋,他不顾一切地保护着她。而我,不顾一切地伤害他们,贬低他们,以作弄他们为乐,就像一只拼了老命的刺猬,朝他们身上招呼着,殊不知,自己也被刺得伤痕累累。
不过林远乔似乎误会了什么,其实我不是因为他,才会在“东宫”的,我是因为其他事情,才会放弃我的大学,我的播音主持事业。
我并没有从大学顺利毕业出来,我是肄业出来工作的。不过当时学校的人只知道我是自己申请退学,并不知道内情。事实上,连林远乔也不知道原因。
他的嘴唇抖了抖,似乎想说什么,但他放在西装外套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我低头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字体大大的,写着:梁嫣然。
“不打扰你了。”我迅速退出偏厅,把门关上。在林远乔面前,我是高贵傲慢的,我从不低下我的尊严、我的头颅去向他说一声好话。
四年的时间那么长,长到让我有的时候会以为,我真的能够忘记他们,重新来过一样,长到我午夜梦回,做噩梦惊醒的时候,只以为是自己做了一个冗长无比的梦,梦里有他,有她,还有那些破碎的曾经,荒唐的往事,荒芜的流年。
我抬头挺胸地走着,走过那些细碎的时光,一如当时从三人的战场里我抬头挺胸地走进去,却铩羽而归。我努力高高仰起我的脸庞,殊不知,早已泪流满面。
时隔四年,他们依旧在一起,我依然孑然一身。很多很多年以前,我和林远乔约定了:他负责赚钱养家,我负责笑颜如花。而今却变成了,他赚钱养她,我假装笑颜如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