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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梅雨媚在回家的路上受了凉,刚回到家就开始发烧,她本想坚持着不去医院,自己买点感冒药吃了就去上班,可人还只刚出门,就感觉到头晕目眩,她只得打的直奔医院,经过一番诊治,医生建议她留院观察几天,她独自支撑着办了住院手续才打电话告诉父母,然后发了个信息给申悦文,要他照顾好儿子,申悦文对她没有陪他回乡下而独自去了凤凰而耿耿于怀,两人目前处于冷战阶段,谁也没有心绪解释、交流,甚至就连争吵也省了,申悦文收到她的信息后,想想还是给她回了一个,问她究竟怎么了,她说只是受了点凉,想住院打吊针,会好得快一点,并请他放心,她有父母照顾。

梅雨媚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有几个要好的朋友知道。在单位请假时,也一再叮嘱高德志不要告诉别人,她想在医院好好呆几天,看看书。可庭里的同事还是来探望她了,看着同事们一个个欲言又止的样子,她想问又不便问。一天下午,她实在忍不住了,便给宋慧乔打电话,宋慧乔说她正往医院的路上赶,等下她有要事相告。

宋慧乔来了,梅雨媚问她有什么要事,看到病房还有其他病友,宋慧乔一把扯起她:“走!咱们到外面透透气。”

梅雨媚与宋慧乔来到医院的小花园里,两人刚坐在一张长椅上,宋慧乔就迫不及待地告诉她:“梅姐,我说了你要挺住!真的,我认为一切都是流言、谣言。”

“什么流言、谣言?”梅雨媚望了一眼湛蓝的天空,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是关于我的吗?”

宋慧乔郑重地点点头。

“是关于哪个方面的?你说吧,没关系的,我什么风浪没经历过?”

宋慧乔见梅雨媚非常平静的样子,知道她心底无私天地宽,便叽哩呱啦地说开了。她说,上班后,院里的同事到处串门,刑一庭的吴国勋到审监庭找邱康健聊天,宋慧乔正好找田宝桂有事,进去发现吴国勋正低声说着什么,见她进去,便马上住了嘴。办完事,她回到办公室,心里开始忐忑不安起来,看到他们神秘兮兮的样子,她很想知道吴国勋和邱康健、田宝桂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她以为吴国勋在说她和龚年平之间的事。其实,春节期间,她就已经同龚年平闹崩了。龚年平提着大包礼品到她家去拜年,宋慧乔父母正在厨房忙着,出来看见坐在客厅里的龚年平,脸色一下子就变了,龚年平忙起身叫叔叔婶婶,宋母听了,只是点了点头,但宋父却一下子冲到龚年平的面前吼道:“你是谁?”龚年平正准备给他解释一下的,却见他指着门说,“我知道你是谁,这儿没有你说话的地方,出去!”龚年平看着一脸严肃的宋父,只得转身朝门口走,宋慧乔见状,赶紧起身跟着往外走,只听宋父又吼了一句:“姓龚的,把你的东西拿走。”龚年平哪敢还去提东西,在门口换上鞋就往外跑,宋慧乔连鞋都没换,也跟着跑了出去,宋父见状,提着龚年平的东西就从窗户往外丢,嘴里还不时骂骂咧咧着:“去你妈的,以为只有你有钱呀,有钱有什么了不起!”为此,宋慧乔责怪龚年平不听她劝阻,硬要上门拜年,龚年平则要她搬出父母家同他住在一起。宋慧乔送走龚年平后,返回家中,看到父亲气得心脏病发作了,母亲正在拿药、倒水……

宋慧乔焦躁不安地在办公室里踱着步,她实在忍不住了,才给田宝桂打电话,问他们谈完事没有,田宝桂知道宋慧乔肚子里的几根弯弯肠子,说他等下就会过来。

大约半个多小时后,田宝桂才来到她的办公室,进门就说:“谣言、流言,这简直太可怕了。”宋慧乔要他快说,田宝桂没有搭理她,而是反问了她一句,“小宋,你同梅庭长一个办公室坐了这么久,她的为人怎么样,你应该知道吧?”宋慧乔想都没想就说:“世界上的人都犯错误了,也轮不到梅雨媚。”田宝桂听了,点点头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现在传言梅庭长的谣言太可怕了。”宋慧乔一听急了,“说哇,他们到底说了梅姐一些什么嘛!”田宝桂说,现在院里传说梅雨媚与宋承云有不正当关系,都有人写举报信到院里来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在什么时间、什么宾馆,宋院长什么时候进去的,梅庭长又是什么时候进去的,然后又是什么时候出来的。说得还真像那么回事,还说梅庭长春节期间同老公吵架后,又和检察院的同学余一海那个诗人一同私奔到凤凰。梅庭长根本不是感冒住的院,而是到医院打胎去了,不知是宋院长的还是余一海的,为此,余一海刚上班就同他老婆娟子到民政局办了离婚手续,他们说余一海刚结婚就闹离婚,肯定是梅雨媚惹的祸。

宋慧乔听了,使劲地摇着头说不可能,田宝桂说他也不相信,但现在院里都收到了两封举报信,一封说的是梅雨媚与宋承云的事;一封是实名告状信,是余一海的前妻娟子送到院长办公室的,说余一海和梅雨媚在凤凰幽会,两人商量好后,余一海一回家就逼她到民政局去办了离婚手续。

……

“梅姐,你怎么啦?”宋慧乔正自顾自地说着,突然发现梅雨媚面色苍白,额上现出豆大的汗珠,吓得大叫起来。

梅雨媚接过宋慧乔递过来的纸巾,擦了下额上的汗珠,脸上扯出一丝难看的笑容:“慧乔,我没事,只是有点头晕,你扶我回病房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梅雨媚回到病房,另外两个病友已经完成治疗睡觉了。在门外,她就要宋慧乔回去,她说自己要好好休息一下。看到她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宋慧乔实在不放心,硬是要留下。见拗不过她,两人只好轻手轻脚地走进病房。躺在床上,梅雨媚闭上双眼,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委屈,无声地流着泪。宋慧乔一下子不知如何劝解她,只好不停地给她擦去两鬓的泪水。突然,梅雨媚睁开眼睛,紧紧地抓住宋慧乔的双手,将头埋进她的怀里,轻轻地啜泣着。不知过了多久,梅雨媚终于平静下来不再流泪了,她抬起头,对宋慧乔轻轻地说道:“慧乔,谢谢你,我已经没事了,真的,身正不怕影子歪,就让他们去说吧。我只是不明白,是谁写的匿名信?娟子又为何一办离婚手续就到法院去告状?是哪个对我这么关心,把我的一举一动都观察得这么仔细,让我无所遁形。”宋慧乔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她,只是摸着她那冰凉的手背发愣。

“我想他们很可能把这些信件寄给申悦文了,这我倒是不怕,只是担心父母知道后承受不了。”

梅雨媚正说着话时,突然发现病房门口站着一个人,那个人正是她刚说出口的申悦文,只见他铁青着脸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有如一尊雕塑……

不能说申悦文不爱梅雨媚,他俩从相识、相爱到结婚,用了差不多五年时间,他们相识在团市委组织的一次青年联谊会上,当时申悦文还是一所师范学校的老师,从认识那一刻起,他就认定梅雨媚是他的妻子,对她展开了不懈的追求。虽说他当时给梅雨媚留下的印象不错,但梅雨媚并没有把他当一回事儿,由于追求她的人很多,海子就是其中狂热的一个,对于追求者,梅雨媚一概给予冷处理,她想趁年轻多学点东西,多干点事,把精力放在事业上。所以她进步很快,从书记员到助审员,再干到审判员,她只用了三年多的时间,而与她几乎同时进入法院工作的那批年轻人相比,她是大大超前了。她大学毕业后,于当年的八月份报到,在她后面进来的那批招干的年轻人几乎用了近十年的时间才从书记员干到审判员。当然,他们之间的起点不同,一个是名校毕业,而他们则是高中毕业后招干走进法院的。

梅雨媚开完庭后走出法庭,看到离审判庭不远处的一株樟树下站着一个年轻人,那人很面熟,但一下子又想不起来他是谁。

“小梅!”正当梅雨媚从樟树下经过时,站在那里的年轻人对她叫了一声。

“您好!您认识我吗?”梅雨媚站住了,望着树下的他发愣。

“我是申悦文!”

“噢,是申老师啊,怪不得看起来有点面熟的。”梅雨媚笑笑,“你在等人吗?”

申悦文点点头说:“我是专门来看你的。”他见梅雨媚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便很认真地说道,“是真的,我等了你两个多小时,是想告诉你,我现在调单位了。”

“什么单位啊。”梅雨媚随口问了一句。

“市政府秘书科。”

“哎呀,你高升了啊,恭喜恭喜!”

“那你可不可以给我个面子?”申悦文见梅雨媚怔怔地望着他,羞涩地用手挠着头皮说,“我想请你去吃顿饭,表示为我庆贺。”

梅雨媚本来就对他还有点好感,看着彬彬有礼的申悦文,她认为认识他也许不是一件坏事,兴许以后还有交道要打,拒绝了也不太好,便对他点了点头:“行啊,只是,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行!行!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申悦文没想到梅雨媚这么痛快地答应了他,忙搓着双手说。

这以后,申悦文便隔三差五地打电话给梅雨媚,或者干脆到法院来邀她出去,吃饭、看电影、跳舞……每次梅雨媚都想拒绝的,可申悦文总是找到各种理由让她无法拒绝。

慢慢地,梅雨媚认同了申悦文,当她接受申悦文做她的男朋友后,几乎让一直追求她的海子痛不欲生。只是海子还是理性的,他将自己对梅雨媚的爱深深地埋进心底。

申悦文一直把梅雨媚当成他的福星,相识之前他是一名普通教师,联谊会后不久,他被市政府选调进秘书科,与梅雨媚确立恋爱关系后,他升为副科长,结婚后不久又升为科长,生下儿子梅励后,他的级别又成了副处长。倒是梅雨媚呢,认识他后就一直止步不前,正准备给她提刑庭副庭长时,她考上了研究生。当时,有两条路摆在她的面前,是当官还是脱产去读一年书,她选择了后者。一年后回到院机关,里面的格局已经发生了些许变化,位子都填满了,院长征求她的意见时,她显得很洒脱,笑着对院长说,如果院党组信得过她,就让她在刑庭干,如果觉得不好开展工作,让她到新设立的研究室去工作也行。院长看她态度如此洒脱,便仍安排她在刑庭工作,院长也是想试试她是否真如她自己所言,不在乎那个职位。一年后,院党组认为她确实可行,便安排她到研究室当副主任。在那里干了大半年后,又把她安排到审监庭协助高德志工作,让她负责刑事审判监督这摊子。

申悦文在仕途上可谓春风得意,在家庭方面也是相当满足。结婚前,追求梅雨媚的人很多,他认为梅雨媚漂亮、性感,会把爱情乃至性爱看得很随便,没想到,结婚后的那个晚上,梅雨媚献给他的仍是处女之身。为此,他很是感动,心里暗下决心,要为她坚守住情感这根弦,在感情方面绝不背叛她。他说到了,也确实做到了。在外面,有着太多的诱惑,有着太多的机会去逢场作戏或游戏感情,但他没有。有倾慕他人品、官位的女性见他不近女色,便认为他有病,或是性冷淡。其实,说申悦文不近女色那是假话,不过,这只有他自己清楚,他认为这世界上再没有什么女人比梅雨媚更完美的了。梅雨媚也清楚申悦文,她认为申悦文不是不喜欢女色,他只是为了自己的仕途能控制住自己的某一种欲望。

申悦文做到了不近女色,对于梅雨媚,他的要求也就更加苛刻,虽说他没有明确地向梅雨媚提出什么要求,可他给她买来《为了孩子》、《主妇手册》、《家庭完美手册》等等书籍摆在梅雨媚随时都能看得到的地方,就已将他的心思完全显露。其实,梅雨媚也做到了这一点,她在家相夫教子,尽量做一个完美的主妇。她生活圈子里的朋友也就那么几个,申悦文也都见过,除了余一海他不喜欢外,对她的其他男性友人和女性密友,他都予以认可。他对海子有一种本能的排斥,有时候甚至是一种敌意的仇视。这不仅发自他的内心,就连嘴上也不放过,他认为现在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男人就是那所谓的诗人海子,他甚至诅咒海子为何不学真正的诗人海子去自杀,让世人也知道有一个既是检察官又是诗人的海子,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有一次,他在朋友圈中正散发着对海子不利的话语时,正好梅雨媚走了进去。她一直没有做声,只是静静地听着。海子是她心中永远的痛,为此,她还给海子发过信息:爱一个人的时候,期望得到她的爱,这是没有错的,但其实仔细想想,这期望的下面为了证明自己什么?追求的正确吗?为了爱,你已经众叛亲离,你孤注一掷,甚至可以说是赴汤蹈火……你所做的这一切,必须要由你最终得到的爱来证明它的价值,也许你永远不会承认自我的否定。海子,我希望你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好好地问一问你自己,是否真的有必要在面对自己爱的失败时,依旧再去死死挣扎。放弃吧!不要委屈自己了,很多人一生委屈,就在于不懂得放弃。海子,对于已经远去了的爱,放弃吧!海子仍是给她回复一句:我的词语中没有放弃二字,我一生都不会放弃爱你!

申悦文相信梅雨媚在任何时候都不会背叛他,家庭上的事他很少去管,只是一门心思地钻营如何升官,他的理想是能在他的名字前面加上高级干部四个字。

申悦文万万没有想到梅雨媚也会背叛自己。那天,他收到一封寄给他的打印件。那封打印件与寄到法院的举报信一致,申悦文看了心里虽然不太舒服,但他还是相信自己的老婆与宋承云没有任何瓜葛。但是第二天下午,余一海的妻子娟子找到他的办公室,叫他管好自己的老婆时,他就不得不怀疑了。娟子走后,申悦文关上办公室的门,倒了一大杯浓茶,然后静静地坐在沙发上。

申悦文和梅雨媚在春节前为两桩案子的事吵了嘴后,虽然一直没有和解,他以为过春节了,梅雨媚会给他面子,陪同他和儿子到乡下去,后来却让他失望了。这也就算了,她却变本加厉,一个人跑到湖南的凤凰去旅游。偏偏那余一海也跟去了,他们不是事先有约定的话,怎么会有那么凑巧的事?原来,于米娜只是他们约会的一个幌子、一块遮羞布而已……回家后她就住进了医院,谁能证明她只是受了凉?难道不会是因为与余一海那狗杂种疯狂而有了什么无法言说的苦痛,难怪她不要做丈夫的侍候她,而要她父母来帮忙,一定是干了什么丑事……

申悦文越想越不对劲,情绪也愤怒到了极点,他两手紧握着,将自己捏得生痛才松开。然后又用双手不停地抠着屁股下的沙发来发泄自己的愤怒。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控制住自己的感情,起身上卫生间洗了一把冷水脸,这才感觉头脑清醒多了。回到办公室,看到沙发上的几个破洞,再看看自己的双手,心里兀自感叹:自己在发狠时真有那么厉害吗?想到这里,他不禁发出一声苦笑。

申悦文坐了一会儿后,便起身朝医院走去,他没有叫车,也没有打的,而是步行而去,他要在路上好好梳理自己的思绪……

这个春节,陆子龙也没过得安静,他一直忙着整理相关材料,他要继续状告赵阳,这次他是告赵阳充当运输集团总公司法人代表顾来庆的保护伞,让顾来庆“自卖自买”运输集团总公司全部资产,导致国有资产严重流失和股东权益全部受损。

那天,运输集团总公司下属的一家子公司数百名职工到市政府请愿时,陆子龙也正好到市政府去办事,看到了赵阳的表演。当请愿的职工们离去时,有人认出他,告诉给了请愿的带头人,头儿姓莫,自然认识陆子龙,于是,他们抓住了一棵救命的稻草。

晚上八点钟,陆子龙准时赶到子轩茶楼,老莫同一个中年男人早已坐在一间包厢里等候着陆子龙。

看到陆子龙来了,老莫紧握着他的手说:“陆局长,又要辛苦您了。”说着,对站在旁边的中年人说,“这就是我常给你提起的陆局长。”

陆子龙忙摇头摆手:“不是局长,我乃一介平民,草民!”

老莫不自然地笑笑:“叫习惯了,还是叫陆局长比较顺口。”说着,又给他介绍中年男人,“这位是我的同事,叫赵中卫,运输集团总公司的原副总经理。”

陆子龙与赵中卫握着手,互相点了点头,看样子,他俩的年纪相差无几。

“言归正传吧!”老莫正要往下说时,陆子龙起身打开包厢门,伸出头朝外四处望了望,老莫在背后说道:“陆局长,你放心吧,我们出门换了三次的士,没事的,这儿又是我的一位徒弟开的茶楼,绝对安全。”

陆子龙关好门,转身朝老莫和赵中卫笑笑:“现在做什么事都难,告状更不例外!”

等陆子龙坐定了,老莫才从一个黑挎包里掏出一大堆材料:“陆局长,你帮我们看看这些材料,我们真搞不懂,现在这个社会究竟怎么了,共产党还让那些贪官污吏坐在台上发号施令,让国家财产白白流失,我们这些干了一辈子工作的老工人死了也不能瞑目啊。”

陆子龙一页一页地认真翻看着,脸上的表情也是变化多端,有时候甚至是咬牙切齿。

运输集团的前身是德沙市汽车运输公司,始建于1952年元月,1999年元月改制为国有控股公司,有国有股10180万股、职工个人股8000万股、国有法人股500万股三部分组成。运输集团公司有形、无形资产超过6个亿,公司现有职工6100余人,主要经营客货长、短途运输,车辆修理,兼营餐饮、旅馆服务等商业性质的综合市场业务,公司自有营运客货车两千余辆……是一家以客货运输为主体、集多种经营方式为互补的大型企业集团公司。德沙市政府根据中央关于国有企业改革和发展若干重大问题的决议,决定成立“德沙市市直公交企业产权改革办公室”,由赵阳任主任,其他相关职能部门主要领导为成员。下设政策研究、情况综合、方案审核、职工安置等组,在德沙市政府派驻工作组对运输集团总公司进行“两个置换”(即转换企业国有产权,置换职工身份)时,公司法人代表顾来庆在改制期间,一手遮天、欺上瞒下,导演“自卖自买”的闹剧,在未征得股东大会同意的前提下,擅自处置公司资产,故意将公司总值超过6个亿的资产评估价格压低至1亿2千万,又设置重重竞买条件,排除异己,将真正有经济实力的竞买人拒之门外,最终使他在没有任何竞争对手的前提下,以保底价1亿2千万独家举牌买得运输集团总公司的全部资产……

赵阳与顾来庆沆瀣一气,充当顾来庆违法犯罪的保护伞。

陆子龙翻看完这些材料后,半晌没有做声,他沉吟了许久,才抬头望着老莫和赵中卫说:“你们放心把这堆材料交给我吗?我想过春节时好好研究一下,整理成一份举报材料,等节后一上班就到北京去。”

老莫和赵中卫不停地点头,两人异口同声地说:“不相信你陆局长还相信谁去?你尽管放心地拿去,只是又要麻烦您了。”

“我就看不得不平事。”陆子龙接口说道,“我就不相信赵阳能一手遮天,不相信就扳不倒他。”

陆子龙回到家里后,将老莫他们的材料又通读了两遍,然后写出了一份详实的举报材料,标题为《关于德沙市运输集团总公司董事长、总经理、党委书记顾来庆,财务部长明志远涉嫌贪污、提供虚假财会报告及德沙市副市长赵阳充当其保护伞的情况举报》。

春节还没过完,陆子龙与老莫就挤上了德沙开往北京的火车……

陆子龙从北京回来后,又专程到法院去了一趟,走到梅雨媚办公室时,他发现门虚掩着,便敲了两下门,问有人没有。

“你找谁?”一个女人的声音。

“找梅庭长,她在吗?”陆子龙等了一会,见里面没人应声了,便推开门走了进去,只见宋慧乔一个人无精打采地坐在那里,便朝她笑着问道,“小宋,新年好!请问梅庭长到哪儿去了?”

“她病了,在家休息,你是不是问那案子的事?”宋慧乔见陆子龙点点头,便挥了下手,“你先回去吧,案子还没研究呢。”

“小宋,我听说你们庭里已经讨论了。”陆子龙站在原地没动。

“是讨论了,但你的案子还要交审委会讨论,所以你还是先回去吧,文书出来了法院会通知你的。”说完,宋慧乔就埋头看自己的一本杂志。过了一会,她见陆子龙还站在门口没有走,张了张嘴,想问他还有什么事,可开口说出的话却变了调,“还不走啊。”本想还说出“都是你惹出的祸”的,看到高德志走到门口来了,便打住了话头。

“那谢谢你了,请代我向梅庭长问个好。”陆子龙退出办公室,发现高德志正站在旁边,忙喊了一声,“高庭长好。”高德志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他。陆子龙讨了个没趣,垂着头走了。没走几步,就听见高德志骂了一句“操他妈的蛋”,他知道高德志骂的是自己,很想转身与他理论几句,可想了想还是忍了。让他不明白的是,这高德志和自己一无仇二无冤,为什么要骂我?

陆子龙走到传达室门口时,看见里面只有一个五十来岁的老人,便走了进去。他跟老人打了声招呼,又递上支烟,才问审监庭的梅庭长怎么了,老人叹了口气,半天没做声,他又追问了一句,老人才说:“真造孽呀,不知是哪个缺德鬼告的状,说梅庭长生活作风如何如何,她气得住进了医院。这法院里别人的事我不敢打保票,可要说梅庭长在工作、生活方面和作风上有什么问题,你就是打死我也不会相信。我认为她是中院最正派、公正的法官,只是不知道她得罪了谁,让人告得满城风雨。”说完,老人抽了一口烟,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陆子龙听了,一言不发地走了。要是没有估计错误的话,梅雨媚所遭遇的一切都与自己有关,极有可能是由于她与某位领导的看法相左,这些人便在背后造她的谣,传播一些流言蜚语,好把她的名声搞臭。这幕后主使人最大的可能就是赵阳……

陆子龙站在火车站那块高大的广告招牌下,紧攥双拳,一字一句地对着阴沉的天空吼道:“赵阳,我陆子龙一定要把你撸下来!”

流言在飞速地传播着,就连远在大洋彼岸美国、加拿大考察、学习的宋承云和倪新品也听到了风声。他俩在春节后的大年初三就随省外经贸委组织的赴美国、加拿大考察团出去了。元宵节的前一天,宋承云他们一行正在墨西哥湾的海滨城市休斯敦考察。上午考察、学习之后,下午自由活动。

宋承云吃过午饭,收到一条信息,告诉他院机关的有关情况,说有人在造他与梅雨媚的谣……

看完信息,宋承云一时呆了,他本想出去走走、看看的,此刻已没有了任何心绪。

“宋院长,你怎么啦?是哪儿不舒服吗?”倪新品见宋承云坐在床头,神情有点恍惚,便关心地问道。

宋承云朝倪新品笑笑说:“没事,刚吃过饭,人有点晕晕的,想睡觉。”

“出去走走吧,难得出来一次,也许透透空气就好了。”

宋承云摇摇头说不出去了,他想休息一下。

“那我同他们到外面去转转,你好好休息吧。”倪新品说着便走出房间。

其实,倪新品非常清楚,宋承云心里肯定有什么大事瞒着他,他平时不是这个样子的,再说,他们出来一趟很不容易。倪新品更了解、清楚宋承云是那种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这一点也是他最佩服的,他自己就不行,心里一有事就挂在脸上了,在党组会上递交要求“内退”的报告后,鲍院长找他谈过一次话,这次谈话,鲍院长没有批评他一句,全是肯定的话语。倪新品听了,知道这是鲍院长在安慰他,他说了一大通后,见倪新品仍一言不发,鲍院长看着他说:“老倪,我都说了半天,你总得说几句吧,对我个人有什么看法,对党组其他成员有什么看法,有什么好的建议,还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你不说,那就是对我有意见了啰。”倪新品听了,连连摆手摇头,说鲍院长您误会了,我哪有什么意见?在说了一大通冠冕堂皇的话语之后,他只得提了几条无关痛痒的所谓建设性意见。不过,他提意见时,鲍院长还在他的记录本上作了记录。最后,鲍院长合上记录本,郑重其事地对他说:“老倪,你已经是退下来的老领导了,我刚才说过,你个人有什么要求可以提,你没有提,说明你是一个很有觉悟的人,一名真正的共产党员,这不是给你戴高帽子,现在像你这样为党兢兢业业工作的老同志不多了,精神可嘉呀。我个人有个想法,你平时很少出去,一天到晚都呆在德沙这块土地上工作、学习、生活,我想让你在正式办手续之前到外面去走走,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倪新品一听,心里一阵狂喜,他自己刚才也想说出去走走,想想又不便自己提出来,便忍住没有说。既然鲍院长已经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他赶紧点了点头,生怕他马上反悔收回自己的承诺。鲍院长问他想到哪里去,他怔住没有做声。

见他又没提要求,知道他是比较为难,鲍院长便笑着说:“是这样的,市委让我到美国、加拿大去考察、学习,我不去了,将这个名额让给了宋承云,不过,我还争取到了一个名额,不知你愿不愿意去。”倪新品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张大着嘴巴望着鲍院长,他心里也想过,估计鲍院长最多让他到国内的一些地方去转转,没想到他自己不去不说,还给他争取了这么一个好机会,到底是当大领导的,有气势。倪新品很激动,起身走到鲍院长的面前,伸出手说:“鲍院长,谢谢您!”鲍院长听了,连连摇头:“不能这么说,怎么能谢我呢,要谢也得感谢共产党的开放政策好,感谢你自己的努力工作。”

“老倪,宋院长怎么没下来?”同团的老刘见倪新品一个人从电梯里走出来,便关切地问道。

“他身体有点不舒服,在房间里休息。”倪新品解释道。

“那我们走吧。”老刘说着,向其他团员招招手。

宋承云打开电视,并将声音调小,看着满嘴洋文的外国人在电视里晃来晃去,他觉得了无生趣,便将电视关了,掏出手机翻开那几条信息思考着。是谁制造的这些流言?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又“嘀”的叫了一声,一条信息提醒了他,说这起流言的幕后指使人可能是院里的人与外面的联合制造出来的。院里的人?他的脑海里首先闪现的是关英初,梅雨媚曾对他说过她手里的两件案子都牵涉到了赵阳,关英初也几次到她办公室打听这两件案子的情况,关英初虽然没有说是奉赵阳之令来打听情况,但梅雨媚丈夫申悦文就已经明确地对她说过这两件案子赵阳很关注。加之关英初与赵阳的特殊关系,他一旦知道有关情况,肯定会告知赵阳的,只要发现合议庭讨论的案件对其不利,他们势必要指使其信得过的人制造一点混乱,让他和梅雨媚陷入被动中。现在制造一起桃色新闻简直太容易了,等最终查清是流言、谣言后,当事人的名声早已毁于一旦,还有一点,那就是马上要换届选举了,听说鲍院长要调到省院去任职,那么中院的院长人选便变得微妙起来。他和关英初都是有实力的竞争对手,在这关键时刻,对手给他制造一点麻烦是很自然的。

宋承云想到这里,赶紧拨通了省委组织部廖副部长家里的电话,廖副部长是他的高中语文老师,两人虽然只是师生关系,但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却变成了亲如兄弟的关系。说起这个,还有一段渊源,廖副部长的父亲曾到宋承云所在的大队当四清队长,当时就住在宋承云家。那时,廖副部长正在城里读初中,放假后到乡里看望父亲,宋承云还只读小学一年级,正是对什么都感到好奇的时候,便整天缠着他讲城里的故事。廖副部长在乡里呆了半个月后,又将宋承云带到城里住了两个星期。后来廖副部长大学毕业后走上工作岗位,又成了宋承云的语文教师。机构改革时,有着大学本科文凭的廖副部长从市委组织部干事,到最后走上了省委组织部副部长的职位。宋承云大学毕业后先是在市政法委工作,因为材料写得不错,由科员到科长,再加之上面有人提携,他便很快被安排到基层法院当院长,不久又因工作出色,再上了一个台阶,成为中级法院副院长。宋承云在中院做人一直比较低调,不喜张扬。刚开始,中院的干部并不看好他,认为他是有后台才提拔上来的。对此,他从不去解释什么,只是把自己分管的几项工作做好,并利用业余时间写了几篇像样的理论文章发表于最高法院的机关报《人民法院报》和机关刊物《人民司法》上,这才让干警们对他的印象有了改观。更让干警们心服口服的是他的口才,在一次院里组织“我是一名人民法官”的演讲会上,他作为主持人,在会上作了即兴演讲,博得了全院干警的热烈掌声,而且他也从不和干警搞那些庸俗的拉帮结派,干警们都认为下届院长非他莫属,宋承云心里也认为自己是志在必得。私下里曾和廖副部长交过心,说他不想当官那是假话,但如果一旦作了官,他就要做一名好官。春节前省委组织部派人下来考察下届法院主要领导人选,市委一共推荐了三个,宋承云、关英初、还有一个是市人大内务司法委员会的夏主任。考察完后,他曾打电话给廖副部长,想探听一下考察情况,廖副部长不愧是省委机关的领导,说话很原则,说考察的三个人反映都不错,之后就再也不透露任何信息。他还不死心,甚至问廖副部长,他是否要去活动活动,廖副部长的回答也很巧妙:你去活动谁?你又有多少资本活动?该你上时你不活动组织上也会让你干,你火候还不到,再怎么活动,组织上也不会考虑你,你认为现在职务是活动来的呀,认真做点事吧,小宋同志。

廖副部长睡梦中被电话铃声惊醒,当他听到是宋承云从美国打来的电话时,还不待他说什么,便开口说道:“小宋同志,你要相信组织,组织不会把流言当证据使用,你安心考察、学习吧,小宋,你别给我汇报你的考察内容,那不是我分管的工作,你应该向你自己的领导汇报。”

宋承云等廖副部长挂了电话后,又将电话打给了鲍院长,鲍院长刚起床,正准备出门去晨跑。

“宋院长吗?这么早就打电话向我报到啊,按行程你现在应该在美国的休斯敦吧,噢,流言传到美国去了,你信息还蛮灵通的啊,可是你知不知道另外一个信息?不知道哇,那我告诉你,我已安排徐组长和即将接任徐组长工作的张云华同志专门调查你和梅雨媚的关系问题,你不要解释什么,相信组织一定会查清楚的,我们那么多案子都查清办结了,难道涉及到你的这么一件小事你还怕查不清吗?行了,安心考察、学习吧,回来后,给大伙好好上一课,用事实说话!”

鲍院长跟宋承云透露了很多信息,这让宋承云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临走的前一天晚上,他特地到鲍院长家去了一趟,鲍院长同他商量了一些事儿,徐组长暂时分管倪新品的那摊子工作,张云华接管徐组长原来分管的工作……当时,他就问过鲍院长,为何要把美国、加拿大这么好的考察、学习机会让给他去,鲍院长听了,笑着说:“首先,美国、加拿大我去过,并且呆了好几个月,你可能不知道,我有个侄儿在美国工作;其次是你年轻,需要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认为你是一支优质的潜力股。”

说到这里,鲍院长笑了:“小宋,我这可不是恭维你啊,说真心话,我很少去佩服一个人,这不是我看不起人,自清自傲,我有我的为人原则,有德无才的我不佩服,有才无德的人更不会佩服,我只佩服既有才又有德的人。我们共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认为你是一个德才兼备的人。”

宋承云忙摆手摇头,谦虚地说:“鲍院长您过奖了,我哪有您想像的那么好,只是我会朝着您期望的方向努力的。”

临走时,鲍院长语重心长对他说:“我离开德沙已成定局,去向或是省院,或是最高院,我作为德沙中院的一把手,是极力推荐你上的,用你这样的人,党是放心的!你应该要把握住机会,不要错过。”

宋承云打完电话,想到鲍院长在他临出国门前同他的谈话,以及刚才电话中的话语,他那根绷紧的弦一下子松弛了下来,他打了个呵欠,一合上眼睛,便很快进入梦乡……

宋承云这一觉睡得好沉好沉,这是他出国后睡的第一个安稳觉,当他还沉睡在睡梦中时,被倪新品叫醒了。

“宋院长,你真能睡啊,我回来时发现你还在睡,喊你去吃晚饭,你翻个身不理我,继续酣睡。你知道现在到什么时候了吗?”倪新品见他醒了,便跟他掰着手指算时间。

倪新品看着宋承云,昨天他还心神不宁,神情抑郁,怎么一觉醒来,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似的?他心里这么想着,嘴里却说道:“宋院长,你睡好了快起来,我们一起来欣赏我昨天下午买的一幅古画,我这可是在为国争光啊。”

宋承云拧亮床头灯,趿着拖鞋来到倪新品的床边,看着他摊在床上的一幅古画。只见画上用瘦金体书写着“清明上河图”五个字,他不由念出了声。

倪新品一听,不由喜上眉梢地叙说起昨天下午买画的经过来。

倪新品和老刘他们一行走走停停,不觉到了博物馆区,这儿是体验休斯敦艺术文化的美妙之地,有艺术博物馆、现代艺术博物馆、自然科学博物馆等等,每年都有上千万的游客来此参观旅游。他们随着人流走进一条小巷,走到一家餐馆旁的一爿杂货店前时,店里的一位黄皮肤的中年人朝着他们“哈罗”了一声,倪新品听了,也朝他回了一声。

“嗬,中国人?”中年人听了倪新品的口音,便笑着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问道。

倪新品见遇到了说中国话的同胞,一种亲切感从心底涌起,便热情地迎了上去:“是啊,您也是中国人呀!”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我是中国人,但不是大陆的,是台湾人。”

倪新品和老刘听了,马上伸出手说:“同胞,祖国同胞!”

中年人伸出双手,一手抓着倪新品,一手握着老刘,就把他们朝店子里拉,嘴里还一个劲地说道:“都是中国人,你们是来观光旅游的?来,坐坐!”

倪新品点点头:“考察、学习、旅游三合一吧。”

中年人很热情,将他们迎进店子,又叫店里的小伙子倒茶、递坐。

倪新品问中年人店子开了多久,中年人说他哪有钱在这儿开店,他是替美国人打工。

他们寒暄了几句后,正准备离开时,老刘看见小伙子正在清理一副什么古画,便随口问了一句:“你们这儿还卖古画呀?”

中年人听了摇摇头:“不是呢,我们主要卖日常用品,这幅画是我台湾的一位朋友的爷爷放在这儿寄卖的。他想在美国卖个好价钱,哪知美国佬不识货,这画放在这里都好几年了。”

倪新品一直有个爱好,那就是收藏古董之类的东西,他听了,忙走近去,向上推了推眼镜,仔细地察看这幅画起来。这是一幅北宋画家张择端绘制的长卷风俗画《清明上河图》,是一副誉满中外的艺术珍品啊。《清明上河图》和《五牛图》都是画苑的“国宝”。

倪新品看了一会,便抬头问中年人,《清明上河图》被珍藏在中国故宫博物院啊,你这显然不是真品。

中年人听了,不气也不恼,只是笑着解释道:“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朋友的祖父说起过,每一件真迹的诞生,伪品也会不断地产生,因为《清明上河图》在当时及其后来都有很大影响,南宋时就有许多复制本,每卷也要价‘一金’啊,元朝时,宫内有一个装裱匠用摹本偷换真本出宫,那么,这个摹本又在何处?明代的作伪者就有汤臣、黄彪、张四、王生等人,到了万历年间,太监冯保之后的200余年间,社会上的伪本《清明上河图》广为流传,据估计,世界各地发现的这类伪本不下三十余幅,中国大陆有十几幅,台湾也有九幅,美国五幅,法国四幅,英国和日本各一幅,但到底全世界到底有多少,谁说得清啊。”

“看来您对古画还颇有研究啊。”老刘说道,“这幅画值多少钱?”

“都是朋友的祖父告诉我的。”中年人说着,看了老刘一眼,又看了看倪新品,这才低声说道,“我看你们两个都是博学多才之人,如果想真心买,我也不坑你们,我们又不是专门卖古画的。”看到倪新品正竖着耳朵听着,故意将声音往下压了压,“我一看你们就是识货的人,这里的美国人?他们只喜欢现代画,对中国古画一窍不通,如果你们真心想买,就这个数。”说着,他伸出一根手指头。

倪新品不知中年人伸出的一根指头代表的是多少,便仍是沉默着没有做声,只是望着中年人。

“一千美金!”中年人一副很惋惜的样子,“我是看在同胞的面上才出的最低价,即使让人得了好处,也还是自己的同胞。”

老刘听了摇摇头:“太贵了,这又不是真品。”

“是真品只卖一千美金呀,想都莫想,况且这幅画很可能是元朝时的摹本呢,这种摹本也是值大价钱的哟。”

“八百如何?”倪新品有些心动了,“如果买到的真是元朝时的摹本,肯定能赚大钱呢。”他心里想着。

“太少了,我不好跟朋友交代呀。”中年人叹了口气。

老刘怔怔地望着倪新品,这老倪今天怎么啦,八百美金买幅假画回去,他脑子里进水了吧,他本想跟中年人出一百美金的,见倪新品已说出了口,他也就不便多言了。

几个回合下来,倪新品便以八百美金成交了,付款时,倪新品身上只有五百多了,他还找老刘借了三百美金。

一路上,老刘都在说倪新品买贵了,倪新品却说不贵呢,再怎么贱卖,元朝的画都值几百万美金。老刘听了,不好再说什么,只在心里一个劲地发笑。

倪新品回酒店后,见宋承云已经睡了,又不便叫醒他,只得关了房门,将画展开放在床上,一个人慢慢地欣赏着。对于古画,倪新品还是略知一、二的,这是一幅丝绸布面的画,色泽清淡典雅,画上寂静的原野、稀疏的村落,田畴柳烟,构筑出宁静的农村图画,纵横交错的街道、高大的城楼、鳞次栉比的店铺、摩肩接踵的人群,描绘出繁华的市区街景。

倪新品反复地欣赏着这幅画,竟没有一丝睡意,直到累了,他才考虑将画放在哪里合适,可左看右看他都觉得不放心,最后干脆抱着画睡了一夜。好不容易才睡着,一入睡就做了一个美梦,他梦见古画在旧金山被拍卖,卖了八千万美金的好价钱,他当即聘请了两个五大三粗的保镖一路保护他的安全。历经千辛万苦地回国后,他购买了一栋豪华的别墅,娶了娇美的性感女郎为妻……一天,正当他和新婚妻子准备出门度假时,突然遭到一伙人的追杀,正在疲于奔命时,他被吓醒了。醒来后,倪新品摸着“呯呯”直跳的胸口直喘粗气,身上的衣服也已被汗水浸湿了。

宋承云听了,笑道:“老倪,你也真是的,也不想想,在这种地方你能买到真画吗?我看你是被人坑了。”对《清明上河图》他也略之一、二,以前,他到湖南的永州出差时,听说双牌县有个农民家里收藏有一幅古画,当时他正想给廖副部长送一样有价值的东西,于是,心里一动,便千方百计地找到收藏者,这是一个年近七旬的老人,老人说古画是他家的祖传之物,他祖上曾有人官至太守,与一些文人墨客交往甚密,得此名画后,一代代相传至今。宋承云肯请老人让他看一下古画,老人见他是远道慕名而来,便带他走进卧室,打开木箱,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拿出一幅古画,这是一幅《清明上河图》,展开一看,他发现此画长约五百多厘米,宽二十多厘米,为绢本,淡着色,全画分为三段,首段描写郊野春光,中段描绘了虹桥下的险情,末段表现为城内的热闹繁华。《清明上河图》由翰林学士赵孟题写,五个篆体字刚劲有力,颇有大家风范。琼州太守杨寿如作序,画上还写有“清明上河图乃宋代之翰林画史张择端所作之神品也“等一段文字,宋体清秀优美,如行云流水,亦颇见功力。

宋承云和老人磨了半天的嘴皮子,老人才答应出卖。后来,廖副部长将此画带到北京请一位文物专家进行了鉴定,专家称此画就是元朝的摹本。

“怎么样,宋院长?”倪新品见宋承云看了画后半天没有做声,心里有点急了。

“这肯定不是什么元朝的摹本,我分析可能是清末民初的产物,不过八百美金买贵了,八百元人民币还差不多。”宋承云的话如一瓢冷水将他浇了个透心凉。他呆立在床边,嘴里嘀咕了一句:“是假画不错,可至少也假了好多年了。”

宋承云听了,不由笑了,他安慰着倪新品:“老倪,就是假的也值,你不是说过么?咱为国争光了,把流传在海外的假画都买回去了。”说完,他和倪新品都大笑起来。

回国后,倪新品拿着古画到省博物馆请一位文物专家进行了鉴定,古画是假的不说,价值顶多就七、八十元人民币,不过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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