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黑暗前的最后一点明亮时光是城门关最欢喜的开心时刻，临近夜幕是进城高峰，出城的没法收钱，进城就不一样了，可以灵活掌控一下，外地人看着傻的不敲一笔是自己犯傻。城门当差的这一刻真叫一个认真敬业，两眼珠子滴流滴流转，仔细观察每一个进城的行人。现象好理解，跟自己收入直接挂钩当然有激情。
一小老板低声抱怨城门税太贵时看见有辆马车堂而皇之的驶进去，有检查职责的官兵非但没上前盘问还点头笑着将马车迎进去。
“狗眼看人，···仗势枉法。”破财肉痛的小生意人看到这幕心里非常堵，忍不住两波都骂了。
跟在旁边的伙计听的真切，脸色突变，急上前递话。“掌柜的。不能乱说，那马车上驱赶的是李神医，他在落霞受人爱戴，好多人都受过他的恩惠，最重要的当地人觉得他作用很大。若被人知道你冒犯李神医，后面会出现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李怜心名气传开后十里八乡附近百十里有什么疑难杂症都跑来求助，大部分都手到病除，这点主要是贺晓峰的功劳，复杂的病李怜心还是差不少。外来，治好，回去传。名气越来越大，吸人的范围也越来越广，外来人流动大，来往频繁肯定带动当地经济。李在此治病救人还附带帮当地人增加收入，落霞人维护他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小老板惊觉闭嘴，有些讶然的看着远去马车的背影。近来被传的神乎其神的李神医比众人口中的还要小。
林凌有些不爽外面那些夸赞李怜心的好听话。这小子跟自己相处没半点讨人喜欢的。态度傲慢，好像高自己一头似的，喜欢吹嘘，只要前辈不在跟前肯定自称李大侠，说起爱显摆这点真正让林凌气愤的他不该说的狂说，而向他打听的又不说。路上问他一大推自己特好奇的问题，他只回了一个。记得当时。
“前辈到底有多高的武功，我看冲过来的没一个能靠近一丈之地，随手掷出只筷子直接把人射爬了。照情况估算岂不是能打一千人。”
“一千人，数量说对了，主体错的离谱，前辈是一挡千军的绝世高手，千军指的是训练有素结成阵势的精兵。而非那些打烂架毫无整体性的混混。那样的渣子来十万也不是前辈的对手。”
林凌腹中疯狂诽腹李怜心，咒他迟早有天被人收拾的没脾气。同坐于车的贺晓峰一句话让林凌呆住许久，旋即反应过来激动道:“真的吗？”
“林凌，我准备收你为徒。”
心里早存这种幻想的林凌一时高兴的语无伦次，翻来覆去念叨好运可算撞了我一次。林凌过于渴望的表现使得贺晓峰没往深了说，他不知道由于收徒的事没明确敲定后面还闹了个小插曲。
回山上走到院前看见初来时跪求的那人还在坚持。林凌知道他中间短暂下山过，若受不了下去缓过来再回他不知道求了多长时间。
“前辈，院门口到底什么人，为什么您不愿医他。”跟贺晓峰相处两天能感觉出他不是见死不救的小人或贪图名利之辈。对眼前状况极差的求医者视而不见肯定有原因。
贺晓峰道:“杀人，劫掠，欺男霸女，勾结官府，聚众成派为祸一方，这样的人应该庆幸被我看见时快死了，不然我马上让他真死。所以不救他是为他好，等他被医好，身体无大碍时我能放过他苏缺那也过不去。”救穷凶极恶的歹人，其落难时说的再好听，等好后指望他跟过去诀别属于幼稚。可以说救不该救的人跟作恶没什么两样。
林凌听完后再看那摇摇欲倒的绝望身影不再有恻隐之心。三人推门而入时，那人开口道:“求···前辈救我。”似乎用尽了所有气力，最后一字没吐清楚便昏死过去。
贺晓峰让李怜心做了应急处理，恰巧苏缺走出来道:“像死狗一样的王八蛋杀不得赶不走太烦人了。把他治好然后我来杀了他。”有时候恶人太虚弱也是个麻烦。苏缺贺晓峰乃体面的高人，杀垂死之人还真干不出来。
贺晓峰笑道:“老调重弹呢，这不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吗？以杀为目的救，说到底性质还是归到杀里。那一开始为什么救他？他的武功别说在全盛时，高出全盛十倍打得过你我吗？这事要穿出去，江湖同道会说我们沽名钓誉伪君子。”决定杀便没有救的道理。他们间武功相距甚远，扯不上公平比武。此人武功再高十倍也一样。当时两人反复商量谁也无法对将死之人出手。先救再杀外人肯定说他们虚伪，因为没合适理由。
苏缺呵呵道:“那也不能天天忍着吧，他死在山下还好说。死门口，不但是你，你师傅的名声都会受损。”贺晓峰有点担心其死在视线范围内。江湖议论此事不见得所有人都觉得其恶人身份在急救上区别于常人。难免有人说鬼医弟子见死不救或者说贺晓峰医术不精。
两人苦思冥想时林凌开口道:“或许我有个办法。”听一会全明白了，贺晓峰苏缺碍于面子不能杀仅剩一口气的半残，先治后杀也行不通，送官府很麻烦，面上此人还是清白的，交给衙门死在里面然后宣布无罪，那贺晓峰学医不精转移病人的坏名声算背定了。毕竟此人名头不响，大部分江湖人都不了解。
“快说，快说。”早不耐其烦的二人催促林凌。林凌的办法不复杂，简单来说让别人动手，他一提出来两人便露出失望神情，李怜心更是不客气道:“开什么玩笑，假手于人跟假手于刀有什么区别，怎么说都是我们的意思要杀他。”说到此林凌露出街头钻空子独有的欠抽笑容。若那个要杀他的人有天经地义的理由呢，比如被他杀害的被害者直系亲属。或者有人掌握了他什么罪大恶极的证据要为世间除害。真出现此类情况谁也不好拦着不是。边上三人听完面面相觑，思索后纷纷点头表示可行。真有抱杀父杀母之仇的，在什么时间地点都没什么问题，因为不共戴天。而贺晓峰也没啥责任了，他碰到喊还我爹娘命来的苦主讨债能怎么办，拉都拉不住。商量好操作，贺晓峰随手稳住那人危况告述他在山下等一阵。
站门口费两刻钟后方进入院子，贺晓峰高兴的表示今天收了个小徒弟，还没来及细说便被苏缺沉声打断。老辣如他不用想都知道咋回事。
“贺晓峰，你这干的不地道吧？收徒是几日前我们同时起的意，怎么趁着独处把我撇了。你跟林凌说也有我的事后他同意的吗？”数代出不了一个的传说资质谁不动心，动完后被人暗地里枪了，当他泥人土性好欺负。
贺晓峰脸上略过些许尴尬，确实没提苏缺也有意。自觉有些不周正的贺晓峰对比下两人的情况后又感没什么。
“你有怜心传承衣钵了，我呢？遇到我认可的苗子不容易。在知道我可能后继无人的情况下真好意思跟我抢。”收徒传承师门练武人都看的很重，山上两人门人甚少非不想收，是不想就和。
苏缺嘴角露出冷笑，没被这种说法唬住。“你贺晓峰是谁啊，担心没徒弟延续师门。去武林上透个信，一月后如果江湖上合适的年轻俊杰没到个九成输你什么都行。”拿师门存续说事，又不是只能由林凌来继承。
“你。”江湖上哪个崭露头角的适宜后辈他没观察过，虚浮过度跟传言毫不相称，武林中有些说法都没法说。
“行了，光我们两争有什么意义。问问当事人，林凌若选你我绝无二话。”自信多几天相处更能获得林凌的敬仰。
苏缺明白现在立马让林凌表态没胜算，对市井长大的孩子还说，贺晓峰的一切都显得那样高大，他们一块出去后回来，独处的时间会给林凌留下怎样的印象。
看了眼林凌沉思的脸道:“我提个办法，保证公平，你我各演示一套武功，林凌看后选谁由他谁了算。怎么样。”小孩子吗，谁更强更奉着谁。武功相较下显得出彩不怕他跟别人。
贺晓峰听完后马上同意。“好，一言为定。”比武他未必赢，比好看苏缺是找错项目了。
站边上担忧焦点集中在自己身上得罪其中一人的林凌长出口气。怀着欢喜准备看两高人显身手。能无压力拜入最强的门下当然求之不得。
两人互相推让几句后，苏缺先来。如那时一般步履沉稳的走到空阔中央处。不同的是这次没像上次那样立刻开始，微微调整呼吸。
“喝。”如惊雷般的吼声惊的稍站近的林凌心中猛跳。眼前夺天地声威的身影真是人类吗？携万钧风雷之势的奇招尽孕在看似简单的拳脚中。
“哼，四相天冲拳，看着还真唬人。可惜啊。”
李怜心不明白，夺人心魄的拳法不正适合此刻。“前辈，可惜什么，难道您刚好有更猛的压过我师傅？”傲气少年声音有些不对。
贺晓峰失笑道:“四相天冲拳已经有些过了，更猛不成兽了。看看，林凌已经耐不住现场比划起来。不愧是操演呢，首次看便能同步学个五六成招式。只是这傻小子还不知道没心法配合，招式仅为花架子。”表述完后旁边没反应，转头看去，李怜心神情复杂的顶着林凌。看着有些挫败。
贺晓峰宽解道:“操演没你想像的那样神，有绝对优势仅在基础阶段，随着练到深处作用会越来越小，尤其是在武道武义理解上无法助其触及最高境界。”分析短板没乱说，奈何把长处拉了。操演能帮人省掉各种武功的基础和前置阶段，换言之林凌练任何一种武功都是直接领会精髓，不需要一步步来。等到武至极境碰到瓶颈时可借助修成百家所长打破壁障。而普通的天才限于时间练不了那么多绝学。还有一点贺晓峰刻意保留。操演者身体异于世间任何人，他们天生于武相合，一套武功到了操演者手里会变得恐怖。
李怜心声音恢复过来。“我在知道他未来不可限量后看见立即学会我许久才掌握的东西很不是滋味。”近几年常常被拿来奚落外面的不成器后辈，李怜心有些飘飘然，这猛来个邪性的方知被比下去不好受。这会好了，林凌到后期没啥特殊，不足为惧。
“立即？也不竟然，跟林凌的悟性也有关系。不具备练武经验也没受指点，表面上看跟你师傅在形上差不多，实际上他的发力方式，招式衔接，武功要领全都不对。”操演学的快，未必自我领悟神奇。只是看很难掌握高深武功。
李怜心低沉道:“我怎么看不出林凌错的离谱。”以为自己差的远的李怜心感觉失落。
贺晓峰看了满眼，太傲气。摇头道:“你现在看不出来是正常的，因为没站在我们的高度上。等以后达到你师傅的境界一切自明。”
确认自己无问题的李怜心立时精神了，恢复本来面目。“我就说吗，哪个同辈能把我比下去，练到高深处林凌失去操演优势肯定不如我。”自信很强是优点也是缺点，促使人上进的同时也有可能让人变的狂妄自大目中无人。
贺晓峰适时泼了盆冷水。“小鬼，话别说那么满，你现在看不出来正常，等你二十年后还看不出来，我怕你师傅死了闭不上眼呢。”
一通讽刺说的李怜心脸通红，强忍着发笑。贺晓峰说两句他根本不会在意。但说的内容差点让他倒大霉。别看师傅现在忙着耍拳，周围一举一动都出不了他的感官。现在笑出来待会可能要哭。
“怜心，你看的出林凌打的拳法最大的问题在哪吗？”
李怜心老实回答道:“看不出，他学的挺像那么回事。符合师傅说的特点，四相天冲拳至刚至猛，驭使此拳在于一往无前，有敌无我。”
“呵。”贺晓峰有些夸张的笑道:“你师傅说这么好听，一往无前，不就是以命换命的打法冲上去比谁不要命吗。还有敌无我了，该躲的时候你师傅一样知道躲，我就不信一刀砍过去你师傅真能梗着脖子等死。”
李怜心手搁在隐秘处疯狂掐自己大腿，产生剧烈疼痛抵消难以抑制的大笑冲动。师傅肯定气炸了，多年来的生存技巧又一次救了他。
拳法刚猛威风无比的苏缺再也不淡定，冷哼一声停下收功，没好气道:“贺药大王，该你了。”
贺晓峰脸瞬间崩垮，轻哼道:“我们待会要好好谈谈某些问题。”说着走到院中站定。
“好啊，刚刚在你不住念咒的时候我就想跟你分说了。”
林凌快速退到李怜心身边道:“两位前辈针锋相对火药味十足，不会出事吧。”山上情况毕竟不熟，三人有两动手，他只能求教第三人。
李怜心好心道:“你看见我还站这吗，这就证明没事，等你看我脚底抹油的时候千万别多想，跟着跑。”两人矛盾升级直接面对面了，哪有心思干其他事。
林凌面面相觑，都什么情况。
贺晓峰不同于苏缺集中精神的全力施为。玩味一笑，拔出宝剑潇洒挥舞。
寒刃神驭显极威，
剑者舍本取浮华。
武落下乘惑稚心，
一念求实坚向道。
贺晓峰的策略非常直接，彻底性追求外在效果，全不在意有没威力，是不是有破绽，反正林凌看不出来。怎么唬人怎么来，硬是把一套威力绝伦的高妙神剑耍成了极具光影效果却中看不中用的泡妞剑法。
苏缺一看坏了，心里大骂贺晓峰奸诈，钻了林凌分不清好歹的空子。像他这样刚接触武林的少年定然受不了看着美的武功。
不止苏缺，李怜心也觉得这恋爱剑法对普通人杀伤力太大。恐怕师傅已败。
很快，别具特色的炫目剑法表演完，贺晓峰满脸轻松走回来。
苏缺用富含深意的眼神迎接他，把剑耍成这样不怕丢你师傅人。
心里得意的贺晓峰全不在乎苏缺不友好的眼神。对林凌道:“都看见了，想拜谁为师大声说，别不好意思。”自以为赢定的贺晓峰不晓得林凌的看法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最难熬的时候什么体会最深，打不过别人什么都会失去，拳头硬一点可以夺来续命的物质，将死亡留给弱者。
林凌不在乎打的好不好看，必要的时候甚至能顺地滚。贺晓峰的剑法看着打动人，可对比下苏缺的四相天冲拳更强势。
认真思考后林凌含有歉意的看了贺晓峰一眼道:“您武功极高，但是我···”
“等一下。”贺晓峰脸色难看至极的打断。
“哈哈哈。”苏缺大笑道:“贺晓峰，你这也太难看了吧，刚是谁说要他大声说出来的，来林凌，别怕，他不能怎么样，想说什么大声说出来。”林凌那话说的意向太明显，谁听不出来，显然要选苏缺。
林凌犹豫沉默，说什么都不合适。必然得罪一个。
贺晓峰冷声道:“怎么，以为我要出故事，告诉你说，我不过让林凌别那么别扭，直接说出来。但听了你这话，我还真要跟你赌一口气，莫看他此刻觉得你不错，我一句话他立马拜我为师，信不信？”
苏缺冷笑。真东西摆出来后做的选择，凭那一张嘴扭转乾坤，他还真想见识一下。“现在说一句把，林凌听过后跪下拜师了，那算我苏缺见识少。”
“敢赌哪？”以为自己死要面子虚张声势，步步紧逼来证明确实靠实力，贺晓峰怒气上涌，开始做义气之争。
压根不信的苏缺当即道:“赌什么？”觉得赢定时说话声音都不一样。
贺晓峰觉得苏缺肯拿宝贝出来博的机会不多。道:“就赌你藏埋在大槐树下的那坛三百年古陈酿。”这酒他惦记好长时间了。
苏缺不觉犹豫起来，冥思挣扎后咬咬牙，话说到份上不好退。“没问题，我赌了，可你若输了要想办法给我弄来等同年份的好酒。”
贺晓峰点头表示同意。两人达成赌约时气氛升腾来。李怜心眼神闪烁，长久以来两位长辈无把握不会如此笃定，可现在必有一人是错，想不透贺晓峰到底有怎样的咒语比硬实力还蛊惑人。
贺晓峰看着掺杂好奇和紧张的林凌道:“我行医多年，救人无数，见惯珂症顽疾下的另类人生。给我印象最深的一句话不是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而是自己身体自己知。林凌，你命不好。”
林凌极为痛快的跪下，拜倒，大喊:“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你你你。”苏缺失态至极，指着贺晓峰你了半天没你出什么。
“我什么，只有我能救他，你行吗？”贺晓峰非常认真的回应。表面不瘟不火，心里得意啊，不但争来了传人，蒙了老对手的宝贝嘎达，还顺带着打击了老对手。
“哼。”重重哼了声，苏缺气得扭头就走。在推门进去时身后传来贺晓峰的声音，别忘了你说的。头也不回断然喝道:“放心，我说话算话，那坛酒你的了。”
“不是，我是指见识少的那句。”贺晓峰愉快的指正。
“你。”嘭，重重的摔门声终止了互动。
“哈哈哈。”李怜心再也受不了，低声痛快猛笑出来。师傅在时压抑太久，一得解放宣泄的更迅猛。贺前辈用他肯定会做的事忽悠住林凌，这就是心理的奇妙。真不真的，信了就有用，不信说出大天来也造不成心理压力。
林凌看着包括确定收他的贺晓峰在内的三人各自散去有些发傻。好半天回过神来，他已经来了有几天，况且现明确他是最小的，没道理事事有人招呼他，应该是他俯首听命的时候到了。
就这样，一波三折的林凌神奇拜在剑神门下。迎来人生的新起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