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德龙
这个村庄的男人，都喜欢留大胡子。或者说，大胡子是这个村庄的骄傲，男人脸上的大胡子，像旗帜一样高高飘扬。
每天早晨，男人们从各家各户走出来，打几声喷嚏，开始忙着各自的活计。这时候，你会看到各种各样的胡子，络腮胡、八字胡、山羊胡、长胡、短胡……异彩纷呈。各类胡子彰显着不同的个性，有的热情豪迈，有的深沉凝重，有的睿智灵动、有的清朗风趣。这些大胡子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它是自尊和美德的象征。
当然当然，也有人不以为然。总有那么一小撮人，拒绝留胡子，理由是不必整齐划一。这一小撮人，可能是不要脸了，我行我素，油光粉面地在村里晃荡。
留胡子的人决定对这一小撮人展开教育。村里的男人留大胡子，是惯例，也是光荣的历史。如果有谁不留大胡子，那么他在众人面前就不该抬起头来。留胡子的人用俄罗斯人做例证。自古以来，那些闻名遐迩的俄罗斯文学大师，哪一个不是留着大胡子呢？这些大师的胡子，与其深邃的目光交相辉映，透视着他人无法企及的精神高度。要知道，这绝不是一种自然的巧合。
留胡子的男人还讲述了美髯公关羽的故事，用以做辅助说明。古今中外的事例都有了，那些不留胡子的一小撮人，应该感到脸红。
不留胡子的人却说，在俄罗斯的历史上，也不是每个人都留胡子，彼得大帝曾经下令让大臣们剪胡子，他认为，胡子是落后的象征，他甚至颁布了剪胡子的法令。倘若有人要留胡子，那就必须交纳胡须税，税额高达三十到一百个卢布。
留胡子的人笑道，你们不要忘记了，大胡子带给俄罗斯的是荣耀与光辉，带给世界的是思考和启迪。俄罗斯的胡子，蕴藏着无穷的奥秘，有自豪和浪漫，有高贵和儒雅，有思想和智慧，有威武和不屈，有尊严和道德……
不留胡子的人反驳说，所以，你们就向俄罗斯人学习了，学习他们留大胡子了？
留胡子的人没想到反对派会这么说。
反对派继续说，也许，你们是向搞行为艺术的人学习吧？某些搞艺术的人，不是也留着大胡子吗？有的男人还紥小辫呢。说到这里，反对派哈哈大笑。
留胡子的人严肃地说，你们笑什么？到底是我们批评你们，还是你们批评我们？
反对派停止了笑声，也严肃地说，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留胡子的人纵声大笑，真是荒唐！难道历史车轮是你们推动的吗？
反对派挥挥手说，你们不是妖怪，我们也不是妖怪，大家都不是妖怪！这是猪八戒说的。你们走你们的阳光道吧，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怎么样？
说完这番话，反对派大步流星地走了。
刘胡子的人，站在原地，开始了深度思考。怎样继续帮助这几个不留胡子的反对派呢？他们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好办法。总不能让所有的理发店关门歇业吧？即便如此，人家也会自己刮脸，把脸蛋儿刮得像青皮蛋一样光鲜。
有人出主意说，关键是给反对派洗脑，让他们认识到不该不留胡子。这个出主意的人提议，给每个留胡子的男人弄个大烟斗叼在嘴上。
诸位大胡子得意地把烟斗叼在了嘴上。烟斗一叼，就出来了“范儿”或“派儿”。每天，这些留胡子的人，叼着烟斗，像贵宾一样，在村里来回乱蹿。他们故意在未成年的男孩子堆儿晃脸，营造一种感染人的氛围。
男孩子们露出了好奇的目光。没过多久，每个男孩子的嘴上，都叼上了烟斗。包括一小撮反对派的男孩子。
有些事，是需要从娃娃抓起的。
想不到的是，事情却在向相反的方向发展。叼烟斗的男孩子，渐渐少了起来。
一小撮人的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许多年后，人们提起了往事。都记得，当年，少数几个人去过俄罗斯。从俄罗斯回来后，这几个人留起了胡子。
人们还说，好在现在有留胡子的样本，可以随时研究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