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人的营地里早已沸腾了。战马的嘶鸣声、人的嘶喊声、此起彼浮的号角声、杂乱的脚步声、武器与盔甲间互相摩擦的声音,所有的声音全都汇合在了一起。一队队全副武装、神色凝重的士兵,在军官的带领下举着火把往来穿梭调动;还有一队队的士兵在各自百夫长的带领下纷纷登上营垒的寨墙、塔楼严阵以待。
“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尼罗。齐萨里总督在中央营地巨大而豪华的寝帐里被外面乱哄哄的声音从睡梦中惊起。
“尼罗,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啊,好让人讨厌的声音啊。难道你手下的士兵们都不想睡觉了吗?”他的夫人艾莲娜此时也被惊醒了,她的脸色在营帐内悬挂的几盏铜油灯昏黄的映照下有些苍白,身子蜷缩在被子里微微的有些发抖。自小到大都是娇生惯养的艾莲娜可从来没有遇到过现在的情形,她开始后悔来到这里。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出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好的亲爱的,我马上就去。你不要担心什么。我想一定是尼禄那家伙在进行夜间的军事训练。我想你是了解他的,他训练部队很有一套。在我们罗马军队的营垒里是不会有危险的事情发生的。当然,更不会有什么危险存在。”尼罗。齐萨里总督一边快速地穿衣服一边安慰着自己的妻子。
“愿神惩罚你这个还在磨蹭罗嗦的家伙!”艾莲娜生气的样子让尼罗。齐萨里总督感到很紧张。
“这个该死的尼禄究竟在搞什么鬼!把气氛弄得这么紧张干什么?”来到寝帐外的尼罗。齐萨里总督对眼前营地里乱糟糟的景象十分不满。
此时未等总督下令就去探察情况的卫队长领着几个人气喘喘嘘嘘地从前面的营地里返奔回来进行报告。
“总、总督大人,情况很不妙。营地周围的山岭上到处都是敌、敌人,看样子他们马上要对我们发起进攻了。”
“这不可能!那些野蛮人怎么会在夜间发动进攻?”尼罗总督听完手下的报告后大吃一惊。他根据多次与迪杰人作战的经验判断,迪杰人是决不会在夜间发动进攻的。不要说这些装备、技术落后的野蛮人不会发动夜袭,就连强大的罗马军队在夜间也是偃旗息鼓固垒自守。主要的原因就是夜间的军事行动困难太多了,而且风险也很大。
“你们这些该死的,还站着干嘛?快去把我的马牵来,我要亲自到前边去看一看。”尼罗总督对身边的几名卫兵大喝道。
“总督大人,敌人马上就要进攻了,前边的营地实在太危险了,您还是………”卫队长的劝阻还没有说完就被尼罗总督打断了。
“闭嘴!我们都是光荣无畏的罗马军人,荣誉高于一切!你对我的关心我很感谢。但我现在要命令你马上去找其他几位军团长,让他们去前边的营地与我汇合。这是命令,我亲爱的卫队长阁下!”尼罗总督用平时惯有的傲慢腔调下令。然后也不理还在原地一脸委屈像的卫队长,跃上卫兵刚牵来的自己的座骑,在大批卫兵的簇拥下奔向前方的营地。
尼罗总督与手下的一干将领站在寨墙上,借着远处对方忽明忽暗的火光仔细观望。但见四周的山岭上漫布无数的火把与敌人的士兵,隐隐约约中还能看到一队队的士兵在向己方这边调动。
“疯了,疯了!我向神明起誓,这些野蛮人真的全疯了!竟然敢在夜间发动进攻。而目标竟然就是我们!”一名军官有些难以置信眼前的事实,声音有些紧张而又惊讶的说道。
这名军官说的话代表了大部份人的心声。在他们看来,那些人数少的可怜的蛮族应该躲在自己的部落里,等着强大的罗马军队去消灭他们。而不是象现在这样由蛮族来主动进攻自己,这让这些自诩高贵的罗马人感到既惊讶又恼火。
“联队长狄克里!我要郑重的提醒你。你是军人而不是医生,这些野蛮人疯没疯用不着你来诊断。不论在任何时候,你都要时刻注意保持一名罗马军人应有的荣誉感与责任心。你现在的样子让人很怀疑你是否与联队长这个职位相称。”旁边的尼禄军团长对这名军官的话和语气很是反感,狠狠地训斥道。
“哼!尼禄军团长,我也要提醒您一句,狄克里与联队长这个职位相不相称恐怕不是您应该关心的问题。他的职务可是由元老院直接指定的。另外,依照现在的隶属关系,还轮不到别人对狄克里的职务说三道四。”狄克里的顶头上司第五军团长法肯针锋相对的反唇相讥。这是一位年龄四十多岁,相貌威武、体格魁梧的将领。
尼禄闻言皱了皱眉头,这个法肯也是总督身边的红人,背景出身很复杂,平日里傲慢的很,他嫉妒自己的职位,不分时间场合处处与自己作对,许多次都让自己很难堪。上次巡哨遇到闲聊的士兵就是法肯的部下。只不过忌讳难缠的法肯,才没有做出处罚。
尼禄暗中咬了咬牙,强忍着怒气回敬道:“我身为总督大人的副将,在敌人大军夜袭的情况下,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不利于战况的言论出现,以免对我军的士气产生影响。我想阁下您不会不知道这一点吧。”
“知道,知道!谁不知道尊敬的总督大人身边有位喜欢男人的副将呢。”法肯的话立刻在他自己的部下中引起一片哄笑。
“你、你……”尼禄气的脸变成了猪肝色,手指着法肯说不出话来。本想利用自己的职务压一压法肯的嚣张气焰。没想到法肯并不买帐,反到揭了自己的老底。这次的脸可丢大了。
“都给我闭嘴!愿天神朱彼特把你们的舌头都割掉。两个蠢货!”尼罗总督对俩人的私怨也是毫无办法,只能用这种粗暴的方式来出面制止。
尼禄在心中恶毒地诅咒着法肯,再次强忍着怒气,俯首向尼罗总督道:“总督大人,敌人离我们营垒越来越近了,我们现在是应该迎击还是坚守?”
“哦,这个嘛……”
尼罗总督此时的心情比那位联队长狄克里好不到那里去。出兵迎击,说的倒好听。在这漆黑的夜里,难辩敌人的虚实,搞不好是要吃亏的,更主要的是自己和部下们都没有夜间作战的经验。
不过尼罗总督对自己的营垒还是很自信的。
“下令所有人员进入战斗岗位,要保持高度警惕!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营迎击。只要等到天亮,这些野蛮人的末日就到了。”
“是!”众将官齐声应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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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敌人又发射火箭了。”
“隐蔽!快隐蔽!”
“你他妈在干什么,快躲起来!”
“骑兵,骑兵!该死的,都躲到那里去了?快把这些马牵走!”
“弓箭手,弓箭手!快上寨墙,各就各位!”
“蝎子炮(注1)、投石机预备!”
远处的夜幕里,一群箭头顶端绑缚易燃物的火箭腾空而起。在漆黑的夜空中划出无数优美的弧线,挟带着死神与火神的恐怖气息,直扑忙乱的罗马人营地。
士兵乌卡和比索两个人躲在一辆大车的下面,惊恐的看着外面。那些不幸被火箭击中的同伴们发出凄惨万分的叫声直让俩人脊背发凉,人体被烧焦的臭味更是让俩人的肠胃痛苦不堪。
随后相继而至的几波火箭对罗马人造成了更大的慌乱和伤亡。几顶营帐和塔楼被引燃,冒出滚滚的浓烟和火光。更糟糕的是一座马厩被火箭引燃,里面的数十匹战马在熊熊烈火的炙烤下受惊,挣扎着脱疆而出,发疯般地在营地里狂奔乱窜,弄的罗马人更加狼狈不堪。
“弓箭手!还击!快还击!”值夜的联队长狄克里声嘶力竭的吼着。
“报告联队长,我们的弓箭射程不够。”百夫长尤里斯满脸无奈的表情。
“那就发射蝎子炮和投石机!”狄克里的怒气更盛了。
“都没有用,那些家伙的射速太慢了。而且在这漆黑的夜间不易瞄准。”
“笨蛋!蠢货!敌人不是在发射火箭吗?那就向前方敌人有火光的地方射击!”
“敌人很狡猾,发射第一波火箭时在东边,而发射第二波火箭时就跑到西边,行踪很难固定。蝎子炮和投石机的效果都不明显。”说到这儿,尤里斯的表情显得更加无奈了。
“天神朱彼特啊!宽恕你的子民吧。这仗打的可真他妈的窝囊。”狄克里此时也是懊恼万分,毫无办法。
这几天以来,尼罗总督和他的部队不断地受到敌方袭扰,时刻不得安宁,更糟的是让人彻夜难眠。不是后方留守的据点受到攻击,就是运粮的车队被劫。再不就是己方大营外的警戒部队受到直接攻击,而且敌方的原则是“打了就跑”,根本就不给罗马军队集结增援的时间。
更恼人的是派出去执行侦察、巡逻、通讯任务的小股部队竟无一返回,犹如石沉大海。现在就连罗马人出营砍柴的后勤部队都需要派出大批的部队进行警戒护卫。否则就永远地消失在这茫茫无际的森林里了。
当恼羞万分的尼罗总督派出大股部队进行出战时,对方又不接战,化整为零踪影皆无。而一旦罗马人退回营垒,很有耐心的迪杰人就会化零为整故技重施,继续袭扰敌方。
懊恼万分的尼罗总督和同样懊恼万分的一干手下将领百思不得其解。这些野蛮人这次变的怎么和以前不一样了呢?怎么不愿意和自己进行面对面的会战呢?这可是他们很喜欢的战斗方式啊!
可现在这些野蛮人莫名其妙的打法真是阴损卑鄙的很,也不见面,全是暗中捅刀子,让人防不胜防、提心吊胆。部队的士气极为低落。
尼罗总督端坐在自己豪华的中军大帐里,望着两旁眼圈乌黑、呵欠连天、满脸倦容的部下们,心中有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当然,他现在的精神状态也比他的部下们好不到那里去。
良久,尼罗总督咳嗽了一声打破了营帐内沉闷的气氛:“各位光荣而勇敢的罗马军官们!请抬起你们高贵的头颅!不要因为目前我们遭受一点小小的挫折和失败,就变的垂头丧气、无精打采。这不是我们强大的罗马军队所应有的传统。请各位牢记自己的使命和责任,彻底的征服这些只会耍阴谋诡计、胆小如鼠的野蛮人!”
罗马军副将兼军团长的尼禄放下手中的酒杯,用舌尖将残留在嘴唇上的葡萄酒汁舔掉,开口道:“总督大人的话说的极有道理,这让敝人我充满了必胜的信心和无穷的力量!这些野蛮人的确非常让人厌恶。虽然他们现在占了一些便宜,但在极为了解熟悉他们的、受诸神庇护的总督大人面前,将是非常脆弱不堪一击的!
几年前,我们伟大的罗马共和国几次派出她尊贵的使者想与他们交朋友、做贸易,可这些人竟不识抬举,反而联络其他的部族进攻我们,真是冥顽不化!
纵观现在全部的高卢民族,没有几个不是罗马人民的朋友了!一个是北高卢的厄尔维几人;再一个就是这南高卢的迪杰人,是我们罗马北疆最为强硬的两个对手。不过这迪杰人经过与我们的几次大战实力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被征服是迟早的事情。一旦其他两路友军……“
第五军团长法肯一直在盯着口若悬河、谈性正浓、已经跑题的尼禄,冷冷的打断他的发言:“对不起,尼禄大人!我们现在是在开会研究如何破敌,而不是在军事学院上课!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经法肯这么一说,尼禄显得有些尴尬,不过他马上对法肯进行了反击:“哦!?谢谢你的提醒,我亲爱的法肯。据我所知,法肯大人可是罗马军事学院毕业的高才生。参加大小战役不下二十次,几乎毫无败绩。可这次面对狡猾的敌人,法肯大人好象也是毫无办法呀!而且听说您的部队里还出现了逃兵。”
“那又怎么样?难道尼禄军团长的部队里就全是意志坚强的战士吗?”法肯对尼禄的话毫不在乎。
“哼!严肃军纪是我的职责之一。在这非常时期,你的军团里出现逃兵,这对整支部队的影响极坏。而且最不能让人容忍的是,你并没有将情况上报给我。请问法肯军团长,你这么做到底是何居心?”尼禄“嚯”的一下站起来用手指着法肯的鼻子大声问到。
法肯也不甘示弱,伸手从怀中掏出两张羊皮纸举到尼禄的眼前:“看清楚了!我们掌管军纪的副将大人。这是我向总督大人递交的情况报告副件,原件我早已呈给了总督大人。只等着批示了。”
“你、你这是越级行事!目无军纪!我将向元老院控告你的错误行为。”尼禄的脸涨的通红。
“悉听尊便!不过我要提醒你,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人告诉过我你是我的上级,我只知道尼罗总督是我的直接上级。其他人无权对我本人包括我的军团下达任何命令!”法肯的脸也涨的通红。
骑兵指挥官斯托克是一位年轻的将领,他一看情况不妙,生怕法肯和尼禄这两个“冤家”再次吵起来把事情闹大,急忙站出来打圆场。费了一番口舌好歹是把局面稳了下来。接着,众人继续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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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声,随着皮鞭抽在人体上的声音,一道长长的血痕赫然出现在被打者的脊背上。
“啊!”被打的人发出了一声惨叫,跌倒在地上。他背的一捆粗大的柴禾也随之散落到了一旁。
“快干活!你们这帮该死的懒鬼!”
“谁也别想偷懒!不然就有你们好看的。”
“天快黑了,都他妈的给我快点干!”
“今天干不完活儿,老子就他妈的饿上你们两天!”
一群罗马士兵一边挥舞着手中的鞭子,一边咒骂着自己监管的奴隶。其间夹杂着皮鞭抽打人体的声音。
四周的山坡上站着许多全副武装、高度戒备的罗马士兵。
乌卡和比索两个人站在一起。乌卡看着山坡下那些横眉冷对的战友,又看看那些几乎衣不遮体、神色憔悴的奴隶,皱了皱眉头。小声问比索:“喂,这些奴隶是那里来的?怎么这么多人?”
比索闻言向四周望了望,见没有人注意自己和乌卡。小声回答道:“这些人都是我们从森林里抓来的。是一些零散的小部落,实力太弱。天生就是为我们罗马人当奴隶的命。”
“哦!”乌卡点点头,接着问道:“那干嘛让他们出营来砍柴?我们不是有后勤队的那帮家伙吗?”
比索听了乌卡的问题简直有点哭笑不得:“废话!奴隶不干活还叫奴隶吗?难道要我们把他们送到神庙里供起来?再说了,就靠后勤队那些懒鬼砍得那点儿柴都不够我们一个军团一天用的。”
“难道下面的那些家伙就不能对奴隶们好一点吗?”乌卡向山下又望了望。
“我说兄弟呀,拜托你别再冒傻气了好吗?当这些野蛮人的短剑割断你的脖子的时候,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隔了一会儿,乌卡又碰了碰自己的同伴:“比索,我的左眼皮直跳。我怎么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啊”
比索被乌卡折磨的都快要发疯了,不耐烦的道:“别瞎说!你只不过是眼睛疲劳而已。我们离大营只有四里多路。如果有情况,援军一会儿就到。另外我们在这里还有五个百人队,怎么说都能坚持的住。”
就在比索和乌卡闲聊的时候。太阳正在一点点的向西沉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夜幕降临了,乌卡感觉不好的预兆应验了!
注1:蝎子炮是以腱索驱动的武器,看起来象一把巨大的弓侧放在架子上,它的射程极远,一发可以射穿好几个敌人。但在潮湿的气候里作用不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