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须冒险，而且你们一定要答应我。杀了我后，兰儿……也要拜托你们了。”
“不！”韩文姬猛然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扑在韩文熙身边，死死地抓着他。“我不要你冒险试毒，我不要你死。我放弃复仇好不好？我不再利用兰儿好不好？我们一起去过隐居生活好不好？文熙，文熙——”
韩文姬的哭喊声，惊动了所有的人，大家纷纷涌进来。待弄清原因后，大家都强烈反对韩文熙以身试毒，因为那太冒险了。
罗移清站在门边，表情很古怪，却没说话。
韩文熙大声道：“你们都别说了。兰儿没有真正学过武功，不懂调息运功之法，身体里发出的可怕力量完全是毒药造成的，所以，就算我有对应的解毒之法，她也不能运功配合。但是，我亲身体验了毒性的运行情况，就能独立给她驱毒。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方法。”
秋娉哭出声来：“你宁愿为她去死，一点也不管我们了吗？”
罗珏道：“如果失败了怎么办？文熙，这太冒险，你有个好歹，兰儿怎么办？”
众人七嘴八舌的，没有一个人赞成韩文熙的做法。
韩文熙站起来，很坦然地微笑道：“谢谢各位这些日子陪着我和兰儿，你们和我们一起经历了所有的危险，个个都是我们肝胆相照的朋友，亲人。如果我有个好歹，也是天意，天意要我和兰儿做一对短命鸳鸯，我也不会有怨言。”看到罗移清，叫道，“兰儿，你过来。”
罗移清含着美丽的微笑走到他身边。
“兰儿，快劝劝他不要冒险。”众人纷纷道。
罗移清却道：“大家都出去吧，让我单独和文熙说说话。”
众人都是一副不肯出去的样子，但还是慢慢出去了。韩文姬临走时，抓着韩文熙不肯放手，最后还是申宜放来拉开了她。韩文姬惨然地看着坚决的弟弟，一出门就无力地倒在申宜放怀里。
张居正是最后一个出去的，他的表情也很严肃，道：“韩公子，为了罗姑娘，你真的无怨无悔吗？”
韩文熙道：“是的。张大人，先父的旧案，也要拜托你了。”
张居正长长地吐了口气：“不管结果如何，韩公子，我一定会把你的心意，如实地转告皇上。”然后出去，又反手关上了门。
韩文熙抱着罗移清缓缓坐下，让她靠在他怀里。那个姿势，保持了很久，一直到夜色降临，他们都没说一句话。房间里已经暗得什么也看不见了，但是他们却能彼此看清彼此的心意。
“文熙，明天早上才吃药，好吗？”罗移清终于说话了，她没有哭泣，也没有劝他别吃药，好象他要吃的，就是普通的药而已。
“好。”韩文熙放开她坐好，去点了几支蜡烛。房间里亮了起来。他重新坐下，轻轻握着她的手，微笑道，“今天晚上，让我好好地看看你。”
罗移清也微笑道：“你知道吗？当哥哥跟我说为我准备了五个候选人的时候，我一点也没有胆量去跟那五个人见面。就算我从来不把自己当成什么天命皇后，可我还是千金小姐呀，学过的礼教提醒我，不能做一个违背道德伦理的人。那五个候选人中，就有你。”
“其实你哥哥不知道，我们早在翠云峰上就结下了生生世世的缘分。”
“告诉我，文熙，当你在明月山庄为我把脉时发现我就是翠云峰上的那个女孩，你当时是什么感受？”
“两个字：惊和痛。”
“是先惊还是先痛？”
“先惊。”
“是嘛。你要说先痛，就是说假话骗我。翠云峰上的女孩突然出现在明月山庄的绣楼里，当然该先惊了。”
“惊过之后就是痛。我当时想，这个中了奇毒的女孩，此生我无法弃之不顾了。”
“可你还扮成丑陋的老道士，让我以为自己爱上的是一个老人家，害得人家那么痛苦。”
“请原谅啦。”
他们说了好多好多，虽然从相识到现在只有短短几个月时间，但是他们之间的回忆却那么丰富多彩，那么铭心刻骨。从夜幕降临说到半夜，又从半夜说到清晨。晨曦初露，空气清新，可是这对相爱的人，即将走进一个未知的凶险世界。
罗移清再次靠在他怀里，啜泣起来：“文熙，答应我，如果你失败了，让我跟着你去。我不要一个人孤单地等待死亡。”
“对我们来说，死亡就是永恒。”韩文熙含泪而笑，轻轻地抚摩着她的脸，“兰儿，这一生有你，虽然可能会短暂，但是我依然感谢上苍，赐予了我一个独一无二的兰儿。”
“我们的爱情就是一只苹果。在明月山庄时，是青涩的；在逃亡的日子里，逐渐香甜；在黄龙，成熟了。成熟的苹果就是不采摘，也会掉下来，如果没人吃掉它，它就烂进泥土里了。”
韩文熙道：“我们这只苹果，既然没人采摘，那就让我们烂进泥土里去吧，让我们的血肉来肥沃这片人性贫瘠的土地，让我们的骨骼撑起这片皇权压制下软弱的土地，让我们的灵魂来耕耘这片渴望自由相爱的土地。兰儿，你是我永恒的兰花精灵。”
她把笑容浸泡在泪水里，把声音腌制在泪水里，把那颗中毒很深的心埋藏在泪水里。她看着他，微笑着说：“天地旋转，日月更替，人生轮回，文熙，无论何时何地，死亡也会变成一根红线，把我们紧紧地拴在一起。”
韩文熙轻轻地为她抹去既苦涩又甜蜜的泪水，然后托起她的下巴，在她的唇上印上了长长久久的吻。这吻，是为向毒海世界告别；这吻，是为新生定下的约会；这吻，是为生生世世的相聚签下一份永恒的契约。
韩文熙端起那碗充满希望的剧毒汤药，在罗移清微笑的目光里，果断地一口喝了下去。
